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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我从来觉得万事天命定,因此许多烦扰,我自己是懒得多想的。李佳期也曾抱怨过,说早知道就再翻几座山,找个脑袋灵光的来,我即刻辩驳一句,哪个灵光的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苦差。他自己是个戴罪之仙,被罚受附身之苦,应当比我拎得清。
      “唉,所以我总想对你好些,让你少受些罪。”
      其实赐婚的旨意刚下,我就猜得李佳期总会来上一趟。我知他喜爱糖渍金桔,因此自己做了一些,日日夜夜备着,想讨他开心。谁想这人偏等到成婚当晚才来,我那时只余半罐金桔,叫他都拿去,他倒还嫌我小气。
      李佳期见我心绪宁静,也就没有久留的意思,末了叮嘱我一句:“公主温柔,你太暴烈,躲着点,别老招惹人家。”险些没被我一茶杯砸跑。谁知次日院里都传新人入府旧人哭,元玥夫人昨夜妒火中烧,连房中一套陪嫁的茶具都被摔得稀烂。这样的话若是传到赵殊耳朵里,那我真是没法做人了,我本想借口手滑,见她们神色异常,又改口梦游。丫鬟们听了反倒宽慰起我来,一个个唉声叹气,说什么公主固然金贵,我们平时避让便是,夫人您是原配,这家里还是得您做主。
      我有几个脑袋敢替金枝玉叶做主啊!
      “罢了罢了,你们下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我怕再有人叨叨,就要呕出一□□血除湿的老乌骨藤血出气了。
      我与赵殊置气时也砸过不少锅碗瓢盆,那时不见这些下人如此紧张,怎么公主一来,摔个杯子都能被嚼悍妒的舌根。我自己发了半天闷,想来大家是被公主的名头骇住了,才会听风就是雨。我心想府里有个惹不起的,不如多去外面走动走动,可我还和赵殊卯着,一出府,不就等同于向他低头。
      唉,真愁。
      满院子的人都等着看戏,新夫人倒也不负众望,午膳前来敲了我的房门。我心道坏了,我两人的身份,当是我去请她,现下她亲自过来,怎么说也是我太过怠慢。我蹬上鞋子,慌忙去迎,才打开门,便被一双玉似的手牵住。萧氏公主盈盈含笑,声音仿若融化的春雪:“本该早些来的,姐姐不会怪罪吧。”
      这话真是折煞我了,我忙道:“怎敢怎敢。是我疏忽,未赶去恭贺公主成婚之喜,外头冷,公主快请进。”
      “一家人莫要生疏了,姐姐唤我令萱就是。你我都嫁予同观,便是一样的身份,令萱又晚入府上,万事还要有劳姐姐照拂。”
      后来想想,这一夜就是我与她的不同了。我是赵殊为膈应小王爷才讨进门的,新婚当夜他连房门都不入,后来纵然睡在一间,也形同陌路。而公主尊贵,一应礼数周全,两人共度春宵。我进门半年多都不知还能叫他赵同观,惟同大观,万殊一辙,想来是取自这里,算是个好名字。
      萧令萱随我进门,落座闲话,举止谈吐都十分大方。她未施脂粉已然美貌非常,比添暖阁的姑娘耐看多了,我闻着她身上一股子花草香,又见她眉目温婉,巧笑嫣然,心道别说赵殊,我见着都喜欢。
      院子里传我对她入府之事心有不满,如今两人对坐,她也未加非难,可见是有与我修好之意,原本怕公主不好相与,谁想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人若对我好,我便对人善,于是讲起话来都谨慎些,生怕她看不出,这府里添了个伴儿,我甚是欢喜。
      我与萧令萱相处不错,叫看戏的人大失所望,然而流言甚于猛虎,还是有那么一两句咬了赵殊的耳朵。为此,他下朝后特意来了我屋中一趟,我正在那儿专心致志缝补沙包,他鬼影似的出现,吓得我被针扎了手。
      “嘶。”
      我下意识要去吮指头,赵殊一巴掌拍在我手背上,拍得我直发愣。他与我在一起时眉头就没松开过,脸也臭脾气也臭,总一副瞧不上我的样子:“这沙包你使过吧,也不嫌脏。去拿清水冲。”
