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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奏章为何要我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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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只点了两个亲近的随从,便纵马而去。他们主仆三人虽是连夜赶路,却也赶了两天才赶到灾区。说是灾区,其实不过是洪水泛滥的边缘地带,李恪本想再往前走,却被两个随从死命拦住。这边缘已经是汪洋一片,谁也不能保证继续走下去会发生什么。
李恪这一路走来,心中却一直在犯着踌躇。他虽然于治水一道所知的不多,但是为了山西的水患,自前朝到如今关于水利的奏折,所能找到的,他都读过了。虽说黄河水患是年年治年年有,但是原因出在黄河河道过长,质量不均,因而看起来虽是黄河水灾,但内里决口的地段却是年年不同。汾河河堤是五年前刚刚修过的,彼时山西巡抚专为这件事奏过好几个奏本,这些奏章李恪来山西前刚刚翻阅过,绝无记错的可能。但是转眼见大堤又被冲毁了,不知道当年修这堤坝时掺了多少假,山西又有多少官员卷进其中。就是真要追查,这件事又应该追查到那一层呢?
不过现今李恪还没有功夫深思这件事情,大水,已经要淹到大门口了。三个县的百姓被困在水中,一个处置不慎,便会酿出天大的事故,这些实实在在由不得李恪有一分的马虎。
从洪水中逃出来的百姓如今已经三五成群的聚成了堆,在民众聚集的地方已经有了官府搭建的棚子,施粥棚住所安排的都还算井然有序。百姓们冒着风雨,拖家带口的,虽然显得有些狼狈难堪,好在还没有动乱的迹象。李恪的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暗暗赞叹此处主是官员行事的麻利干练。
“你去问问这边主事的官员是谁,把他叫过来,我要问话。”李恪向身边的一个随从说道。他现在正躲在一个棚子下多雨。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官员跟着一溜小跑的赶了过来。那官员身材十分矮小,却显得颇为精干,他浑身早已经被雨水湿透,这时候也来不仅甩一下身上的雨水,刚一摘斗笠便跪倒在李恪的面前,道:“下官吉安县丞赵适,不知太子竟来了这里,招待不周处,还望太子恕罪。”
“是我们贸然赶来,你有什么罪过?你们县的县令呢,怎么是你出来主事?”李恪扶起赵适,问道。
“唉,这件事一言难尽”,赵适叹了口气,道,“我们县令大人住宅地势低,忙着回家搬运东西。临县的两个县令都被水冲走了,剩下的这些人中就属下官官职最高,只好由下官先顶上了。”
李恪冷哼一声,道:“一个县令家里能有多少东西,身为一方父母,却抛下百姓逃难,这样的人国家要他何用?赵大人,从今天起你就是这吉安县的县令,能直接给我递折子。灾情处置的好,我还另有封赏。”
赵适一愣,道:“说来惭愧,下官不是进士出身,怕是会辜负了太子的信任。”这话倒不是赵适谦虚,按照本朝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有进士出身的官员一般只能当到八品,不能为一方主官。因此赵适才当先先提出这一节,免得将来李恪任命上去了却被吏部驳回白丢了脸面。说是能当到八品,却也得苦巴巴的熬资历熬出缺才行,等退休能混到个县丞候补便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事了。但是赵适不过才三十岁的年纪,便已经当到八品县丞,也足见其才干。
李恪点头道:“你虽然没走过考场,但是这份为国为民的心却是那帮.....却是寻常人比不了的,单凭这一点,你就能当得好这个县令。”他本想说那帮只知道读圣贤书的混蛋,但一想自己此话一出,诋毁面太广,难免惹人不满,因而忙改了口。
其实赵适家中早已经被淹了,他这时候虽然忙着组织救灾,却也是怀了一肚子的委屈。如今蒙了李恪的赏识,一下子当上了自己做梦也不敢想的县令,不禁泪流满面,道:“臣一定不辜负太子殿下的信任!”
李恪一笑,道:“现在只把一个县交给你管,你如果真有才干,将来也不是一个吉安县能拘住你的。”他言下还有提拔赵适的意思。
眼见赵适又要叩头谢恩,李恪忙把他扶助了,道:“你也不用谢,差使办好了比什么都强。我这时候启用你,你如果干得不好,我面子上一样挂不住。”边说边靠着桌子旁坐了,笑道,“如今也不必谈这个,我们赶了两天的路,着实饿坏了,你这里有什么吃的没,弄点出来让我们填填肚子。这救灾的事情,我们边吃边说。”
赵适此时正恍若梦中,经李恪一说,才慌忙擦了眼泪,赔笑道:“下官这次从家里出来的急,实在没带东西。”说着向身边跟的衙役道:“你快去,从城里给太子爷弄点吃的回来。”
李恪止住了赵适,道:“谁要吃山珍海味了,你们这两日在这里难道不吃东西的吗?弄点热的来就成。”
赵适尴尬地说道:“下官这几日都是跟着灾民吃的....如今只有稀饭,不过倒也还热乎。”
李恪身边的一个随从喝道:“你是当官当糊涂了吗,这样的东西也敢拿出来给太子吃?”
