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变的张小姐》一花知晓

69、削鳞（十一）

　　从迟小茗简洁扼要的自我介绍和云清风过于冗长的补充说明中，张雁君大致提取出了4个要点。

　　要点一，迟小茗本名迟麒儿，和云清风一样，都是半神血统。不同的是她爹乃仙界某位大名鼎鼎的仙君，生性风流妻妾无数，游历凡间时与一位盐商家的大小姐春风一度，对多出迟小茗这个女儿毫不知情。而迟小茗那位可怜的母亲，也无辜遭遇天罚，生下女儿便撒手人寰，留下被视作家族耻辱的迟小茗，襁褓之中就被送去峨眉山，成了一名道姑。身为半神天生自带神力，所以成为道姑的迟小茗于修炼方面天赋异禀，年方十二便成了当时掌门的关门弟子，和清风真人一样十八岁结丹，五十年后得道，进了天庭的飞升名单。本来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但她那位倒霉老爹恰好是审查员，得知迟小茗和自己的渊源后担心自己始乱终弃的事情败露，竟把迟小茗的飞升路硬生生掐断了。于是迟小茗虽不老不死且有着极高的灵力修为，却只能在人间做个世外高人，永远也见不到天宫的浩瀚银河与浩渺烟波。

　　要点二，迟小茗和清风真人有些交情，算是清风真人半个恩师。早前清风真人为了得道飞升与锦薇仙子双宿双飞，拼了命的闭关修炼，结果适得其反，陷入了长达半年的瓶颈期。廉贞星君怕他长此以往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便把他打发下山，要他多多游历增长见识，毕竟飞升除了修炼外还需要机缘，能在屋里闷到飞升的神仙怕是也没几个。于是迟小茗便成了清风真人的“机缘”，她在得知自己被亲爹坑害得无法成仙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西湖包下一艘小画舫，醉生梦死好些天，刚酒醒就撞见了饿昏落水的清风真人，得知他天赋异禀道行了得却苦于瓶颈，不由生出丝同病相怜的，传渡修为助他结了丹。

　　要点三，迟小茗曾迫于生计在暗属官府的驱魔司中待过一段时间，得罪了不少妖界中人，以至于被数个妖族包围于大理寺中险些丧命。那夜之后她便退出了驱魔司，并对那晚所经历之事闭口不谈，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了人与妖的视线里。

　　要点四，迟小茗重出江湖是几十年前的事，接的第一单便是在一块拆迁地布鬼阵，不让开发商继续施工，而云清风恰好是开发商请去驱鬼的，俩人一见面便大打出手，然后以云清风差点被傀儡撕成块状物惨败告终。

　　“若不是清风真人曾替你求情，说大前辈和晚辈较真有失风度，我可没那耐心由着你蹦跶。”

　　迟小茗把鞭子收回袖子，扭头问张雁君：“你找我买药就是为了给门缝后面那小子片鳞？”

　　张雁君想说我们这和刮鱼不同，用“片鳞”这个词不太好，但一想到她是个能把云清风揍成狗的人形兵器，便又非常识时务的把这句话咽回去，点头说：“是。”

　　“这个简单。”迟小茗三根手指一伸，挑眉说：“3万，我可以直接帮他把鳞片了，不需要用药。”

　　“不是片鳞的问题，我是怕他太疼。”张雁君解释，“万一他晕厥或者休克可就麻烦了。”

　　迟小茗行走江湖多年，自认为是个有本事的，被张雁君这么一说，面子有些挂不住，不由板下脸说：“丫头，合着刚才说那么多你都没听进去，不相信我有真本事是吧？”

　　“没没没！”张雁君把头摆得像电钻，“我怎么敢，我只是想跟您确认一下实施方案。”

　　迟小茗的脸色这才回温，理了理袖子故作高深的说：“我们道上人的话说了你也听不懂，只需知道我自有妙计……”

　　“她要渡修为帮路秋生疗伤，在刮下的同时治疗伤口，一箭双雕，然后再问你讨一笔治疗的费用。”窝在沙发里的云清风看不过去，嗤笑着说：“惯用伎俩，毫无新意。”

　　被云清风一秒拆穿，迟小茗脸上的笑容有些摇摇欲坠，眼看她就要重新抽/出袖子里的鞭子，张雁君赶紧眼疾手快先一步拦下，赔笑说：“那就拜托您了，需要削鳞的这位不差钱，您只要把他治好，钱不是问题。”

　　躲在门缝后的路秋生嘴角一抽：你倒是会算账。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掖着藏着，片鳞＋疗伤，一口价5万。”迟小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笑眯眯的说：“支持支付宝和微信转账。”

