《落尘无音》忘记账号的琴某

18、图穷匕见

　　密道中暗淡无光，楚天打了火折子走在前面，洛轻尘紧随其后。密道是下坡路，并没有走多久，前方便看到一道石门，正中有一道凹槽。楚天解下随身玉佩，放入凹槽中，正严丝合缝。又是“咔哒”一声，玉佩被吸入门中，旋转了半圈，那石门便缓缓上抬了起来。
　　门内居然透出了火光，洛轻尘松了口气：“前方密道似有火把，那便好走多了。”
　　楚天笑而不语。
　　待石门彻底洞开，看清内里情况，洛轻尘愣住了。他们进密道后没走多久，她原以为还要再走一阵子才能出府，可眼前石门之后哪里还有密道，是一间形状古怪的石室。这石室总体形状似是一滴水滴，下方四四方方和普通房间类似，上头却不是平顶，而是像一个穹庐般渐渐汇聚收窄，头顶正中心还有一个不小的圆形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房间贴墙之处放置一个巨大的博古架，旁边是一个像中药柜一般满是抽屉的柜子，两者均由汉白玉石制成。
　　房间内亮如白昼，却不是火把，而是房间正中，有一个巨大的炼丹炉。洛轻尘刚刚走密道时一路向下，这丹房应该是在地底，却似乎有通风孔道，所以炉内烧得旺盛。烟气袅袅上行，到了房顶的圆形处，似被吸走一般纷纷向内飘去。
　　洛轻尘惊叹之余，转头望向楚天。
　　楚天没有回身，望着那丹炉，淡淡道：“无牙子与涵虚子便是在这里用女子炼丹的。”
　　洛轻尘骇然：“用人炼丹之事是真的？”
　　楚天却不答她，恍若自言自语道：“世间有上药，令人安身、命延、升天、神仙。”
　　洛轻尘皱眉：“不过是传说，世间哪来长生不死的仙丹。”
　　楚天微微摇头：“世人有天寿有定，是因七情所困。七情伤身，才有老、病、死。”
　　洛轻尘不解：“七情伤身我知道，可是这与长生仙丹有何关系？”
　　楚天道：“有一种以毒攻毒的法子，以世间至情炼丹，便可得长生之法。”
　　楚天似是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可是妖道如今生死不明，在这闷热的丹房里，洛轻尘不由有些烦躁：“楚公子，炼丹之事可容后再论，我们何时能找到涵虚仙长？”
　　楚天看着丹炉，仿佛痴了，半晌之后，才慢慢道：“即便我已经反复告诫你小心涵虚，你还是要找他？那道士有什么好？”
　　洛轻尘听他语气，知他误解，却是无从辩驳，只得沉默不语。
　　楚天长长叹息一声：“真可惜啊。为什么你不能对我动情呢？”他转过身，直直看向洛轻尘，一字一字道：“洛，轻，尘。”
　　洛轻尘大惊，骇然望向楚天。
　　炉火熊熊，楚天的脸一半被火光照亮，一半淹没在阴影中。他向洛轻尘露出微笑，看上去还是那般温雅雍容：“或者，你更喜欢我叫你莲月？”
　　洛轻尘咬牙不语，勉力保持镇静。
　　楚天看着她，淡淡地说：“从你在春风楼杀了薛老四，我就知道不能留你，没想到你本事不小，中了薛元祥一掌，薛家老二老三联手都没能杀了你。看来无双门不仅是依靠人脉，倒也真有几分本事。”
　　洛轻尘心知自己早已暴露，索性也不再装模作样：“当日在春风楼，若不是薛元祥跑得快，我早连他一块儿杀了。”
　　楚天却也不恼，微微一笑：“薛元祥的打算，我倒是大体能猜得出。与你单打独斗他想必是得纠缠一番，不如回去找老二老三帮忙。反正老三追踪之术独步天下，也不怕你跑了。只是人算不及天算。”
　　洛轻尘沉声道：“自古总是邪不压正。”
　　楚天却突然大笑起来：“邪不压正？何谓邪？何谓正？世人不过是各为自己，所谓正道，也不过是那些道貌岸然之人掩饰自己私欲的借口罢了。”
　　洛轻尘见他满嘴歪理，怒斥：“何必信口雌黄，你若觉问心无愧，不妨告诉我那些失踪少女，现下身在何处？”
　　楚天微笑起来：“她们身在何处，我不早就告诉你了吗？”
　　洛轻尘反问：“什么意思？”
　　楚天悠悠道：“世间有上药，令人安身、命延、升天、神仙。世人为七情所苦，却不知七情亦可成丹。”这话他先前已说过，此刻却又刻意重复了一遍。
　　洛轻尘隐约早已知道答案，却始终不敢真正相信，咬牙问：“如何成丹？”
　　楚天笑道：“说来也简单，只需寻一对受术者痴情不移之人，投炉炼丹，便可化其尸骨，炼其精魄，以情凝丹。传闻被爱慕之人服了这丹，便可长生不死。”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安然恬淡，恍若在说一壶好茶。
　　洛轻尘听他亲口说出此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心中想到之前的那些枉死的少女，不由大恸，怒极反笑：“逍遥侯的走狗，你不怕我杀了你？”虽然她没有剑在手，但要杀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仍旧是易如反掌。
　　楚天却是气定神闲：“你尽可以试试。”
　　洛轻尘微微运转丹田，欲提气于掌，却突然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她惊怒抬头：“你？！”
