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提醒王杰 ...
-
“娘娘知道汾河周围的河堤是谁修的吗?”慕容云见夏莞面露疑色,补充道。
“王杰?”夏莞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娘娘果然聪明。”慕容云顿了顿,“这河堤修了不到五年便被冲毁,到时候事后清算,王杰脱不了干系。太子亲自去,一来可以了解当地情况,好做处置,虽然现在水灾已过,但汾河还得谨慎处理;二来则是怕王杰从中作梗。太子让娘娘处理各县文书,让臣留在晋阳都是这个原因。”
“太子让我处理文书只是为了警示王杰?”夏莞忍不住问道,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
“不会,娘娘已经与太子成婚数月,怎还会这样看待太子?”慕容云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夏莞愚钝,还请将军明示。”
“我与太子相交十年,对太子的性格还算了解。王杰虽然重要,但还抵不过汾河边上百姓的安危。他让娘娘处理文书,是真的信任娘娘。我今晚就能回晋阳,想必太子也是知道的。”
夏莞苦笑:“他真的信任我吗?”
“太子殿下对娘娘如何,还靠娘娘自己去体会,我们做臣下的是不能多说的。”
“还有一事要问娘娘,”慕容云话锋一转,神色骤然严肃,“太子殿下走的时候,王杰可在旁边?”
“在。”夏莞一惊,“您的意思是王杰可能趁太子在外害太子?”
“那倒不至于,且不说王杰没这个胆子,就算他真有这个胆子,太子在外遇害,他能脱得了干系?这个处罚,不会比贪污的处罚小。”
夏莞哑然失笑,慕容云说得不错,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了。
“臣前日曾和殿下谈论过王杰这个人,意见还算一致:王杰虽然有些贪,但机敏干练也是不俗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总不能为了几只坏鸟把树都给砍了。王杰此人,能用则用,要收拾他,不急在这一时。”
“您的意思是现在不能动王杰,但今天的事情势必已经惊动王杰,我们现在应该安抚他?”夏莞说出了心中所想。
“这应当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只是王杰在旁,灾情又急,来不及传达给娘娘。殿下亲自前往,也是为了收集一些证据,将来好借此要挟王杰。如果逼王杰逼得过紧,他很容易倒向燕王那边,到那时,山西就再无殿下的容身之处了。”
李恪又给她出了个难题,夏莞叹息道:“所以既要安抚他,又要保证他能效忠太子?”
慕容云点了点头,“这事得娘娘去做。”
夏莞道:“这可不容易。”她这个太子妃最近抛头露面的时候未免也太多了。
慕容云笑道:“所以才要娘娘去做。”
夏莞眨眨眼:“事在人为,但现在还是先处理完这些文书比较重要。明天早上我亲自给王杰送奏章,那时将军陪我一起吧。”
“荣幸之至。”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夏莞身上,窗栏仿佛一把剪刀,将阳光这匹柔软的布剪碎,使它形成块块光斑。慕容云看着夏莞,平日里的她总是冷淡稳重,以致让人忽略她的年龄。只有在早晨,洁净的空气中,才会恍然大悟,她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
看见夏莞的手臂微微颤动,慕容云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我是不是睡着了?”夏莞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夏日天早,娘娘刚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啊?”
“臣先告退了,若让别人看到娘娘和臣在这里,怕是不好。”
“若没有将军,夏莞怕是到天明也处理不完这些文书。”
“臣只是提供一下自己的意见,还赖娘娘天资聪颖。”
“将军可以从后门走,免得被旁人看见。”夏莞脸上一红,好像他们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人言可畏,还是小心些为妙。
“娘娘放心,臣翻墙走,不会被别人瞧见的。”
“淑儿,起床了。”慕容云走后,夏莞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淑儿。
“哦,起床?”淑儿抹了抹嘴角的涎水,“慕容将军呢?”
