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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番外之三——各自的過去 ...

  •   挣扎了好久,酒吞设下的火扣还是没有丝毫的动摇。
      从酒吞离开这间和室的一刹那,茨木的所有感官都被覆盖,听不到,看不见,不能说话,连同时间感也被剥削。
      尽管是这样,茨木宁愿这些火扣永远不消失,因为一旦火扣解开,代表着酒吞的消亡。
      身上那些被蓝色火焰烙出来的痕迹已经复原,如同纹身一般的红色伤痕遍布全身。
      可是,他依然觉得痛,连心都在痛。
      他又再次被扔下了,自己一个人,面对着陌生的世界。
      他觉得悲伤,却哭不出来,那种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塞在心中无法发泄的感觉很痛苦。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秒都好像被拖长了几十倍。
      终于,火扣毫无预警的释放开来,茨木的眼睛被一片光亮刺得生痛。
      窗户外面,依然是那片湛蓝的天空,和室里很安静。
      现在,好像酒吞随时会从那扇敞开的门外走进来一样。
      可是,茨木知道,这不可能再发生了。
      不死心。
      茨木要把他们找回来。
      冲到门口,却发现门外的地板上,属于星熊的那一串退妖珠静静地躺着。
      呆呆地捡起那串红得发亮的珠子,拿在手中,似乎还能感受到星熊手腕传来的温度。
      视线模糊了,被称为泪水的液体有多少年没有自茨木眼中流出,滴落到那些血红的珠子上面。
      那些红色的颗粒,就像凝固起来的一颗颗血珠。
      紧紧握住退妖珠,疯了似的冲出祭鬼殿,朝着京城皇殿飞奔。
      风象刀刃一般从脸颊旁飞啸而过,带走了不断从眼眶里溢出的液体,像雨水一样地落到下方灰色的土地上。
      可是,茨木没有因为悲伤而丧失理智。
      他知道皇殿的守卫森严,多少阴阳师等待着他这最后的鬼神出现。
      所以,他要静静的,悄无声色地把那些夺走他们两人的人类一个一个抓过来,用他们的生命来填偿。
      他抹去了自己所有的感情,变化为不同的人,看上去没有一点威胁性,逐个接近军队里的那些可恶的人类。
      一个,两个,三个。
      没有,还没够。
      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不够,一点也不够。
      不把他们杀光,就无法把二人的性命补偿回来。

      看来,不断发生的死亡事件威胁到了军队的上层。
      不仅源赖光对这个方法丝毫不起作用而痛斥,甚至连渡边纲也怀疑起来。
      这个方法真的可行?
      可是,茨木童子完全被他们激怒了,死亡事件的发生地点和时间完全无迹可循。
      鬼神并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抗衡的。
      为了结束这场杀戮,渡边纲向源赖光提出,由他去做饵。
      于是,渡边纲备了轿子,沿着出城的路,走回自己的宅第。
      轿子慢慢地走,渡边纲就希望能引起茨木童子的注意。
      从中午出发,现时天色已入黑,也将接近他坐落在城郊的府邸。
      坐在轿子里,渡边纲撩起布帘,观察着外面的状况。
      京城里的人都人心惶惶,也有人和渡边纲一样,对讨伐酒吞童子这件事情抱着反对的态度,现在可好了,失去了酒吞童子和星熊童子两个鬼神,剩下的茨木童子好不容易被酒吞敛下去的本性被一下子被抽了出来。
      那些人们不是没有见识过茨木童子的鬼相,若然下一次看到冲着人类而来的他,该怎么办?
