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川见暮》关山矾

7、屠香境

　　大年初一，乐城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关了门，只有新年庙会还很是热闹，人来人往的。舞狮从城东走到城西，一串串花灯从这岸连去对岸，河面上还有小孩子在玩昨日的积雪，桥上不回家的货郎将货架停在上面叫卖。
　　今天袁暮起的太早，心里郁气，神色始终淡淡的。早上道了新年好，还拿了大红包的听川背着长剑，穿过看表演的人海，虽然她也确实想留下里看表演，可是不行。
　　听川停在一个货摊前面拎起一只巴掌大的小猪布偶。
　　“你喜欢猪？”袁暮缓缓走近。
　　听川听着感觉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就点了点头。
　　袁暮也拿了一只小猪，从她手里接过小猪布偶付了钱。将自己的布偶往兜里一揣，布偶便消失不见。想来应该也是有一个玲珑袋在身上放着。
　　“喏，给你。这小猪只要几个铜板，比我家那边的便宜多了。”
　　听川怔了怔，接过小猪，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袁暮指着远处对她说道：“从这座城5可以到匀蓝的另一边，那边是一个无人的关卡，过了便是屠香境。”

　　她很久都没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荡了。
　　在山上她的目标就是做好修行，将来若林华有难，好听一点是继承林华掌门。难听点她就是个备胎上位。
　　此行去了屠香境，拜托袁暮带自己过了琼州崖，一路行到玉清山交了宝匣……但是其实她并不想交出宝匣。
　　她抚了抚藏在腰间玲珑袋里的宝匣。她可以感觉得到，那柄剑是杀器，大凶。林华是如何保存这种杀器的她不知道，玉清山的阵法向来逊于林华，她不相信玉清山会有更好的阵法保存凶器。况且她隐隐感觉，林华之难，就是这凶器引起的。
　　就这样决定了，不会把宝匣给玉清山。

　　袁暮走在听川前头，他终于消了起床气，又变得和和气气。
　　于是他准备找些话来说，“听川，你离开了林华，去了玉清，接下来要去哪里？”
　　“嗯？”听川一愣，“我不知道。”
　　“我想你也没想过。”
　　“我时常听人说光华境、厄难境和枯荣居，似乎这是三个很大的门派？”听川回忆起平时在碧罗轩吃饭的时候听的闲聊，迟疑说道，“大概就是去其中一个看看吧。”
　　袁暮嘴角一勾，“师妹，你没有梦想啊。”
　　听川反问，“我该有什么梦想？”
　　袁暮想了想，“比如我小时候就很想离开潋光谷去做……大侠……”说完他就有点后悔，这种乱七八糟的梦想在现在这个世道其实还挺难实现的……而且做大侠……听起来也很幼稚……
　　听川认真的想了很久，“我也想做大侠。”
　　袁暮一脸出乎意料，斟酌片刻给听川提了个建议，“小师妹，我觉得你应该不适合光华恶境，做魔做成你这样，是很失败的。如果你要做圣人，做个人修，可以去枯荣居，那里全是天下正义之士，逢光真人也是枯荣居人士……”
　　“我要成仙。”听川说，“我要去厄难境。”
　　？？？
　　小师妹也不算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好歹还知道修仙要去厄难境，厉害厉害。
　　“师兄要去拜师吗？”听川抬头问他，“潋光谷不算门派的，你将来若是想做大侠，肯定要去拜师。你不适合光华恶境，因为去那里你做不了大侠。”
　　袁暮反应了半天才听出来听川和他说了个笑话。
　　拜师，东极是说过的。他已经求来了屠香境境主的收徒名额。倒不是说东极够不上做他师傅，只是东极曾经收过一个徒弟，还未出师便送命于魔域。所以他发誓此生不再收徒。

　　大约行了三天左右，听川和袁暮终于抵达了屠香境。
　　屠香境的城门前就是一条护城河，袁暮朝城门上的一个人影喊了一声：“庄暗香！开个门！”
　　距离很远，他的声音可能在对方耳中细若蚊吟，但是神奇的是城门的木桥还是缓缓降下，城门上的黑色人影也冲着这边喊了一声，“你可算是来了！怎么这么慢！”
　　袁暮指着那个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影对听川说：“这就是屠香境琼州崖的祭司了，叫庄暗香，主司沉香，是朱雀喙。”
　　听川听不明白什么是朱雀喙，但还是默默点头，反正她向来如此，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不一定每个都要弄明白。
　　他们走上木桥，进入屠香境外城。
　　外城和普通城池一般，也是刚过完新年的靡靡之象。大红灯笼挂了满城，路上还有放鞭炮剩下的纸皮子，还有很多吃剩被扔在地上的食物的残渣。
　　黑色人影是个女人，身材高挑身着深紫色的衣服，看上去像是正服。
　　庄暗香在前面领着他们，一面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啊？”
　　“她是我师妹，叫听川。”袁暮先回答了她，看上去对庄暗香有些戒备的样子，关系似乎不是他对听川说的那样好。
　　“袁暮，你很护着你小师妹啊。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厄难境派过来的人快把我搞疯了！！好在你来了，我就把他推给苏合了，她还挺想招待厄难境的人，可是判官不让，我看她快气疯了哈哈哈哈哈，不过这人真的很烦，还是给她好。”庄暗香在前头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说起来你有和你师妹介绍我吗，我是沉香祭司，叫庄暗香。听川，你长得真可爱。”
　　听川：“……”