　　楚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得温柔：“明前龙井，姑娘可还满意？”
　　洛轻尘咬牙：“我倒真是小看了你。”
　　楚天但笑不语。
　　良久，洛轻尘终究是叹息一声：“我认栽，但是终究有几件事想不明白。若是你能告诉我，我也死而无憾了。”
　　楚天很大方地同意：“这点要求，我可以满足你。”
　　洛轻尘思忖片刻：“炼丹之事，是逍遥侯主使，还是无牙子主使？”
　　楚天冷笑：“无牙子不过是区区方士，即便炼出仙丹，有什么福分享用？”
　　洛轻尘继续：“逍遥侯可是有谋反之意？”
　　楚天面色变了变，却是反问：“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洛轻尘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一个没有军权的二等侯，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长生不老，这种事一旦被朝廷知晓，可是要杀头的。”何况，之前她在楚天房间搜到的消息，也让她觉出这人不简单。初时她还不明白逍遥侯为何要广修道观，后来却渐渐觉得，传递消息、笼络武林人士，没有比道观更方便掩人耳目的了。
　　楚天眼中风云变幻，半晌，终究笑道：“不错。逍遥侯确有取当今天子而代之之意。”
　　洛轻尘皱眉：“当今圣上待逍遥侯也算不薄，他为何有此不臣之心？”
　　楚天闻言冷笑：“待他不薄？你可知他自幼曾有一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世家女子？”
　　洛轻尘不解：“那女子被皇上杀了？”
　　楚天却冷哼一声：“她现在是宫里的梅妃。”
　　洛轻尘语结，却仍道：“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要谋反吧。”
　　楚天淡淡道：“原本他也只是气恨，但手无兵权，到底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日日流连花楼买醉。直到无牙子寻来，告诉他可以助他炼丹。”楚天幽幽道：“那老道说得没错，若能长生，总有无限的机会。何况，他还有术法能够驱策死人，化尸成兵。那些尸人力大无穷，不惧寒暑，刀剑不侵。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事。”
　　洛轻尘听他越说越骇人听闻，不由喃喃道：“真是疯了……”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惊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即便你是他的亲信，他怎会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你？”
　　楚天却“呵”了一声，不无讽刺道：“你在我府中探听了这么久，最终连这也没弄明白，枉我还特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你在各处打探。”
　　洛轻尘呆呆地看着他：“你说这是你府上……”
　　楚天睨着她：“我就是逍遥侯。”
　　洛轻尘这次是真没想到，整个人都惊呆了，脱口而出：“不可能！逍遥侯不是已经年近不惑了吗？”
　　楚天“哼”了声，没有回她。
　　洛轻尘震惊之余，好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努力理着思路：“你是逍遥侯……你原本借无牙子之力炼丹，但无牙子两年前突然死了，可是你还是没放弃炼丹的事情。”
　　楚天承认：“无牙子那老道士死得突然，我的很多事都被打断。好在这时候涵虚出现。”
　　洛轻尘奇道：“涵虚？”
　　楚天提到涵虚子，微怒：“我本打算用你炼丹，谁知这臭道士始终从中作梗。”他看向洛轻尘，面带讥嘲：“可怜你一直信任他，他恐怕不过也是想拿你炼丹而已。你大概不知道，用有些功力的女子炼丹，或许比用之前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更容易成功些，这主意可是他出的，所以才会有了剑舞的选拔。你会混进府中，真是意外之喜，不知无双门的女侠，是否能炼出金丹来？”
　　楚天阴沉地笑着，向洛轻尘走来。
　　洛轻尘惊道：“等等，我还有问题！”
　　楚天却幽幽道：“话已经说得够多了。”
　　他缓缓走到洛轻尘身侧，将她抱起，走向丹炉：“虽是可惜，你没有对我动情，就算是炼出丹药，怕也只对涵虚有效。但过去所炼女子皆是骨肉烧尽也未曾结丹，今日若是能成丹，好歹也能验证此法不虚。”
　　楚天抱着洛轻尘，走近丹炉，火光已经照到了洛轻尘的脸上，热浪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