      军队的人讨伐酒吞童子的理由,是他利用他非人类所能拥有的漂亮脸庞勾引年轻的女孩,然后把她们藏起来,切食她们的血肉。
      京城里确实是有些人家的女孩失踪,到现在都没有寻回来,加上军队又放出这样的消息,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这鬼神可能恢复了凶残嗜血的本质。
      可是,渡边纲并不认为是这样,他却无能为力。
      最后的一丝阳光终于没落,接近渡边纲府邸的同时,人烟顿时少得可怜。
      经过鬼神吞食人肉这么一说,人们都尽量避免天色入黑以后在外逗留。
      渡边纲下了轿子,遣走了轿夫,独自走剩下的那段路。
      他不知道茨木童子究竟用什么方法杀害那些人,但既然被害的人的尸体都是死后多时才被发现,那么应该没有其他目睹事件发生的人。
      四周很静,再往前面走就是一条石桥,通过石桥以后就是渡边纲的府邸。
      手上挑着灯笼,昏黄的烛光透过糊纸,幽幽地把光华散落在他脚边。
      这样的环境下,四周的东西都很难看得清楚。
      踏上石桥,脚下的触感与在草地上截然不同,踏踏实实地让渡边纲安心了些许。
      石桥不宽,只能容两个人通过。
      抬起头看着前方,却发现有一抹殷红的身影出现在桥中央。
      走进一看,发现是一女子,正无助地靠着石桥的护栏坐在桥边,独自饮泣。
      渡边纲没起疑心,只觉得这种时候一个女子待在这种地方确实不太安全,万一遇上那鬼神怎么办?
      “请问……”快步走近女子身边,渡边纲放轻声音,以防让女子受惊。
      听到人声,女子马上颤抖了一下,看来渡边纲的举止没多大安抚的效果。
      抬起头,看见来人,女子呆了一会,意识到只是个普通人,又哭了起来,姣好的小脸布满泪痕,宽大的袖口上沾上不少泪水,扁着小嘴,无辜的眼睛泛着泪光看向渡边纲。
      好精致的一个人儿。
      看这女子才不过十五六,怎会跑到这里来?
      “你在等人么?”渡边纲柔声问。
      女子抬起手擦擦眼泪,大概哭得厉害而被呛着,咳了两声,才开口:“……我……我叫荭菊,刚迁入京没多久……可是贪玩跑出来不认得回家的路……”话没说完又开始哭起来,哭得人心痛。
      渡边纲对女子的眼泪没辙,又不懂得如何安慰,只得手忙脚乱地递上手帕。
      问了一会,女子又说不清楚自己的家究竟在哪,于是只能征求荭菊同意,让她先进自己的府邸过一个晚上,明早起来再送她回去。
      荭菊站起来,娇小的身躯只到渡边纲的肩膀,青葱一般的手因为不安和惊慌而紧紧扣住他的衣摆。
      渡边纲失笑,她还真胆小。
      两个人在窄小的石桥上走着,荭菊紧紧靠在他身后,不时慌张地四下观望一下,却因为天色太黑而看不到任何东西,又只得死死盯着渡边纲持在手上那唯一的光源。
      回到府邸,灯火通明。
      府邸里的人不多,都是些下人。
      给荭菊安排了房间,本来打算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但荭菊就像雏鸟见了父母一样,只肯粘在渡边纲身边。
      没法之下,渡边纲只得坐在荭菊的被铺旁,看着她入睡。
      很快,府邸里的灯火开始消去,下人都得休息了。
      看着荭菊一双手还是抠着被子的边沿,但总算安稳地闭上眼睛。
      坐在床边没有走开,以防她睡得浅,突然醒过来看不到自己又得一阵慌。
      好久一阵子,确定她已经入睡,渡边纲轻手轻脚爬起来,准备拉开纸门离开。
      房间里一片漆黑,剩下的只有放在房间角落一盏灯火的微弱光亮。
      伸手去拉纸门,却发现纸门象是被固定在那里一般,纹丝不动。
      “你要去哪里?”房间里响起一把低沉的男性声音,渡边纲很确定那声音自己绝对没有听过。
      戒备起来,转过身子,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
      躺在床铺上的,俨然不是那个娇小柔弱的荭菊,而是一名留着一头流水般柔顺红发的男子。
      赤红的发丝如同血一样披散在白色的被铺上,仿佛刀刻一般轮廓深刻的脸庞有点苍白,在赤色的发丝衬托之下竟有一股妖异的美。
      缓缓张开眼睛,看到了他同样赤红的眼瞳,头顶上那双铜金色的尖角散发着奢华艳丽的光芒。
      男子动了动,用手肘撑起身子,柔软的棉被顺着裸露的胸膛滑下,他的身体上布满和酒吞童子一样的斑痕,右手的手腕上缠绕着一串长长的血红色的珠链。
      “茨木……童子?”渡边纲很快镇定下来,看来他的计策成功了。
      茨木笑了,笑得惑人,掀开棉被站起来,锋利的红色指甲立马给被子划开了几道裂痕。
      “被我找到了呢……源赖光手下的人。”茨木的手做了个结印,房间中的四壁马上出现红色的符咒,“这次你们逃不掉了。”
      渡边纲也不慌不忙,一点也看不出面临大敌的恐惧。
      他步到房间中央坐下来,问:“你是要来杀我么?”
