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岁苍》浪生之年

18、迷失的大雨

　　水库被加固，淤泥被清理，之后的工作推动的顺畅而有序，整个英守水库的救援人员们，似乎逐渐平静了下来。
　　根据总指挥的计划，今天一天的救援行动结束后，仍旧按照昨夜的居住情况暂住，这一个白天我一直在帮忙进行人员和财产的清点，由于绘图还可以，我和几个现场几个人一起将下游的地图和航拍回来的照片进行比对，找出下游的通行路线和救援点。
　　新的救援路线被规划好。
　　根据现场的情况分析，暂时只能依靠人力下游进行搜救。其实这也是不得已的方法，当时洪水来的时候，会有人被水冲到下游，需要及时营救。但欲速则不达，何况下游的水会随着土地的吸收和弥漫减缓水势，有部分公安干警已经开始进行搜救，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晚上7：40。救援队伍吃完晚饭，大家坐在原地休息，武警战士开始做帐篷最后的整理。
　　我感到发梢开始有杂物砸在上面，抬头向天空望去，黑暗的云层中透着一股静谧的恐怖，它深不见底，如同突然飘然而至的一片深海。
　　几秒钟后大雨整面整面地倾瀑下来，很多人躲进了帐篷里，还有不少人只能站在外面，大巴车还没有开过来，总指挥大声叫喊着“从车里拿伞，拿伞！有个货车，里面有伞！”
　　“邱主任，那个车好像下山了。”
　　“我**，谁让他下山了？”邱主任把自己的伞拿给旁边一个女大学生，自己冒着雨开始打电话，要求大巴车迅速赶到山上接人，其次要运送雨伞的卡车重新上山。
　　虽然邱主任的忙乱让人感到心疼，却于事无补。就这么一会的时间，我浑身已经彻底湿透，一天没见到陈革，我不知道他把我的背包放在了哪里，背包里是有一把伞的。
　　雨越下越大，雷声和闪电不停交错在山间，时而发出阵阵回响，令人不安。有好几个帐篷因为里面的人太多被挤散，几个人撑起篷布在里面避雨，风从四面刮来，遮得住头，身上也都湿了。
　　这时我身上开始变得重了起来，衣服里存了不少的水，有十几个人跟我一样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旁边人折腾，其实折腾与否，都逃避不了这场突袭的雨水。“不是说下午没雨吗？”女大学生拿着邱主任的伞跑过来给我遮住，
　　“这雨来的太急了，今天早点走好了。”我用手抓住伞沿，看到陈革正撑着伞到处找我，
　　“我呆不了了，实在太艰苦了，明天我要回学校了，正好也要开学了。”女大学生把伞递给我，双臂环抱住一个文件夹，那是我们白天绘制的路线图。
　　“陈革，这！”我大喊了好几声，陈革才从微弱的光线里看到我，大步走了过来，抓着我们俩往山头那里跑，女大学生看了我一眼，我摇了摇头。

　　陈革带我们跑的这一路尽是泥水，裤子沾满了泥水，十分黏皱。
　　“去哪？”我问，
　　“快到了。”陈革从兜里拿出一个手电筒往山里照了起来，我回头看了看救援地点，人员已经渺小得看不清。
　　“要不我们回去吧，一会大巴车来了，我们都赶不回去。”
　　“两边土路都正在塌陷，通往市内的路本来就停了一个沟机，雨水一冲现在沟机一半都快掉下去了，另一条路根本没有司机敢开上来。”
　　“什么？”女大学生紧张地喊道，“那我们怎么回去？”
　　陈革没说话，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我和女大学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山前有一个防空洞。我们在门前停了下来，雨水仍旧那么肆意地拍打着我们。
　　“我不敢进去。”女大学生说，
　　“那你就回去。”陈革没看她，
　　彼时我也是不敢进入的，但倘若我再次否定，场面便过于尴尬，况且雨毫无停歇的样子，我即沉默了下去。
　　“那你也多找些人进来啊，你怎么那么自私？”女大学生把伞摔在地上，正义凛然地看着陈革，我也觉得陈革做的有些过分。
　　陈革欲言又止，从石头门缝中钻了进去，女大学生看了我一眼，迟疑着走了进去。
　　陈革将手电筒的光线调至最低，坐在了正对门的里面说：“我这样坐着，你们就不害怕了，如果后面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先往外跑。”
　　“切，盗墓笔记啊，一个防空洞能有什么东西？”女大学生不屑地说，
　　“本来我连你也没想拉，因为路被冲垮这件事不宜声张，在下午6点多的时候天气预报的信息就已经过来了，当时的路就承受不住车辆的碾压塌了一部分，有几个大巴车的司机索性不来来，因为他们也看到要下雨了。按理说应该早点撤离人群的，但是路的缺口越来越大，天黑的时候路竟然断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女大学生打断道，“你不还是放着外面的人不管不顾吗？”
　　“如果两边路都被冲垮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些人就全乱了，你想过这么多人突然慌乱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吗？这里是防空洞，坐在门口没什么事，大家如果全进来了，不是更危险么？与其说让几百个人躲进来最后中了毒气或者发生踩踏，不如就让他们淋雨，雨停了搭帐篷，是可以的。孩子，以大局为重，你懂么？”
　　一直沉默的我按住了她的手，“男人的想法和女人不一样，我们不能再发生更大的伤害事件了。”
　　女大学生看着我，光线微弱，我没看清她的表情，“哎，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她也坐了下来。

　　防空洞里面冷气逼人，发出一阵阵潮湿的气息，我们三个人相对无言，陈革将手电筒关掉，“我要把衣服脱下来拧干，关一会手电筒。”
　　我们两个女生，都没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