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本心》寐斯年

5、宁白

　　宁白
　　太应宫内吵嚷喧天，与苍梧殿的清静迥然不同。灵葽还疑心自己走错了，墨翎见她形容稚嫩，面色凄惶，腰间又挂着苍梧殿的牌子，热心上前问道：“你是苍梧殿的小仙？可是青吾神君有事差你来？”
　　灵葽记起司仙台仙官的教诲，行礼道：“见过仙君，小仙来找赤尾大哥。”
　　墨翎暗笑，赤尾也成大哥了，回道：“他在里面领着人玩骰子呢，我带你进去。”
　　赤尾刚刚赢了把大的，正在欢喜，见了小葽，认了片刻，方道：“你也化形啦？小模样还挺可爱，来找我玩呐？”
　　太应宫人已听赤尾显摆过在苍梧殿莲池里如何与两位美貌小仙相伴，本以为是他胡诌，不料却是真的，都围过来看。
　　灵葽惦记罗芙，也不知避讳，忙忙地将天帝看上罗芙一事说了，并求赤尾想法子如何让天帝打消念头。众仙听了，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儿撺掇赤尾，有的却找些借口散去了，青吾神君都不管的事，他们又何必狗拿耗子呢。
　　墨翎冷眼瞧着赤尾吹嘘了一番，笑问：“那你打算这么帮呢？”
　　赤尾张嘴便道：“照我说，直接把罗芙妹子带回太应宫，就说咱们神君要了，天帝总不好意思跟神君要人。”
　　“赤尾啊，你对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是不太了解。”墨翎道，“跟自己的女儿都能开口，还能跟神君客气？”
　　赤尾面露疑惑：“真这么没脸没皮啊？那，不如让罗芙妹子假死一回？”
　　墨翎瞧一眼赤尾，翻了个白眼：“看来我对赤尾老弟也还是不太了解。司仙台随便一查就露馅的事儿，亏你想得出。”
　　灵葽听到此处，也觉得赤尾实是不大靠谱，忙拉着墨翎：“还望姐姐指点。”
　　墨翎笑着拍拍她的手，又拉着她坐下，方才细细道来。
　　“咱们这位天帝，从前也是英雄了得。太古时，仙凡杂处，弱肉强食，四海之内杀伐争斗不断。而天帝乃是天神中的一位霸主，后来也是他与真光伯应几位上神共同确立下三界秩序，才有了现在的天宫冥府与魔山。只是，他与真光上神虽做了夫妻，感情却一般，对天后所生的几个子女也很平淡，”墨翎说到此处，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唯独对宁白殿下极为宠爱。罗芙仙子的事，若能请宁白殿下出马，绝对万无一失。”
　　次日，天帝果然传旨请君姒公主带罗芙仙子前去赴宴。罗芙此时尚蒙在鼓里，只觉得公主对她十分客气，天宫也并不像司仙台仙官说的那样规矩森严。宴会之上，她学着别的仙子斟酒布菜，只觉得如做戏一般十分好玩。
　　天帝见她可爱，也十分喜欢，当下便问她可愿留在御园中。
　　罗芙不知这话什么意思，答道：“好啊，这里景致不错。”
　　天帝笑眯眯地看着罗芙，道：“朕可为你备了一方净池，这便带你去看看。”
　　“要池子做什么？”
　　“你这小仙，糊涂——”一黄衣仙官斥道。
　　“父亲！”忽听得宁白一声呼唤，紧跟着便见他满面笑容走进殿来。
　　天帝也笑道：“九儿回来了，这回没惹什么祸吧？”
　　宁白笑道：“儿子净会惹祸不成。”又转向君姒道：“姐姐也在这儿，多日不见了。”又瞧一眼站着的罗芙，问道：“这是哪位仙子？从前没见过。”
　　天帝笑道：“她叫罗芙，新封的花仙。为父这园子里，总算又要多一朵莲花了。”
　　“莲花？不会是青吾神君府里的那朵吧？”宁白问。
　　天帝点头笑道：“听你姐姐说，还是你那壶凝仙露助她成的仙，如此看来，也算是九儿对为父的一片孝心了。”
　　罗芙自宁白进来后便不住打量，知道他就是宁白后，喜滋滋跑过去拉着宁白衣袖，一口一个恩公，说要报答他点化之恩。
　　宁白不动声色躲开罗芙的手，对天帝道：“父亲，儿子此次回来正是为了这事。凝仙露一事，师父也听说了，他老人家有些疑惑，命儿子特地回来将两位仙子带回诸余山。”
　　天帝便道：“既如此，让武罗大神领回去看看也好，别惹你师父不痛快。”
　　宁白应了，天帝遂抛开罗芙之事，与宁白、君姒喝了几杯赏了一曲歌舞便散了。
　　宁白领着罗芙出了天帝御园，便见赤尾灵葽墨翎等在外头。灵葽见了罗芙满心欢喜，拉着问长问短，倒把罗芙搞得莫名其妙。
　　墨翎道：“多谢殿下，您来得可真及时，我本以为您收到信还要耽搁一阵儿的。”
　　“什么信？我并没收到什么信啊？不过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带她俩去诸余山的，多谢墨翎姐姐带这小仙过来。”
　　“啊？！”墨翎赤尾灵葽罗芙同时一惊。