      茨木童子应该知道,酒宴的那天他有参加。
      茨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认得这串退妖珠么?”
      渡边纲看了眼茨木的右手,移开目光。
      那一颗颗玛瑙般透亮的退妖珠,是星熊童子的血气所化,他曾经听说过星熊童子在战斗的时候利用退妖珠挡退恶鬼的事情。
      可是,星熊童子再也没办法把这传珠子拿在手上。
      “酒吞和星熊,在哪里?”茨木也没有要求他做出回答,只是问出另一个问题。
      现在明明是个谈判的好机会,但渡边纲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怎么也体会不到茨木童子心中的那股痛彻心扉的窒息感。
      失去,他不是没有试过,但一夜之间失去所有,那种全世界只有自己在呼吸的疏离感,渡边纲想他是从来没有,也不敢去猜想的感觉。
      他觉得,原来人类是如此残忍。
      “他们……在哪里?”
      瞬间,茨木童子已经闪身到渡边纲面前,不遗余力地把他扑倒在地,双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口气中也没有了刚才的悠然。
      只要渡边纲的答案他不喜欢,一下子就可以扭断他的脖子。
      人类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完全被他这鬼神操控在手中。
      感到后脑一阵剧痛,有点昏晕,呼吸突然被限制到边沿,渡边纲努力吸着气,使劲拉着茨木的手臂,企图把他从自己身上拉离,但奈何只是徒劳。
      对方的发丝落在他脸上,透过那片红色的轻幕,他看到茨木脸上的表情。
      悲痛,绝望,哀伤,想把一切都扭转过来却无能为力。
      “把他们……还给我!!”茨木怒吼着,声音里的颤抖和疼痛狠狠地敲打在渡边纲心中。
      脖子上的力度骤然增大,呼吸差一点就断掉,他马上挣扎起来。
      不行!现在不可以被他杀死!这样的话……那些皇殿的阴阳师,绝对不会放过这孤独的鬼神!
      空出一只手,摸索着来到腰间,抽出了那把名为“髭切”的刀,一下砍下茨木右手的手腕。
      手上撕裂的剧痛让茨木童子减轻了力度,松开了对渡边纲的钳制,红黑色的血把渡边纲的胸口染得通红。
      抱着浸血的手臂,茨木童子戒备地跳开两步。
      “我会把他们两人带回给你,但我有件事情想交给你!你可以仔细想想没关系,若然你肯听听我的条件,可以回来这里!”咬紧牙,看着对方手上那柄整个刀身覆盖上一层灵气的刀,茨木童子怨恨地解开了房间的结界,夺门而去。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看了看茨木童子离去的方向,渡边纲拾起手腕,小心地用一张金色纸符包裹住手腕的断开处,把它收进一个箱子中。

      冲出渡边纲的府邸,红色的身影切割开午夜的空气,向着深山掠去。
      那柄可恶的刀,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让他感觉不到血有止住的趋势。
      管他什么条件,反正一定对自己不利。
      茨木童子打算,先把手腕夺回来,否则自己的力量会丧失大半,不足以酒吞和星熊两人报仇。

      七天以后。
      渡边纲依然耐心地在府邸中等待着。
      他知道茨木童子一定会回来,为了那两个人回来。
      晚上,遣开下人,渡边纲仍然不眠不休,待在房间中。
      可是不久,有下人来通传,告诉主人他的养母回来了。
      不敢怠慢,渡边纲匆匆起来,走向偏厅迎接养母。
      养母好像月前才过来一遍,怎么再来了呢?
