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雨渐渐》沈筱梨

4、第四章 桃叶尖上尖

　　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移越少年。转眼间，江滟滟在许承文和田皎皎的悉心照料下成长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他们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呵护，来疼爱，除了称呼，他们已经宛如真正的一家人了。江月华通常只会在周末来探望女儿，有时连周末都没有时间，她经常会化着很浓的妆来看望她，穿着黑色小礼服裙，长卷发，身形愈发瘦削高挑，小脸精巧如玉，几天几夜不脱妆不休息，娇媚的容貌已经不再新鲜，22岁的年纪算不上老，可年轻的面容尽显疲态。神情总是懒洋洋的，像幽静的深渊，只有看向女儿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才会变得柔软而富有内涵，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江月华越来越漂亮，已经到了一个女人最具风情和姿容的年纪，不仅未在岁月的洗礼中斑驳了容颜，反而更添风韵和气度，让人难以忘怀。身形苗条，肤白如雪，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水味，让她显得比几年前成熟了许多。

　　田皎皎和许承文都在读研究生，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学业很沉重，生活压力很大，幸亏有了江滟滟，让他们的生活平添了几分乐趣。他们经常一天到晚地上课，顾不上照顾江滟滟，幸亏江滟滟让他们省心，晚上他们下了课回家，江滟滟就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们无比心疼。江月华愧疚地搂着女儿恳求他们：“麻烦你们再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等我忙过去，一定会来接她的。”

　　“滟滟很省心的，我们都很喜欢她，你若是真把她带走，只怕阿承他舍不得。”

　　江滟滟很黏许承文，田皎皎经常打趣她：“滟滟这是准备与你皎姨争宠呢！”又推许承文：“你倒好，在这里享齐人之福。”他们都在家吃晚饭的晚上，不管有没有学习的计划和任务，都会陪着江滟滟看半个小时动画片，把江滟滟夹在中间，看上去真的就是一家人。

　　“皎姨，我妈妈为什么那么忙呀？”江滟滟经常会问。

　　田皎皎与许承文对视一眼，揉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你妈妈是为了挣钱供你上学呀！”

　　“那我爸爸在哪里，皎姨见过吗？”

　　“你爸爸……”田皎皎眼里的深意更浓了：“皎姨也没见过啊！”江滟滟虽小，可她看得出田皎皎眼底里的迟疑。她已经到了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年纪，便不再追问。我总会知道的，她这样想。

　　从江滟滟3岁开始，许承文便让她弹琴。她对钢琴有着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热爱。小小的人踩着小凳子，努力伸着脖子去看琴谱，小手使劲张开也够不到几度，却喜欢坐在琴凳上一坐坐一天。开始的几年，许承文不急于教她，让她由着性子自己去摸索。比起自己弹琴，江滟滟更喜欢听许承文弹琴，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帕格尼尼的技巧练习曲，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每每让她感到十分振奋，让她安静下来，感觉心在空中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四周是空空荡荡的风，还有无边的寂静的夜色。

　　有的时候，许承文会带着江滟滟去学校上课，听很多很多的人弹琴。每当有人对江滟滟表示好奇，每逢人问他便回答是他的女儿，江滟滟总是接上一句：“我才不是他的女儿。”

　　别人总是逗她：“你不是阿承的女儿，那你是阿承的什么？”

　　“我是……我是他的女朋友！”江滟滟还不是很明白女朋友的意义，她只知道许承文总是说田皎皎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田皎皎可以是，而她不能，江滟滟不服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完这句话，许承文和同学们总是哈哈大笑，她有些生气，就跟许承文赌气不吃晚饭，等着田皎皎来教训他。然而又总是饿得受不了，深夜偷偷爬起来去厨房偷吃东西，却总是碰出很大的声音。许承文深夜在房间里练琴或者写论文，他听见声音也是微微一笑，以后每逢她生气，就提前在厨房里放一块面包或者一盒牛奶，他还是很爱她的，不忍心让她饿得难受。

　　有的时候，许承文会抱着江滟滟下楼散步。江滟滟一言不合就嚷嚷着撑坏了肚子，却往往走几步路就累了，要许承文抱着。若是他狠狠心不抱她，她就委委屈屈地跟在后面，还嘤嘤嘤地假哭。他只要走快一点她便腿短跟不上，迈着小短腿一不留神就摔倒了，许承文只能每次都无可奈何地向她妥协，被田皎皎打趣说抱女儿把胳膊上的肌肉都练出来了。他们在校园里散步，遇到熟人便笑眯眯地向许承文打招呼：“阿承，又带着你的小女朋友出来散步啦？”

　　“你瞧，她还害羞了。”许承文戳戳江滟滟粉嘟嘟的小脸：“这么大了还要人抱。”

　　“不要别人抱，只要阿承哥哥抱。”

　　许承文和田皎皎都还年轻，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一起，吵架闹矛盾是家常便饭。他们都是穷学生，日子过得很拮据，经常为了花钱而斤斤计较。境遇造就了两个人不服输的性格，一直在读书，从未踏入过社会的两人彼此相爱三年，仍然处在磨合期，身上还满是尖尖锐锐的刺，未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而磨去了锋芒。然而一切在江滟滟的到来之后，好转了许多。