“已经走了,傻丫头,就你能睡。”夏莞打了淑儿一个爆栗。
“小姐别生气,淑儿也是累了嘛。”淑儿抱住夏莞,撒娇道。
“好了好了,我要洗漱,换件衣服去见王杰。”
“外边在下雨,小姐还是让王大人自己来吧。这么大的雨,万一被淋湿了要生病的。”“我哪有那么娇气?”夏莞看看窗外,心中却想着李恪那边的情况。雨一下,河水便又要涨了。
雨已经下了半夜,连带着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卑职何德何能,竟能让娘娘亲自来送文书?”王杰早早早地在门前迎接,这时见夏莞的轿子来到,慌忙上前迎接。
“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娘娘撑伞啊!如果把娘娘淋病了,你们这些下人能吃罪的起吗?”王杰向身后正给自己打伞的人吼道。
“大人客气了,夏莞一介女流,怎敢受王大人这份盛情。夏莞不过是借给大人送文书这个空当来拜会一下大人。”夏莞拉开轿帘,慕容云随即在她身后撑开伞。
“娘娘这么说可折煞臣了,”王杰躬身施礼,“娘娘快请进府,外边天凉,您若真因为这事生了病,太子那边臣也担待不起。”
夏莞回礼:“王大人同请。
便室之内,夏莞王杰相对而坐,室内再无他人。这是夏莞的要求,只留下慕容云一人守在门外。王杰手心不住冒汗,他大体能猜到夏莞是为何而来,更令他感到紧张地是眼前女人给他的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娘娘请喝茶。”
夏莞接过茶杯,放在鼻前轻嗅,随即小啜一口:“这是西湖的龙井,大人这里竟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夏莞不喜欢茶,在嫁入皇家之前甚至从来没有喝过茶。为了不在人前丢脸,与李恪成婚前她曾花费数月学习的茶道竟已经在短短的几日内两次派上了用场。
茶叶浮在水面,尔后慢慢地如芙蓉般绽开。随着茶叶下沉,淡淡的茶香逐渐从杯中溢出,最后弥漫至整间房屋。这或许就是很多人喜欢喝茶的原因,它不像清水那般平淡无味,又不似酒那样浓烈。这种清香淡泊而悠远,能够引起人无限的遐思,给人无穷的幻想。焚雪煮茗,大概也只有这世间最洁白的雪,才能配得上茶的高洁。江湖豪客喜屠苏,骚人墨客爱茶叶,其皆出于此乎?
“哪里哪里,娘娘谬赞了。臣这里的茶哪比的上东宫里的?”
“太子不爱喝茶,我虽喜欢,也不能常喝到。”夏莞略带惋惜的说道。
“娘娘若是喜欢,不妨从臣这里拿些回去。”
“同时爱茶之人,夏莞岂敢夺人所爱?大人这里的茶品质极好,怕是不便宜吧?”
“哪里哪里?”王杰尴尬一笑,“家乡人送的。这些臣平常也舍不得喝,不过娘娘既然来了,臣岂有偷藏之理?”
夏莞淡淡一笑:“如此,夏莞可是受之有愧。太子在汾河边上冒雨视察,我却在这里赏雨品茶。如果让太子知道,夏莞可要受罚了。”
王杰微颤,随即离座下拜:“臣不能跟随太子,为太子分忧,心中实在惶恐,请娘娘责罚。”
夏莞扶起王杰,道:“大人这是做什么?大人为治水的事情夙兴夜寐,这些太子都是看在眼里的。夏莞是在责怪自己,眼见太子饭不思,茶不饮,却什么都做不了。”
夏莞看着茶杯,问道:“大人可知道太子为什么不喜欢饮茶吗?”
“太子之心,岂是我等下人岂敢随便揣度。”
“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夏莞也曾疑惑,前人赞之如此,为何太子不爱。”
“前人之言不非,但太子之言想必亦有其理。”王杰一句话却是两面讨好。
夏莞叹息道:“茶叶的好处,你我都懂 ,太子再无不知之理,但茶对百姓恐非好事。男废耕,女废织,夜不得息,昼不得停。这说得便是百姓为了朝廷的贡茶连自己的生计也顾不上了。茶本是洁物,但小家碧玉一朝选在君王之侧,也再难保持质朴纯洁了。”
“太子思虑及此,臣愧不能至。臣以后再不敢饮茶了。”王杰眼见夏莞有怪罪的意思,连忙答道。
夏莞摇头:“大人这么说可就偏了。太子自己不喜欢喝茶,却也不怎么限制旁人喝茶。一器成名只为茶,悦来客满是茶香,关键还是看人怎么用。皇家贡茶,耗资太多,劳民伤财确实是过了,但若让皇上与百姓喝同样的茶,那皇家的颜面将置于何处呢?”