      偏厅中,一个年近五旬的女人安静地坐着,看到渡边纲出来,慈爱的笑了笑。
      “母亲。”渡边纲迎上,亲密地唤着女人。
      养母是个很好的人,尽管自己的养子,依然待他不薄。
      和他聊了下近况,女人提及:“听说军里讨伐了鬼神,但遭到鬼神的报复,是么?”
      “……是的,但没有大事,母亲请放心。”安慰了下担心的母亲,渡边纲带着母亲进了房间,“况且,我已经砍下了鬼神的手腕,不会受到伤害。”
      女人听了,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过来:“那手腕可以给我看看么?”
      “当然可以。”渡边纲答应着,一边把藏着茨木童子手腕的那个箱子拿出来。
      小心地解开箱子的锁,可是就在打开的一刹那,女人伸出一直收在袖子中的手抓向箱子中的断腕,那只手上还缠着一串鲜艳欲滴的红色珠子,暴怒的声音打击着渡边纲的耳膜:“这是我的手腕!”
      早就戒心的渡边纲马上护住箱子,从腰间抽出髭切以刀柄挡住已经变化成茨木童子的女人的手。
      可又立马挥出右手朝渡边纲作出攻击,红色的退妖珠被左手上的血沾染,显得更是红得似黑。
      而渡边纲,小心的持着髭切,这一次没有再以刀锋相向,而是反过来用刀背挡掉茨木童子的手。
      趁着空隙,他从衣襟中摸出一张金色的纸符。
      这纸符乃是皇殿的阴阳师交给他,以治疗重伤之用。
      看准时机,一下把纸符贴在茨木童子的断腕处,血立即止住。
      然后,金色的纸符飞速地增多,很快布满了他的整只手臂。
      疼痛突然被消去,茨木童子愣了一下,听得渡边纲插话:“我会把酒吞童子和星熊童子还给你!”
      茨木童子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带着匪夷所思的目光停留在渡边纲认真的脸上好一会,才反问:“……你说什么?”
      他这样说的意思,是他们两个还没死?
      渡边纲收起髭切,表现出他无意再继续战下去,弯下身捡起茨木童子被砍落的手腕,说:“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茨木童子半信半疑,站在原地等待着下文。
      他不在乎交易的内容是什么,只是因为他开出的条件太过吸引。
      看见他暂时没有再攻击的意图,渡边纲继续说:“罗城门是离京城最近的一扇鬼门,可是三百年前那里便开始有恶鬼出入,原因是守门人被过于强大的恶鬼侵蚀。”
      这件事茨木童子的确知道,可是他无法控制。
      虽然不断有恶鬼来袭是非常麻烦,身为护城鬼神的他们便十分忙碌,但奈何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扇门的守门人早就消失无踪。
      “你想怎么样?茨木童子反问。
      “只要你成为罗城门的守门人,我……会把他们两人带回给你。”渡边纲停顿了一下。
      茨木童子留意着,对于陌生人,他的戒心很重。
      可是,此时在渡边纲脸上看到的,并不是编过谎话之后的心虚,也不是看到人们被杀害该有的怨恨。
      虽然茨木童子也不相信,但他没有看错。
      他不是与自己立场敌对么?在他脸上……怎么会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悲痛和哀伤?
      “他们本来就是我的。”茨木童子冷冰冰的说,“都是你们的错!你们都给他安上根本不存在的罪名,以为这样就能除掉身为鬼的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渡边纲打断了茨木童子的话。
      他何尝不知道茨木童子对人类的怨恨有多深?硬生生地抢走了他的所有,能不恨么?