　　张雁君抬头看了眼二楼，点头：“成交。”

　　路秋生嘴角抽得更厉害：不用问下我？！

　　迟小茗此人，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不喜拖泥带水，生意刚刚谈妥，她就立马“蹬蹬蹬”跑上二楼，将满脸惊恐的路秋生推回房里，带上了门。

　　张雁君没见过这种高效率的服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盯着二楼客房看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有些忐忑的问云清风：“不会有问题吧？”

　　“你都已经应下了，现在再问有什么用？”白信瞟她一眼，“死马当活马医呗，总归不会比被你刮更惨。”

　　刚才云清风和迟小茗突然出现，打断了张雁君和张雁诗的争吵，这会儿听到白信说话，张雁君终于想起正事，立刻拉起想要看热闹的张雁诗往外走，有些恨恨的说：“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你赶紧给我回家。”

　　张雁诗有些跟不上张雁君的跳跃思维，懵里懵懂的被她拉到门外才想起来反抗，抱住别墅篱笆生气的喊：“姐你发什么神经啊！现在秋生哥忙着治疗，你干嘛跟我过不去啊！”

　　“是我跟你过不去吗？是你自己拎不清！”

　　张雁君松开她，深深望进她的眼睛，极为严肃的说：“白信虽然是半妖，但他有一半妖怪血统，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你得和他保持距离！”

　　“那你呢？”张雁诗突然发问：“风哥也不是普通人，为什么你就能为了爱情和他在一起，而我就得背起你对爸妈的愧疚心，必须找个正常人结婚呢？”

　　张雁君心头一窒，踩在楼梯上的左脚踏空，直挺挺跪了下去。膝盖接触地面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张雁诗脸色一白，赶紧去扶她，慌张无措带着哭腔问：“姐？姐你疼么？”

　　张雁君当然疼，她疼得想死，但她更羞愧，这份羞愧令她控制不住的将头埋下，不敢去看张雁诗的脸。

　　她不让张雁诗靠近白信，的确是下意识的行为，但这份下意识里夹杂的私心，若不是被张雁诗点明，可能她自己永远都意识不到。她很爱这位妹妹，甚至于云清风都得退居二线，但这份爱有时也成了遮羞布，遮住了许多不太地道的心思。

　　“对不起雁诗。”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声说：“你说得对，我太自私，竟然把你当成了‘保底’，想着只要你能嫁给正常人过上美满人生，爸妈就不会太为我的事情难过，我也不用那么愧疚。这样简直太差劲了，我不配当个姐姐。”

　　“我就是随口一说，姐你别这样。”张雁诗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伸手想拉张雁君起来又怕她疼，只能急得团团转，大声朝别墅喊：“风哥！风哥你快出来！我姐腿断了！”

　　张雁君哭笑不得，抬手拉她：“瞎喊什么呢！没断！”

　　话音刚落，云清风和白信同时推门出来，一个热锅蚂蚁一般冲去背张雁君，一个故作淡定的凑到张雁诗旁边，别别扭扭的说别哭了。

　　张雁君趴在云清风背上，目光在张雁诗脸上和白信脸上逡巡一圈，突然叹息一声，有些疲惫的说：“女大不中留。”

　　白信眼中有光华一闪而过，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身边的张雁诗气急败坏的说：“你又扯什么呢，我和小白根本不熟，你偏要给我扣帽子，我都快气死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死寂，云清风有些怜悯的看了白信一眼，正想着赶紧把这话题跳过去，却听到张雁诗补充说：“我有男朋友的，是我们年级的级草，怕你骂我所以一直没说，我们在一起都快半年了。”

　　这下空气不仅死寂，还陷入冰点，顺便抽了个针真空，既冷又窒息，尤其是白信，他脸上好不容易浮起的一丝丝血色这会儿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像块即将随风而去的餐巾纸。

　　“雁……雁诗……”云清风艰难挤出一丝笑容，无比尴尬的说：“你先回去吧，打车钱风哥等会儿给你发红包。”

　　张雁诗看了看张雁君破皮的腿，明显不太放心，但也没有执意留下，轻轻点点头，快步向别墅区外面走去。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一眼都没有看身边僵硬如石的白信。

　　“白……”

　　“我也回去了。”白信转身去骑自己的摩托，尽管步伐有条不紊，但落在张雁君和云清风眼里却难免带这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摩托车载着白信轰鸣而去，张雁君目送他消失在别墅区，这才凑到云清风耳边小声说：“雁诗说谎的，她们年级的级草早就出国了。”

　　“你怎么知道？”云清风诧异。

　　“我之前在雁诗书包里翻到过他写的情书，所以稍微调查了一下。”

　　云清风白眼一翻：妹控晚期，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