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互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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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弗白的头被狠狠地摁在雨水里，冬日禁宫的路转很凉，沾了水更凉，他无端想：就这么摁上半个时辰，自己脸上该烙上砖花了……
手紧紧抠住砖缝，借着这一点主动求来的疼痛感，屏住精气神，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神游太虚。
猫捉老鼠玩，总是想看老鼠反抗的，失了劲头的老鼠，就连被耍着玩的价值都没有了，那等着它的就是死路一条。
这个道理尹弗白进宫后只花了一个月就明白了。
这座雄伟的宫殿，看上去包容了成千上万人的野望，实际真能把这当仙境享受的、当普通屋子住的，顶死也就那两三个人，不，或许一个人都没有。
那些龙袍蟒袍加身的尚且不行，当年的少年才俊不行，如今他这个落魄宫人就更不可能。
尹弗白的侧脸贴在地上，耳朵更是直接压在冰冷的地砖上，懒得管身上遭遇的踢打踩踏，只是地砖下隐隐传来的脚步声，让他有点不安。
别是什么贵人来了。
尹弗白宁愿来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卒，宫女，或者小太监，并肩来了，就当什么也没瞧见地走了，救不了他，倒也不算大麻烦。
要是贵人，或者十中有一的机会，能省了这一顿打，但更有可能的，是他和这伙人一起，挨一顿更大的打。皇城里寻衅滋事，管你是善是恶，是骄是弱，碍了贵人的眼，就是错。
他这才觉得有些凄凉。
“大胆，何人滋事！”果然……
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骚乱过去，尹弗白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拎起，他也没有力气反抗，只是趴着太久了，忍不住一阵咳嗽。脑子晕乎乎的，也没法抬头瞧一眼贵人的模样。
尹弗白觉得自己正在被人往旁边扯，他没力气行礼，没力气请罪，怕是也难逃一劫。他认命了，破罐子破摔，大不了一死。
“等等，他是……”“皇后娘娘，您别靠近，地上有血……”
皇后？居然是皇后……皇后逛园子逛到这旮旯角里了么？
他挣扎着抬眼，只看到一截靛蓝绣金的衣摆晃到了跟前。一只手拂过他糊在脸上的碎发，尹弗白觉得有点痒痒，想打喷嚏，还好，他没那个力气。那人手上的戒指也划过他的脸，激得他一哆嗦，竟觉得比板砖还凉。
他听到她轻轻呵笑了一声，声音淡淡的。
这位娘娘，大概心情不好？
人死到临头，反而不太在意死这件事了。尹弗白的一颗七窍玲珑心，被打折了五窍、吓蒙了一窍，仅剩的一窍竟然开始关心起眼前这位大大大贵人的情绪。
如果做皇后的都不开心，那他这个要死的阉人，有幸过了十八年顺风顺水的潇洒日子，倒也不亏。
他心里自嘲，却听到身边人吩咐了一句——
“朝雨，带他去治伤，从今往后，他就是本宫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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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尹弗白来说，在二十二岁的当头，他的命运又狠狠地折了一个弯。只是是福是祸？谁知道。
他的新主子给他批了假，修养好了，装扮好了，穿了一身新衣被带到那座气势尤为嚣张的立政殿，一路上他都保持着沉默。
直到走进寝宫，看到那人一身湖绿纱衣，发也不绾，鞋也不穿，就着热乎乎的地龙，倚在榻上吃点心的样子，饶是尹弗白见多识广长久面瘫，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人人都说江皇后端方有礼，温良贤淑，不妒不怒，即使皇帝登基后纳了陈妃，专宠一时，也未见失态。今日一见，果然……果然传言不可尽信。