其实不要说太子,就是李恪身边的这两个侍卫品级也比赵适大得多。赵适平常除了县令也没再见过更大的官了,哪里知道他们的饮食制度,这时候被侍卫一骂,不禁慌了神。
李恪笑道:“你又来吓唬他。灾民吃的就行啊,这么多人都吃了,难道我还不能吃?”接着转头向赵适道:“弄上三碗稀饭过来,我便很承你的情了。这时候的稀饭,可比山珍海味的好下咽。”
赵适没想到唐唐太子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心中一阵暖流,揩了把汗,便向粥棚走去。去不多时,便见他捧了满满的三大碗粥回来。碗上热气丝丝萦绕,显然是刚热过的。
李恪将碗接过,便扒了起来。他连夜赶路,这会儿确实饿坏了。但是刚吃了几口,却忍不住停了,皱眉道:“这粥也太稀了,就是筷子插在上面也立不住。这样的饭,百姓能吃的饱吗?你不要心疼粮食,先把县里有的拿出来吃了,过几日省里另有粮食调过来,总不能让你们打秋风。”
赵适尴尬一笑,道:“如今是我们吉安一个县的库粮照应周围三个县的灾民,粮食供应确实紧张,但倒不是为了粮食不够。这粥的稀稠,是我和师爷们算过的,就是要让灾民们饿不死但也吃不饱。太浓了,让他们觉得比在家里种地过得还好,那样就是等水退了他们也不肯回去,更难善后安置,白白浪费了国家的银子。再说这时候灾民混成一团,谁分得清楚,要是粥浓了把别县的人也引过来,到时候引起纠纷,我们能有什么好?”
这番言论李恪倒是头一次听说,虽然有点不厚道,但细细一想又十分在理。他平日里说赈灾赈灾,眼见得不过是奏章上的几个数字罢了,此时他身临其境,却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了。随即点了点头,示意许可,“这说辞倒是新奇,关于这汾河的大堤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在这里任职任得久,同我详细说说。”
李恪忙着勘察灾情,夏莞这边更是忙得一刻也停不下来,因为各县报急的文书都已经压满了案头。这些奏章本来应该由李恪亲自批阅的,这会儿李恪却把阅卷的权力丢给了夏莞。夏莞有时候也不禁感叹这位太子大胆,竟敢把居中统筹的任务交给从来没有参与过政务的自己。这种事情一旦让别人知道,即使夏莞没出岔子,也未必不会惹来麻烦,出了岔子,那便是天大的干系。因此夏莞这两天一直躲在卧室,瞒得也算结实,除了王杰竟没人知道太子已经不在晋阳城的消息。
“小姐,已经过了子时了,您快休息吧。“淑儿打了个哈欠,劝道。
夏莞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的奏章,三个时辰,处理了一半不到。夏莞苦笑一声:“承儿呢,睡了吗?”
“刚睡呢。”淑儿叹气,“吵了大半夜,哭着喊着要小姐您去,我哄了好久呢。”
“你也累了,早点去睡吧。”夏莞看着睡眼惺忪的淑儿,不禁有些心疼。
淑儿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还只是看着,小姐才累呢。从早上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太子真是的,干嘛变着法的折腾您?”
“我也不知道,但他吩咐了,我总不能不做。这些文书明天一早就要发到各个衙门,今天必须要看完。”夏莞捏了捏肩头,重新拿起一本奏章看了起来。
“太子去哪了?真是胡闹!”就在两人蓦然相对的时候,慕容云突然推门而入。
“啊!”淑儿下了一跳,“慕容将军您.....”
不单是淑儿,夏莞同样一惊。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慕容云忽然明白:他与李恪交厚,不经通报半夜来访还算不上是个问题。但现在,李恪并不在场,而且地点刚好是夏莞的卧室!男女有别,君臣有别,这要是被别人看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刚回来就听见李恪独自外出的消息,心急之下慌忙跑来。为了避免被看到,他这次同样翻墙而入。可这一慌一张间,竟然闯进了夏莞的卧室。大将军趁太子不再私自进入太子妃卧室,这场面委实有些难堪。慕容云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
“臣告退。”慕容云尴尬道。
“不用了,慕容将军也是无心之失”,夏莞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示意慕容云坐下,“淑儿,去给慕容将军沏杯茶。”
慕容云坐在夏莞对面,略微有些尴尬。夏莞脸色微红,道:“将军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些文书。”
慕容云看着桌子上成山的文书,有些惊讶:“这是?”
“殿下走之前让我代他处理这些,我还是太笨,看了三四个时辰也没看完。”夏莞苦笑一声,“我现在才知道朝廷的官也不是容易当的。”
慕容云疑道:“娘娘第一次批文书?”
“嗯,以前看父亲和太子批过,但自己还是头一次。有些事情不大敢处理,将军正好来了,不妨帮我看看。”其实夏莞本可以看的更快些,但是因为还要模仿李恪的字迹和语气,因而便看得慢了。
慕容云略微沉思,随即抬头问道:“太子亲自前去,没有让我跟随,这次是哪里的水泛滥?”
“汾河。”
慕容云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把自己留给夏莞,又让夏莞待批奏章,李恪之所以这样做这有一个原因。当下向夏莞反问道:“娘娘可知道太子为何要让您看奏章?”
夏莞一愣,她一直忙得焦头烂额,这个问题倒是还真没有细想过。毕竟这些文书不止李恪有权批复,他实在没必要让自己一个外行顶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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