　　快走到香泽的时候庄暗香突然回头，靠近听川并且轻轻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奇怪道：“听川啊，你平时用墨吟香？”
　　袁暮默默上前拦在听川前面，听川也懂得袁暮意思，后退一步，“没有。”
　　庄暗香见了也只是爽朗一笑，“那就很奇怪了，你身上有故人香气，偏偏这香是我……们屠香境专门做给他的。”
　　她领着他们上了船，解开系着船的带子，撑杆向内城渡去，“说起来我头一次见袁暮的时候也很奇怪啊。”
　　袁暮以为她又要说些神神叨叨、不着边际的话，打断她：“撑船，话那么多干什么。”
　　庄暗香闭了嘴，嘻嘻笑着驶向对岸。

　　路上还叫他们下次来玩，尤其强调不要往西面去，那里是中台山谷，是苏合在的地方，他们两个人不搭头，所以千万不可以去。
　　听川：“……”
　　袁暮拍拍听川肩膀，叹气，“习惯就好，其实她还好了，我有个朋友，比她还啰嗦，还没有脑子。”

　　处理公务的精英国主唐曼柔：“哈秋！”

　　听川：“……墨吟香是什么？”
　　袁暮走在前头，“……这个我也没闻过，我家里用的也都是些没名头的香。庄暗香人就这样，我头一次来她也说我有墨吟香的味道，我都觉得她是做香鼻子做出问题来了。”
　　“师兄认识很多人。”听川有些羡慕。
　　“平时出来办事就认识了，三道九流的，你也不必嫌弃，有些人是真的很有意思的。“
　　听川犹犹豫豫地回答：“我不会的。”说完又说了一遍，“我不会嫌弃的。”
　　袁暮便有种自己在教女儿的感觉，不由得心生感慨，顺手摸了摸听川的脑袋，“听得进去就好。也不枉师兄我悉心教导你，不如这样，你改天拜我为师好了，我教你全套潋光谷的法术。”
　　听川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说话？

　　其实袁暮挺高兴听川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但另一方面他又突然发现其实听川她一路跟下来，有很多事情都是学他的。
　　如果他三观有问题，那么听川可能也不例外！所以他从此是否应该谨言慎行……
　　不可能。
　　袁暮冷漠地否定了自己，谨言慎行，怎么可能。
　　不过他觉得听川也不会信那些妖魔鬼怪，她素来有原则，在林华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原则这个东西说好也不是那么好，可真的没有了却很糟。
　　好在听川是个有原则的好姑娘，还一心修仙想做大侠。
　　袁暮长叹一声，引得听川看了他一眼。
　　大师兄一个人嘀嘀咕咕半天干什么呢？

　　庄暗香把他们带到琼州崖的时候突然对他们说道：“你们等一下，我这儿的旖旎山建造有点儿问题，我过去一下，很快就回。”
　　走的好远了又冲他们喊道：“就坐在亭子里等一下我！我就带你们去千树西风！”
　　袁暮翻了个白眼，“谁知道是不是别的什么事。”
　　听川不敢乱插嘴，拉拉袁暮袖子，“师兄，咱们先去亭子里坐着吧。”
　　袁暮抬头看了看天，“嗯，日头是有些晒，不能晒黑。”

　　雩安坐在琼州崖的大殿里等她。
　　“沉香祭司。”
　　庄暗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应：“在。”
　　“我听说潋光谷的小子还带了一个小姑娘进来，有什么要提的吗。”
　　“她身上有墨吟香气，林华派，逢光的女儿，也就是……丁若羽的女儿。不过我瞧着不怎么像。”
　　“嗯。”
　　“她背着一把剑，气息是那件弑神杀器，但是她本人并不知晓。”
　　雩安睁开了眼睛，“确定吗？”
　　“确定。”
　　“那是她来了，和丁若羽没有关系的。你不必再关注下去，带他们走吧。十五燃香，请人下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