　　一次两人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肝火，无外乎就是穷，没钱花，为了讨点生活而讨价还价，田皎皎把自己锁在江滟滟的书房里，不停地流眼泪，眉眼都是红的，好端端一张美人颜，却令人倍觉心酸。她用一直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江滟滟觉得，一秒钟如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慢慢地移开手，长发软软地黏在她的脸上，皮肤因为红显得格外白，白得像是瓷器一样。

　　“他不是想分手吗？分！现在就分！我就不信，离开他，我一个人还没法过日子了不成！我不用他养，我也不花他的钱，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好的，都说他好不是吗？那就留着别的女人疼好了！”田皎皎恶狠狠地说着，红着眼睛忽地捧住江滟滟的脸：“滟滟，你以后跟着皎姨，等皎姨毕业，一定不会让你过这样的苦日子的！许承文我们不要了！皎姨给你找更好的，我们过更好的生活！他这样的烂人，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活该找不到老婆，活该穷一辈子！”

　　田皎皎咬着牙根恶狠狠的诅咒被江滟滟忽然滑落的晶莹的眼泪噎了回去，江滟滟朝她张开小手，手心里是皱皱巴巴的几张零钱。江滟滟瞪着泪汪汪的眼睛望着她，声音奶奶的，还拖着哭腔：“皎姨……我有钱……我妈妈也有钱……滟滟的钱全都给皎姨花，皎姨，你们不要分开……滟滟以后，特别听话，不惹皎姨和阿承哥哥生气……我们可以过下去，我明天就问妈妈要钱……”江滟滟听不太懂她说的意思，但她不想离开许承文，不想离开这个家。她想陪着他，走更远的路，看更灿烂的风景。

　　田皎皎愣愣地望着面前小小的江滟滟哭成泪人，攥住她的手，突然泣不成声：“滟滟别哭……我们不缺钱，真的不缺钱……再苦再穷，我们也不分开，这么多年都走过去了，还差这最后几年吗……”

　　田皎皎哭着打开门，去找许承文道歉，江滟滟还没哭过劲来，许承文就红着眼睛半跪在她面前，紧紧地拥抱她：“滟滟，是我错了，我和你皎姨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吓到你了，再也不会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再也不分开了……”直到江滟滟破涕为笑。就这样，他们开始学着彼此理解忍让，换位思考，在陪着江滟滟一起成长，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当着江滟滟的面红过脸。

　　但更多时候，他们是幸福和睦的一家人。有一次许承文说江滟滟的脸胖，江滟滟不服气地嘟着嘴要他咬一口，看看是不是真胖。许承文不由分说地张口就咬了一口，上一秒还笑嘻嘻的江滟滟下一秒嚎啕大哭，止都止不住。田皎皎和许承文蜷缩在沙发里笑个不停，笑够了才上前去安慰她，江滟滟看到自己在他们心里居然没有地位，哭得更厉害了。

　　许承文和田皎皎都知道，要在潜移默化中教育孩子的品质，培育健全的人格，从小他们便教育江滟滟不能被人欺负，不能贪图别人的小便宜，做人要有骨气，有尊严，“我们不要别人施舍的东西”“自己想要的要自己去争取”，这让江滟滟从小就不因为家庭的缺失而丢掉做人的准则，在未来更长远的人生道路上，她也会始终铭记着这些年他们的教诲。

　　桃叶尖上尖，柳叶就遮满了天。如果日子就像这样行云流水般的流过该有多好。江滟滟慢慢长大，外面世界的风起云涌他们没有丝毫的感受，专心致志地长大，一心一意地把生活过好，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每天又都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江滟滟从幼儿园读到小学，许承文和田皎皎从本科读到研究生。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在变化，江滟滟慢慢适应了没有妈妈的生活，江月华很爱她，她也很爱她的妈妈，但她们之间带着一丝被岁月相隔的好奇和疏离。

　　江月华每次进他们家门，像一个客人般拘谨忐忑，江滟滟还是没有见到过她的爸爸，她也逐渐淡忘了生命里这个角色的存在。在江滟滟尚且稚嫩的心里，许承文和田皎皎于她扮演的远不是父母的角色，尽管被同学老师误认为是她也不会反驳。与太过年轻的他们之间没有血浓于水骨肉相连的情缘，而她的生命又离不开这两个人的参与，她与他们，还不在这个年纪所能理解的关系之内。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就是他们楼下的那对老夫妻了。这对慈祥的老人像疼爱自己的孙女一样疼爱江滟滟，江滟滟记得，他们经常念叨的，那个叫然然的孙女。他们相濡以沫地相守了一辈子。老爷爷腿脚不好，总是坐着轮椅，每到黄昏晚饭之后，老奶奶便搀扶着老爷爷下楼，推着走一阵子，又搀着走一阵子，许承文和田皎皎有时也会帮年迈的老奶奶搬轮椅，他们望着两个年轻人，一脸慈祥。

　　老人有个独子，每到周末儿子便会带着全家来探望老人。老人的孙女江滟滟曾见过几次，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那女孩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清雅灵秀，明净透亮，灿若繁星，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上学，住在哪里，要是能跟她做朋友该多好，她看起来，比我漂亮得多呢！江滟滟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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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忍忍，再忍忍小滟滟就长大了?小时候就这么黏许蜀黍，长大了怎么得了！宝宝昨天去听了薛之谦的北京演唱会，今天又中暑了，所以码字码到很晚。小仙女要碎了，晚安各位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