      所以,为了弥补,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抽出一把匕首,渡边纲解开自己的衣衫,用力地在胸膛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然后执起茨木童子的断腕,把从伤口中溢出的血滴落到自己的伤痕上。
      茨木童子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不能说不吃惊。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即使他说的都是真话,他能了解自己,甚至立场都在自己这一方,他也会有如此大的勇气做出这样的举动。
      渡边纲现在做的,是与鬼立下血誓的仪式。
      对于人类来说,鬼的血含有剧毒,并不是说对人类的身体有多大影响,而是一旦违背与鬼立下的誓言,魂魄便会立即在打破誓言的一瞬间化为乌有,仅遗下意识被锁在鬼的世界深处,不见天日。
      立下誓言的同时,不仅是人类,鬼也要遵守条件,做出答应过的事情,否则收到的惩罚绝对不比人类好受。
      属于鬼的红黑色的血液慢慢渗进渡边纲的伤口,鬼的手腕亦飞快地变成黑色,然后化作一股烟雾,融进那深深的伤口之中。
      看来,这人类本身的灵力也不低,否则会被鬼的手腕吞噬。
      两者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有一滴滴落在地上,变化为一个狰狞的赤红色的鬼神面具。
      茨木童子拾起面具,面具立即依附在那张苍白而妖娆的脸上,遮挡住了他蕴藏太多杀气的眼睛,只露出下半边脸,通过面具张开的口能够看见茨木形状姣好的薄唇。
      这个面具是对契约一方的鬼的制约,就如同鬼的血对人类的作用一样,是一个契约执行的枷锁。
      不消多时,渡边纲胸膛上的伤口便奇迹一般恢复原状,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仪式完成,茨木童子开口:“好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看着倚在门旁的茨木童子似乎妥协,渡边纲大大松了口气,说:“我想你成为新的守门人。如果你觉得把酒吞童子和星熊童子带回来不够的话,我愿意成为你的手腕,下一辈子,再以后,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取回手腕,我都会把我的能力一同给你。”
      一口气说完所有交易条件,渡边纲认真地等待着茨木童子的答复。
      赤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茨木童子在想,到底这个人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愿意献出生命来为皇殿的阴阳师作铺垫,好让他们收拾自己,还是他真的站在自己这一方,愿意帮助鬼神?
      对方看着他了好久,沉默令渡边纲开始慌张地想,难道他想反悔?
      最终,茨木童子宁愿相信后一种可能性。
      大概,人类还是会有他这种傻瓜吧。
      “我答应。”茨木童子平静地说,“罗城门由我来看管。”
      茨木童子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够胜任守门人一职。
      从开始当起鬼神的那一刻起,他身上的戾气便不断增加,若然能够用颜色来显示他身上的戾气,那么应该是已经浓重到再也不能从里面看到任何色彩的黑。
      无数的恶鬼被他砍杀,腥臭的血液浸浴着他,成倍增长的怨恨和不甘为他的身体形成一副铠甲,任何的妖怪恶鬼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够控制住门内的恶鬼了。
      渡边纲向着茨木童子深深鞠了个躬:“我叫做渡边纲。”
      茨木童子觉得有趣,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带着这样如释重负的表情向他鞠躬。
      “……茨木,他们都喊我茨木。”
      对契约者重新献上自己的名字,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同时也是绝对不会违背誓言的承诺。
      渡边纲带着茨木,进入了后面的深山。
      绕着隐蔽的小路,把他带到一所隐蔽的神社,从神社中取出一点东西。
      夜深的神社很安静,或者可以说是死寂。
