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沉疴（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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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荣斌正在给叶柯擦干身上的水滴，红姐敲了浴室房门“荣斌，你的手机在餐桌上响了很久，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要接吗？”
隔着一道门，向荣斌头也不回“放那吧，快好了。”低沉的嗓音在叶柯的耳畔响起，红姐随即拿着仍旧铃声大震的手机离开了房间。
擦干了水滴，用干燥而柔软的毛巾包裹住潮湿的发丝，向荣斌取了置物架上的润肤乳给叶柯涂抹，在满室的沉默中开口道“我要去C市两天，”
叶柯闻言终于给了些反应，他缓慢的抬起头仰视着立在面前的向荣斌，而对方只埋首认真的给细弱的手臂抹乳液，下垂的目光又被刘海遮挡住一些。让本来反应就有些迟钝的叶柯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一只手臂终于涂抹好，两人的目光短暂的汇聚在一起。
很快，向荣斌偏头躲开了这麻木茫然的“询问”。他在心里嗤笑自己，仍旧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能听到叶柯开口问话。
这样无声而又冰凉的“询问”，让他有些疲倦。
他兀自开口道“今天晚上我就不回来了，赶晚上最后一班飞机，明天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办完事我再赶下午飞机回来。我已经和红姐说过了，她今天把你安顿好才会下班。你乖乖在家，晚上侧卧睡，后背的压疮还有些红……”
一番交代，只有让自己侧卧最为具体。那些出行的计划只有大概的时间段，并未说明他去C市的哪里，去做什么，是工作上的需求，还是简单出游，要干什么事情，又是谁陪同或者只是一人出差？叶柯努力的去想象，可自己显然不了解他……
有多久了呢？他开始不与自己分享正在做的事情，不诉说他的欢乐与忧愁，他整日面对着这具瘫软畸形的身体也很厌倦吧。
毕竟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了，容颜老去，肌肉萎缩，就连关节的肌腱都已挛缩。只是如同他圈养的一只宠物，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收获，不能解决他的烦恼，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
是啊，呼啸而过的往日，自己不过是个废人罢了，只能默默的接受这一切……
叶柯默默的想着，可最后并想不出答案，索性放弃……
他沉默的垂下了头，微微点了点，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面对这样沉默不语的叶柯，向荣斌也不再开口追问，他快速的抹匀了身体乳液，给叶柯穿上了家居服。
帮助叶柯坐上了轮椅，把他细瘦肌力微弱的右手放置在电动轮椅的操控杆上，又仔细整理好衣服的皱褶。“出去吧，我收拾下浴室。”
叶柯自己操控电动轮椅往客厅去，红姐见他出来，迎了上来。
“喝点粥？”她询问，“还是想吃点其他的？”
叶柯只是把轮椅停在餐桌边，对红姐的问话并不作答。
红姐已然习惯了他这样安静，径自盛了一碗熬的粘稠的白粥，又切了颗咸鸭蛋，剥了壳，去掉蛋白，用干净的小勺将蛋黄分切成小块。又将电饼铛里的牛肉饼切成了方便入口的几小块，一并端了过来，放在叶柯的面前。
餐桌上向荣斌吃完的碗筷还没来得及收拾，叶柯望着那还残留着粥水的白瓷碗出神。
手机铃声又契而不舍的响了起来，叶柯凑巧看见了来电显示“贝贝”，他仔细回忆了起来，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看来向荣斌周围的这些朋友伙伴，都是他不认识的。向荣斌的生活是鲜活的，是光明的。只有他还如同一尊孤独的雕塑停留在原地……
红姐举着勺子适时的送来他的嘴边，扰乱了他沉默的委屈。
叶柯回过神来，张了嘴，白粥润滑，淡淡的米香，甚至还有些谷物的清甜充斥着口腔。
咸蛋黄红彤彤的，沙沙的口感……
“我来吧！”直到向荣斌过来，打断了叶柯飘飞的思绪。
他伸手准备接过红姐手里的瓷碗，“你先回电话吧，刚刚又响了。”红姐提醒道。
向荣斌拿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未接电话的明细，随即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就放置在一旁并不理会。叶柯忽然敏锐的察觉到向荣斌的不同，他不言语，只默默的看着……
“怎么只有蛋黄？”向荣斌见小碟里没了蛋白，有些好奇。
红姐笑了起来，“小叶不爱吃蛋白”
向荣斌惊讶起来，“他跟你说的？”
“没有，我猜的”红姐淡淡道“有次早晨也是做的白粥，给他切了咸鸭蛋，那蛋黄没腌好我就扔了，只留了蛋白，喂他的时候发现他皱了眉毛。”
向荣斌感叹道“您还真细心……”
“咚咚咚——”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向荣斌快步走了过去开门。
叶柯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方向，直到他打开了房门，那一方小小的罅隙恰巧能看到对方模糊的侧影。
是个中年女子，打扮很时髦，看起来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叶柯疑惑的观察着，红姐见他吃的差不多，也不再喂饭，转身收起了餐桌上的碗筷。
虽然他们已经住在这里5年，但向荣斌从来没有将自己的朋友带来这里。叶柯更不用说，他本来生性淡然，并无要好的朋友，也无亲属，自他受伤后算起来身边只剩向荣斌一人。
这个中年女性是屈指可数的访客之一，叶柯操控着轮椅转向了门口的方向，向荣斌在与对方交谈，并未察觉叶柯的动作。
不知说了什么，这女子竟然嚎啕大哭起来，直到向荣斌大开房门，侧身让对方进来平复心情，叶柯才带着些偷窥的慌乱驱动轮椅转身躲进了卧室，仿佛很怕见陌生人，原本静静垂落在大腿根的左手止不住的震颤起来。
向荣斌领了王春彦进了屋子，只看见叶柯慌忙转身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沉疴（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