　　原来墨翎想的法子就是让宁白借武罗尊神的名义带罗芙先去诸余山避一避，回来后再由伯应或者青吾收入府中。不曾想宁白根本没收到信，他此次真是奉师命而来。当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将罗芙灵葽交给宁白带去诸余山，毕竟武罗大神修为之高脾气之大连天帝也不敢惹。
　　灵葽望一眼苍梧殿的方向，又看一眼欢天喜地的罗芙，愁眉苦脸地站到了宁白身后。
　　罗芙初次驾云，心里害怕，紧拽着宁白袖子，一面不停地说话：“恩公，武罗尊神为什么要见我们啊？恩公，诸余山远得很吗，那儿好不好玩？恩公——”
　　宁白再一次扯开罗芙的手，道：“仙子，你别再叫我恩公了，我看起来很老吗？”
　　罗芙道：“不老不老，可是凡间那说书人讲的故事里，那些小姐总是叫救她的人为恩公的。”
　　“我乃天帝之子，岂是那等凡夫俗子可比的。再说了，你现在以为我对你有恩，待会儿见了我师父，只怕要跟我结仇了。”
　　“诸余山和武罗尊神很可怕吗？”灵葽紧挨着罗芙，一脸惶恐。
　　宁白故意叹道：“唉，你们两个阴差阳错上了天，又成了仙，连这些事都不清楚。也罢，我先给你们讲讲。知道这神界谁是老大吗？”
　　罗芙道：“不是天帝陛下吗？”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父亲只管得了那些登名造册的神仙，像你们俩这样的，一成仙就要去司仙台，得到了司仙台的认可以后就是九重天的人。日后若是在外头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敢欺负你们，就有九重天做你们的靠山。可若是你们坏了天宫的规矩，那也是要受罚的。可像我师父这样的大神，那就不需要九重天的认可，也不必遵守天规。明白了吗？”
　　两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宁白接着道：“这就造成了一个严重的后果，我师父脾气极坏，什么小妖小鬼惹了他，他动不动就一巴掌把人家拍得魂飞魄散。所以呀，你们见了我师父，千万得老老实实的。问什么答什么。他要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只管去做。”
　　“还有一点，我师父生得十分英俊，一双眼睛尤其迷人，可他最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你们可别忘了。”
　　罗芙瞧着宁白，道：“比殿下还生得英俊吗？”
　　宁白一时语塞，瞧一眼罗芙，而后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那自然是殿下我更英俊。”
　　罗芙开心地笑道：“我就说嘛，殿下就是罗芙见过最英俊的人了。殿下放心，我绝不会盯着武罗尊神看的。”
　　宁白一个踉跄，差点跌下云去，心道这花仙是得让师父好好看看，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
　　旁边灵葽看了看罗芙又看了看宁白，脸上神色有些古怪起来。
　　余下的路程，宁白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罗芙也没机会再语出惊人。
　　诸余山位于天界极北处，山顶终年积雪，酷寒难当。武罗尊神的府邸建在半山腰，又有仙灵之气环绕，倒不是十分寒冷。
　　罗芙与灵葽随着宁白进入一间石门，只见洞内半明半暗，时而有泉水叮咚时而有花香传来，左拐右拐走了一刻钟方来到一间宽敞的石洞内。宁白停下步子，唤了一声“师父”。
　　洞里有些微光，罗芙与灵葽站了一会儿才看清面前打坐的人。他身形高大，满头白发，却又眉目英俊，容光胜雪。这便是北方尊神武罗。
　　武罗尊神睁开眼，罗芙与灵葽只觉得洞内骤然间光芒大盛，双眼都有些刺痛，连忙低下头去。
　　“小九，你出去吧。”武罗尊神撇开眼，吩咐宁白。
　　宁白退到洞口，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罗芙和灵葽，在师父的眼神杀到之前，立马逃之夭夭。
　　“你是何时得的仙身？”武罗尊神看一眼罗芙，问。
　　罗芙战战兢兢将那日回青吾神君的话又说了一遍。
　　武罗尊神闭目听着，罗芙说完，他睁开眼问道：“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罗芙有些犹豫，想起宁白，又想起他说的话，便道：“小仙愿意。”
　　“嗯，出去吧。”
　　宁白见罗芙出来，上前问道：“怎样，师父说了什么？”
　　罗芙如实说了一遍，又高兴地拉着宁白衣袖叫师兄。
　　这回宁白却没扯开她的手，他在想，难道竟是灵葽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