      站在神社门外等待着,看见他自里面走出来,手上持着一盏黑色的油灯。
      顿时,茨木感到身上那些酒吞留下的红色刻纹开始滚烫起来。
      渡边纲手上的油灯,里面静静燃烧着的幽蓝色火焰突然猛烈燃烧起来。
      “酒吞!”压制着心中的惊和喜,茨木喊出这样一个名字。
      他认得那些是酒吞的魂火。
      千次万次,看见过那些魅惑人心的魂火围绕着那个在满布恶鬼的战场上飞舞的身影,就像并非鬼而是尊贵的神灵一般。
      魂火脱离了油灯,成为一条火龙跃进空中,渐渐形成一个人形。
      翻飞的淡金色长发,一身殷红的衣裳,脸上和手上那些和茨木没有异处的金色斑纹,那个日夜记挂的身影出现在空中。
      只剩下魂魄的酒吞童子落到茨木面前,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从容不迫。
      他轻轻在红色的鬼神面具上吻了一下,握紧了他缠绕着退妖珠的手,随即化为火焰,在空中散去。
      渡边纲手上的油灯依然平静的燃着。
      走到茨木面前,渡边纲把魂火交给他,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拿出一颗白色的东西放到茨木手上。
      摊开手,那是一颗獠牙,属于星熊童子的獠牙。
      履行过所立下的誓言,茨木便要去找罗城门。
      已经不能再回去祭鬼殿了,那个安静祥和的,属于他们三人的地方。
      转过身,踏着神社的石板路,脚底凉凉的。
      走了一段路,依然没有感到身后的人离开。
      回过头,渡边纲依然站在原地目送他。
      看到茨木童子停下来,渡边纲有点不解。
      “要是你早三百年出生的话……我们也许能成为好朋友吧。”
      说完,茨木童子离去。
      “茨木……朋友么?”渡边纲思考着刚刚那句话,一个人傻傻地搔了搔脸颊。
      他得到了茨木童子给他的第一个笑容。

      无人的神社。
      木屋。
      散发着蓝色火光的内间。
      “求求你!”
      “放我出去!”
      “求你!我是枉死的!!”
      那扇半掩的红金色大门内,冤魂们日复一日地哀求着门外的守门人,让他们能够通过这扇门回到人间。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可是,守门人一点也没有心软,“砰”的一下用力把门甩上。
      于是,木屋里马上安静下来。
      按摩一下被吵得刺痛得耳朵,茨木童子躺在地上,习惯性地玩弄着挂在脖子上的一颗动物獠牙。
      “都不知道为了你们好!一天到晚吵啊吵的,全部都不想投胎了么?!”
      看着被火焰映在天花板上摇摇晃晃的影子,茨木童子开始了每天的例行工作——抱怨。
      突然,空荡荡的屋子里,响起两声隐约的笑声。
      “酒吞!你还笑!”像小孩童耍脾气一般,茨木童子气呼呼地盯着那盏蓝色的油灯咬牙切齿道。
      蓝色的火离开油灯的限制,形成一个金发红衣的妖媚男子,坐在茨木身边。
      “现在知道麻烦了么?谁叫你当初想都不想就答应渡边纲当守门人呢?”轻柔的语气中带着玩味,酒吞发现这守门鬼神的脾气越来越难控制了,以前明明还是听话的好孩子一枚啊。
      “还不是为了要把你和星熊抢回来!”有理由自然气势十足,茨木理所当然地吼回去。
      “是是是……”没有再辩驳,酒吞躺在茨木身边。
      这样只有两个人的生活,已经习惯了。
      每过几十年,他们就开始另一段等待,等待那个好心救了他们的人,等待见到他,等待他想起他们的那一刻。
      可是,茨木曾经慎重考虑过,到底是老天不给面子,老是开他们玩笑,还是渡边纲真的那么健忘,每一次,他都是到了人生最后的那段时间才会把他想起来。
      但,偏偏他们也习惯了期待。
      “不久之前,他不是用退妖珠把你喊到山里去么?”
      “对啊……”
      “结果呢?”
      “……还是没有想起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和他打场架呢?”
      “你啊……别一天到晚顾着打架!怪不得他不愿意想起来!”
      “好啦好啦!是朋友朋友啦!你真啰嗦!”
      “嘻嘻……”
      “别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番外之三——各自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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