“太子妃所言甚是。”王杰轻叹。
“再如士人喝茶,又不同于普通百姓。百姓只知牛饮,即便给他们好茶,他们也分辨不出。好茶好水,原本就是为士人准备的,但若不问情况,去效法皇家的饮法,却又是大过了。”
“听娘娘一句话,胜读十年书啊。”王杰却仍是不住的拍马屁。
“这是太子常说的,夏莞不过是转述罢了。”夏莞盯着眼前的茶杯,淡淡地说道,“夏莞此番前来,还有另一事想和大人相商。”
“娘娘请说,太子临走之时已命臣一切听从娘娘吩咐,但有所命,臣敢不效力?”
“汾河堤坝多处决堤,这次重修堤坝,大人看拨多少银子才是?”夏莞将吉安县的奏折递给王杰,问道。
王杰只是扫了一眼,即阖上奏章,自责道:“臣罪该万死,汾河堤坝乃臣督促修建,这次决堤,臣实难辞其咎。”
“这与大人有什么关系?人祸尚可规避,天灾岂是人力能为?即便真有什么事情,也是去建堤坝的人做的,与大人更无牵扯。”
“臣监督不力,亦是大罪。”
“太子与我都相信王大人,王大人不必自揽罪名。我昨日也算过,约莫十五万两银子足够了。毕竟只是重修,根基尚在,用不到大人当年花的四十五万两。大人看看我算的可对?”
王杰擦擦汗,颤声道:“对,对。现在朝廷拨款刚来,除了修缮黄河大堤的还能有十万富裕,汾河决堤臣也有责任,其余的银子臣愿意用家私补上。”这句话一说完,王杰心中一阵肉疼,短短几天,他的家底已经被这一男一女掏去了一小半。
夏莞起身行礼道:“大人能够如此,实在是山西百姓之福。这次治水以大人出力最多,太子日后一定会向朝廷报告,大人可为第一功臣!”夏莞倒是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王杰苦笑道:“臣怎敢奢望,若无太子,我们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
“太子做事,不过是专心罢了,为了治水,这几日连我也不肯多理睬的。我开始虽然怪他,但后来想想做人做事就得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赚出名声来,不叫人在史书里指着鼻子骂。王大人你说是不是?”
“自然如此。”王杰赞同道。
“那有劳大人了。大人公务繁忙,夏莞就不再打扰了。”见目的达到,夏莞便微笑着起身告辞。
“臣送送娘娘。”
“不必了,大人先忙吧。”
夏莞走后,屏风后面走出一人。王杰冷冷一睨,道:“回去谢谢你家大人的好意,燕王的礼物,我是不敢收的。”
那人道:“大人何必这么早下结论,燕王素来礼贤下士,这些礼物不过是慰问大人罢了。”
王杰道:“我与王大人都是为皇上办事,都是朝廷的官员,原本不分彼此。况且当今皇上父子一体,我已受皇恩,怎敢复领燕王的赏赐?来人啊,送客!”
那人本想再劝,却被王杰这一句话挡了回去。
“大人好自为之吧。”那人眼见王杰端茶送客,恶狠狠地说道。
夏莞走出府门,凝视着倾盆的暴雨,“王杰这边已经没事了,家里的事情我应付的过来,慕容将军去看看太子吧。雨这么大,我总是不太放心。”
“是,等送娘娘回去,臣即刻就去。”慕容云也有些担心。
“多谢大人,这事还要劳烦大人,夏莞很过意不去。”
慕容云将夏莞扶上轿子,笑道:“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本来就是皇上派来保护太子的,于公于私,都是该去的。倒是娘娘,既然担心太子,何不让他知道呢?娘娘不妨写封信给太子 ,臣可以一并给娘娘捎过去。”
夏莞微微摇头,温言道:“给太子写信,不过是扰乱他,还是不必了。”
“太子能看到娘娘的信,一定高兴。娘娘还是写一封吧。”
“明白了,我回去就写,那劳烦大人了。”夏莞放下轿帘,“回府吧。”
回到房间,夏莞面对着信纸,一时竟然无法下笔。这几个月,与他话都没说过几次,什么卿卿我我的话实在写不出,只写个“一切珍重”又未免太过简单。以夏莞的才学,璇玑图诗未必写不出,但对象是李恪,就实在有些难为了。
夏莞沉思良久,终于拿起毛笔,隽秀的小楷一个个落在纸上。一股难言的感情逐渐在笔尖绽开倾泻......
夏莞将信递给慕容云,道:“拜托将军了,一定要看顾好太子。”
“定不辱命。”慕容云将信放在怀中,微笑。
“不好了,小姐!”还没进门,便听见淑儿在院中高喊。
“怎么了?”夏莞刚推开门,就看见淑儿匆匆忙忙的向这边跑来。
“太...太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