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长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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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心灵深处刮过一阵风，玄霖一个激灵，像是从梦中惊醒，依稀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但仔细回想却又毫无所得，只是原本雀跃的情绪一下子跌到谷底。
算了，还是先回弟子房吧，玄霖看着空无一人的剑舞坪想道，师父说弱水剑有剑灵来着，不如先把它找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玄霖为找出弱水剑灵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包括但不限于用剑瞎砍、对剑絮叨、拿剑泡水、给剑上香…………
总之，当玄霄重新回到弟子房的时候，一进门就被涌出的烟气呛得退了一步，定睛看去，却见玄霖盘腿坐在案几前，案几上架着一把阔剑，剑前杵着三注高香，本该秋水般清亮的剑术被熏出了道道黑痕，熟悉的头疼再次造访，他无力地问：“玄霖，你在做什么？”
玄霖回过头，用一双被熏得通红的眼睛巴巴地看着玄霄，如此这般地交代了自己为请出剑灵而做出的诸多努力。
玄霄第无数次想打开玄霖的脑袋看看里头塞了什么，但最终他还是稳定了情绪，问道：“你有试着和它交感吗？”
“……”玄霖一脸乖巧地摇头。
玄霄一边打开门窗给屋内通风，一边无奈地说：“你去交感，我给你护法。”
“其实我好像不想和它交感。”玄霖下意识地小声说，但最后还是闭上眼，将心神沉入剑中。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也没有任何痛楚，灵魂像沉进了温暖的水中，抬眼望去，隔着水波能看到一轮明亮的月亮，月中似有亭台楼阁，他看不清楚。
“弱水老祖，你在哪里？”玄霖环顾四周，试着问道。
冰冷而机械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在这里。”
玄霖发现了问题，他困惑道：“您没有人形？”
“为什么要有人形？”弱水反问，“人形笨重又太软。”
好像很有道理？玄霖一下子被弱水的逻辑说服了，他有些纠结：“可不用人形，好像不方便在人世行走？”
“为什么我要去人世？”弱水淡淡道，“人世繁华也好，战乱也罢，和一柄剑有什么关系？”
逻辑严密，思路清晰，玄霖没办法，只能问：“那我能为您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少叫我几声即可。”弱水补充道，“你无需担心，我对你并无恶感，只是想要安静呆着。”
玄霖终于明白了这柄祖宗剑的自闭本质，乖巧地退出了剑中的空间，待到恢复了清醒，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弱水只想安静呆着，它为什么要择自己为主呢？
但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值得他关注，他转头看向闭目盘坐的玄霄：“玄霄你怎么回来了？”
明明掌门要求他和夙玉在禁地合练双剑，外人一概不准打扰，玄霖还以为对方要被关好几年，没想到玄霄进了禁地还不到七天就重新出来了。
玄霄继续闭着眼：“夙玉师妹境界与我相差太远，阳炎彻底压倒寒冰，合练双剑有害无益。”
“这样……”玄霖眼前一亮，“那你岂不是要等很长时间了？”他很高兴，却又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师父在想办法提升夙玉师妹的境界。”玄霄迟疑着说，他应该对此上心，可不知为何并不怎么期待。按说三年后就要网缚妖界，可他却没有丝毫紧迫感，竟然还隐隐盼着日子一如以往般过下去，玄霄意识到自己出了些问题，却又琢磨不透。
玄霖看着玄霄，忽然叹了一声：“可惜我过几天就要下山了。”
玄霄意外道：“你下山做什么？”虽然不曾宣扬，但太清无疑是非常宠爱玄霖这个弟子的，知道他心性尚未成熟，便从不派对方下山。玄霄曾经认定所有人都必须成长，没有价值的人不配活着，但也渐渐对玄霖软下心肠，他深知成长是一件痛苦的事，而玄霖有这个资本不承受任何痛楚。
一想到玄霖可能会遇到的磨难，玄霄不自觉地皱起眉。玄霖熟练地蹭到对方身边，手痒地戳了戳他的眉心，佯怒道：“你这什么表情，怎么好像我一定会搞砸事情似的。”
“不是……”
他话未说完，玄霖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弟子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门窗还开着，阳光与微风不请自来，将玄霄密密包裹，玄霖看着像是在发光的玄霄，慢慢垂下眼。