      “……我还就偏不了。”我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捡起小沙包接着缝,边缝边问,“什么事啊。”
      赵殊不着急答,找了张椅子坐下,待丫鬟给他添好茶水,他又将下人都打发出去。他向来沉得住气,等我把五个小沙包都缝补完,装进木盒又放到柜子顶上,手头无事可做时,他才幽幽道:“你我夫妻同舟,上都护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令萱入府是好事,你莫要再耍性子。”
      “我可没耍性子,公主体贴心善,我与她交好还来不及。”这一句是我说与自己听的,赵殊呛我两句,我可没有不呛回去的道理,“况且有她日夜照料,也省得你夜不归宿,去什么烟花巷子寻欢作乐。好歹住一块儿呢,还真怕你带什么脏东西回来。”
      鉴于赵殊时常对我恶语相向,我也从不与他客气,但我只想着自己在忍他,却忘了他也在忍我。忍字心上一把刀,这刀是拿细线悬着、拿稻草扯着,崩不久的。是人总有被刀锋割伤的时候。
      我只觉手腕一痛,未等反应过来,已被赵殊拖出十数步远。他沙场骁勇,回家更是威风,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拧不过他的劲道。我心下惊惶,扬声质问他是要作甚,赵殊不答,我便更怕,对他又打又踹,又咬又骂。然而折腾了半天他也不为所动,反倒是我脊背一疼,生生被摔到床上。
      “夫人这话有意思,我与你还未行房,脏与不脏,不妨夫人自己感受一下。”
      “你有病吧!光天化日你做什么!赵殊你王八蛋,不要脸!寡廉鲜耻,仗势欺……唔——!”
      赵殊不堪其扰,我被那只原本压着我胳膊的手捂上了嘴,可我打不过他,只能五指乱挠,两脚乱蹬,他怒极反笑,笑我无谓抵抗,徒增烦恼,另一只手从容地解着我的衣襟,一副动真格的模样。
      眼前这人像是头面目狰狞的野兽,嘎吱嘎吱磨着牙齿,要将我撕得粉碎。我以为男女欢好,非要情投意合不可,纵然有时可以不喜欢,但对憎恶之人,是万万做不出亲密举措的。我是真的怕了,赵殊分明不喜欢我,为何能做这样的事。我想起新婚之夜的冷落,想起形同被软禁的日子,想起命悬一线时他的不理不睬,便觉我只是个器物,便觉此时压在我身上的,是千重万重的屈辱。
      我禁不住哭了起来,愈哭愈凶,愈哭愈烈。决堤奔涌的泪水浸湿他的掌心,他替我擦了擦眼泪,又捋了捋头发,另一手停在我的罗裙系带上,冷声问:“哭什么,还没到你要哭的时候。”
      我喘不上气似的抽噎着,反复喊道:“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赵殊浑身一僵,脸色更加难看,我怕他要继续,忙趁没被控住时猛地将他推开。原本是想跑出去的,可双腿根本不受控制,我跌坐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又恨又怕地望他。
      赵殊背对着我,良久才转过身来。他方才与平日是两幅面孔,虽然都是不待见我的,但我一看便知道他现在头脑清明,已然恢复了神智。他坐在床上理了理衣冠,瞧着胳膊上一道道血痕,又是拧起眉头:“泼妇。”
      见他摆摆衣袖站起来,我便挪着身子向后缩,他讥笑道:“不必作出这副可怜样,你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既然不愿意,我也不稀罕强求。”
      赵殊离去许久之后,我才缓过神来,只觉双眼干涩难耐,脸颊上还留下几道被泪水泡疼了的痕。坐得久了,腿也麻了,我费了好一会儿才站得起身,正巧对着梳妆镜,能瞧见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
      “既然不喜欢。”我对那人道,“又何必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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