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岁苍》浪生之年

13、疯孩子

　　陈革紧紧盯着一个白顶房子，身体表现出一种诧异的姿态慢慢靠近，那名身穿蓝色制服的男人也跟在他后面。我小跑了几步上前，离的稍近一些时似乎看到里面有一张脸。
　　那是一张在黑暗中突然被光线浸染出的一张脸，悄无声息地存在着，当我近距离的聚焦时，突然发现了他的存在，我原本以为蓝色制服男人会惊喜地呼喊出来，他没有。两个男人还是缓缓地靠近着，逐渐地我也感觉出一种异常，这张脸的眼睛十分明亮，而且深藏着一种强烈的静谧。
　　“好像是个小孩。”
　　“我们搜查过了啊，人都走了。”
　　“小孩么这不是，活的死的？”
　　“你可别瞎说话，这里村子被毁了，没死人。”蓝色制服的男人狠狠地瞪了陈革一眼，
　　“小朋友，出来啊！”陈革轻轻招手，只听嗷的一声，一个男孩迅猛跳出，白色的体恤衫有黑色的土灰，还有色彩艳丽的食物残渣，黑色短裤全是土，拖鞋还不是一对。陈革上前去抓小男孩，蓝色制服的男人也上前帮忙，边喊着“这小孩干什么？你小心别被他挠了。”
　　孩子听到这句话反应更加强烈，边嘶喊着边两手胡乱挠抓，陈革顺势把住了他的两只手，抬起来往后一反扣，男孩只得用力蹬腿，毫无反抗。
　　“放开我，我姥爷死了！”男孩开始痛哭。陈革眼神如焰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蓝色制服男人，
　　“你看我干什么？这里真的没有死人，决堤之前我们就开始转移人口了，小朋友，你姥爷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帮你查一查，是不是刚才他们走的时候你睡着了？”
　　“我姥爷叫高令坤，他死在屋子里了。”小男孩抽泣地回答，
　　男孩刚说完，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把将男孩推在我怀里，往屋子里跑。男孩侧脸贴在我的肚子上，眼睛依旧盯着房子。
　　屋子安静了半晌，里面大喊：“进来个人，死人了！”男孩听到喊声，把脸埋在了我的身体里，我的双手轻搭在他的后背上，能感受到他身体不停地抖动。

　　他们用担架抬出来的时候，老人的脸部已经发青黑色，几个人初步断定是心肌梗塞，与洪水无关，虽然这里的工作人员只有4名，但村子里已经提前播放里广播，要求大家带着贵重物品暂时跟随大客车离开这里。男孩应该在那个时候发现姥爷突然发病，被吓得不敢动。我哄着问了他几句话，他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这几个工作人员将老人的尸体放进尸袋里，我也把男孩带到车旁，劝告男孩应该跟这些叔叔们走，尽快赶到安全的地方。
　　男孩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我被抓的很疼，他仍然不放开。
　　“小弟弟，跟他们走吧。”
　　他不应答我的话，只是深呼吸，望着他家的房子，这时，我顺着他的目光也才注意到他家的房子。是一个没有门，窗户破败不堪的房子，房顶倾斜下来，院子也陈列不少的杂物和杂草。
　　“你没进去，里面能恶心死你。”陈革说，“厨房里的东西都臭了，苍蝇在里面下卵，一进去一股味，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长大的。”
　　男孩把脸转过去，我给陈革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小孩，你还走不走？你不走我们带你姥爷走了啊？”另一个蓝色制服的男人说，
　　“我不走，姥爷被蜜蜂吃了，姥爷走了，妈妈不回来了。”
　　“你妈妈也在这个村子里住吗？叫什么？”
　　“我妈妈叫白屏。”
　　“既然你有妈妈，你就跟我们走吧，这里的房子都没人了，一会叔叔们走了，这里就剩你一个，你不饿不怕吗？”刚才同陈革一起进去的男人说，这个男人面部和善，笑容亲切，在这个几乎半荒废的村子里，让人能触摸到一丝人性。
　　男孩仍旧不舍得这个旧房子，一行人等了他几分钟，山里的风拂来拂去，我几天没洗的头发顺着山峰飘了起来，虽然没有洗发水的香味，却有股子洒脱的感觉。男孩使劲抱着我，这里唯一的一个女性，几个人毫无办法地看着他，互相打着口型“尸体要臭啦！”，我一直在摸着男孩的头。见他没有上车的意思，我想自己大概也不会在这里呆的太久，只好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车上哄了哄他。
　　这时候，那几个工作人员给村长打电话，把这件事进行了通报。
　　“他妈在城里，村长说他妈不正经，别人给根雪糕都能跟人家睡觉。”这个人似乎是他们的队长，之前一直没吱声。
　　“当着孩子面，你能不能注意一点？”陈革上前推了他一把，
　　“你推谁呢？”对方没有示弱，但其他三个人也默不作声，他整理整理衣服，“把孩子带走，不走就扔这，说这是个疯孩子。”其他三个人还是不说话，其中两个蹲下来看看孩子的脸，
　　“小帅哥，跟叔叔走吧，说不定你妈妈也在那里。”
　　男孩回过头看看我，“姐姐，你眼睛真大，嘴巴像蛋糕。”
　　“对呀，姐姐就是蛋糕做的。”我笑着说，
　　“那我如果到那里去，他们对我和姥爷不好怎么办？”
　　“那你就给姐姐打电话，姐姐过去揍他们。”
　　“姐姐，我没有电话，你要是晚上看到流星划过，就一定要来救我。”
　　“流星花园啊？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对了，你们要带他去哪里？”我看向那几个工作人员，
　　“太平山。”
　　我挥了挥手，男孩伸出头，一只手把住车玻璃，一只手使劲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