自从双剑飞升之事被提上日程，周围所有人都开始忙碌，唯有他依旧闲适，没有人为他安排任务，也没有人对他报以期待。玄霖想了很多，终于明白，他的家人并不会抛弃他，但也没有人有义务一直一直等待他。
“夙瑶师姐和玄震师兄在山下奔波，夙玉师妹和你在禁地练剑，连天青师弟都难得勤奋地闭关。”玄霖声音带笑，语气是百般思量后的坚定：“师父门下六个弟子，只有我无所事事，未免也太丢人了。”
玄霄看不见玄霖的表情，但他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一张笑脸，他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却无力挽回，斟酌良久也只能干巴巴地说：“那你下山要小心。”
“我办事，你放心。”玄霖抬起头，仍是神采飞扬的模样：“我都想好了，我这次下山一点要赚很多功勋，等师兄当上掌门了，我就能当长老！”
玄霄顺着他的思路给他当参谋：“你要当什么长老？”
“正法长老肯定不行，早被夙瑶师姐预定了；执剑长老也不行，我剑法不行，你来还差不多；慎行长老也不行，思返谷都快被我承包了，我哪有这么大脸。”玄霖掰着指头数，“威仪长老、肃武长老好像也都不行，气质对不上。”
玄霄道：“这些都不行，那你只能当闲散长老。”
“闲散长老好像也不错。”玄霖突然兴奋，“我要当云经阁的驻守长老，撰写宗门典籍。”
玄霄没明白他兴奋的点，认真拆台：“你会撰写典籍吗？”
“写什么典籍，我就写人物小传。”玄霖大手一挥，双眼放光：“我要给师兄和师姐合作一篇小传，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父母爱情》。”
玄霄沉默了，心想，你是真的不怕打。
玄霖越想越兴奋：“你的小传也要写。”
玄霄警惕道：“我的小传会叫什么？”
“《琼华剑术标杆》？《我的严师》？《我的剑仙师弟》？”玄霖认真地思考，“好像都差了点。”
玄霄对此不想发表一点意见。
无论玄霄多么不情愿，两天后，玄霖终于还是要下山了，此行他孤身一人。站在太一仙径前回身望去，玄霄就站在山门前注视着他，瞳色幽深，目光温和，像是能包容他所有的迟疑与退缩。
阳光为琼华雪白的门楼绘上华彩，玄霖立定一拜，拜别他少年时代最后的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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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山的时光于玄霖而言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从昆仑到中原再到江南的跋涉，惊险的危机也好，快乐的事件也罢，一切都平平无奇，唯一值得纪念的好像就是和玄霄的通信。
他告诉玄霄，他学会了吹笛子，学会了画地图（虽然只有他自己看得懂），还学会了做饭（虽然吃了一口以后就再也不愿意下厨了）。还有他尝到的小吃，好吃的记住要回购，难吃的更要避雷，拜托玄霄帮他一起记。
还有最重要的，要拜托玄霄每次来信都要提醒他一声，检查一下弱水剑还在不在手边。弱水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他常常把剑落在马车/客栈/船上/妖怪的老巢/别人家屋顶……总之，剑走丢的事时常发生，玄霖不得不拉外援。
等待回信成了一件幸福的事，连寻常的时光都变得色彩纷呈。
与玄霖相反，玄霄的时光像是被突然拉慢了，他本以为成仙是他唯一的追求，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贪婪。
一开始是像是忘了什么般的不适，慢慢发展到像丢了东西似的不快，直到后来，胸膛里便充斥着空虚，唯一能填满这空虚的，便是玄霖的信。
虽然困守山上，但他已经跟着玄霖走过了太多地方，大漠的明月，大理的佛塔，中原的街市，江南的夜雨，每一处都像是与他并肩携游。每一张信纸都被细心珍藏，每一件小事都要惦念，猜想着玄霖吹出的笛声、他走过的路、他尝过的酒、他折过的花，空白的日子也被填上了色彩。
然而，一时的满足后便是更漫长、更难熬的空虚，明知是在饮鸩止渴，却又难以自拔。
终于某一天，玄霄打开门，看见玄霖站在门外，恍惚间，似是美梦成真。
他似乎瘦了，也可能长高了，已然是再俊逸不过的青年，眉目清朗，意态风流，如松柏如晨星，是传世的美玉，是屹立的山石。
玄霄深深地凝视着玄霖，从小注视的笋芽，沐风雪、渡凛寒，终于长成世间最丰神俊朗的翠竹。
他是他的天长地久，更是他的一见钟情。
玄霄听见心鼓擂响，血液奔流，他恍惚忆起玄霖曾说过他们有缘分，注定要相遇。
既然相遇是定数，玄霄笃定地想，那么思慕也当是命中注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长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