尹弗白只恍惚了一瞬，立马整肃了面皮，请安谢恩。
江毓舔了舔手上的点心屑，身旁唯一侍候的朝雨给她递上帕子。她懒洋洋起身，对着他不再有血渍的脸看了半晌，轻声说：“尹家哥哥，原来你也过得这么惨啊……”
尹弗白惊悚伏地，心里一面急思过往，一面怕这小皇后再出惊人之语。尹家哥哥……尹弗白心中苦笑，即便尹家从前和国公府曾经交好，这声哥哥他也当不起。
“你到我面前来，让我细看看你的模样才好”
尹弗白提着心乖乖上前，却被一把拉住了手，扯上了榻，“殿下！”他想挣脱跪下，却被用力摁坐在了榻上。
“嘘，你别嚷嚷，吵得我头疼。”江毓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尹弗白的腿上，竟然觉得非常舒适，她挪了挪脖子，摸到人家大腿上的那段曲线，自然地把脑袋挂上去。
“唉，小时候最喜欢靠着我阿娘的腿睡觉了”
尹弗白的眼皮一跳。
江毓把手一伸，揪住尹弗白的耳垂，“或者揪着阿兄的耳朵玩，哈哈”
尹弗白的眼皮又一跳。
“可惜进了宫，谁都是装模作样的，就算回家，也要装模作样的”
尹弗白的耳垂被她捏得有些泛红，脸上也有一丝无奈，江毓看见他这个狼狈模样觉得挺乐。
昨天就觉出他胆子很大，今日一看果然是个胆大的，平常人见了她这个样子，早就浑身哆嗦面色雪白了，哪还能摆的出表情。
尹弗白还是那个尹弗白，就算打断骨头抽了筋，只要留了一口气在，遇上个大罗金仙，也能重塑肉身。
只是她这个断魂失气的，怕是做不成金仙了，只能当个浑水摸鱼的妖精，偷了神仙肉来，喂他两口。
江毓觉得自己病得很重，御医看了也没用，她只想找个病友，说两句病话。尹弗白呢，就是送上门来的那个病友。
即使病友本人未必乐意，他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尹弗白的脑子里十七八根线绕了一团糟，他自忖还是个正常人，正常人哪怕心思九曲十八弯，也未必能跟神经病的脑回路搭上弦。
还好他耐心不错。静观其变对他这个地位的人来说，才是唯一能做的选择。
江毓像是看懂了他所想，她掐了掐尹弗白的脸，说道：“你别怕，我从水坑里把你提拉出来，就没想过把你往火坑里塞。立政殿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安心。”
尹弗白绷着脸想：您这样说话就挺叫人糟心的。
“我能把你怎么得呢？”江毓想逗逗他，手一点点往下，向着他胸口挪，“我是能吃了你，还是糟蹋你呀，顶多摸个一把两把么……嗯？”
尹弗白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香，从前江毓喜欢闻阿娘和李元和身上的墨香，如今倒觉得皂角的香气比别的都清爽。
他被她闹得有点尴尬，最初的惶恐过去，只两三句话的工夫，他就知道这位皇后主子大概是不会虐待他，只是这狎昵逗弄的态度，也叫人不知该做何反应。
给皇帝戴绿帽子，尹弗白觉得自己没有做共谋的功能和魅力，只是，这小皇后一个人，怕是就能把这顶帽子织好。万一被皇帝撞见了，少不了大家陪着殉葬。
“你也不用担心皇上，他待我，就跟养女儿似的”江毓笑出声来。“哪家父亲会管女儿欺负小哥哥呢？”
她抓住尹弗白的手，把自己披散的长发，绕在尹弗白的手指上。尹弗白心里几乎要给她跪下，他实在同情那位皇帝陛下了，帝后夫妻，花了几年时间凹出的脸面，她三四句就给拆没了。
身边的朝雨已经走到屋外候着，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毓松开头发，继续擒着尹弗白的手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滑过皇后的脖颈、锁骨，划过起伏的前胸，一直落到软软的肚子……
“尹弗白，我饿了。”
仰躺在他腿上的人说道，她的舌头伸出来轻轻舔了下上唇，留下淡淡的水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互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