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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赵殊那王八蛋在外头忙活什么我是有点数的,我下地能跑能跳了几日才见他回来。瞧着他像瘦了些,面色也不大好,一副几夜没睡的疲态,我心道添暖阁的姑娘真是厉害,若不是那日撞破,我还真以为赵小将军尽忠职守,忧国忧民,成日为江山社稷奔波。
      他回府时我正躺在廊下摇椅上扒拉葡萄,几个丫鬟福身行礼,我却赌着气,不理睬他。赵殊得了个居高临下的便宜,目光沉沉落在我脸上。
      “夫人之病好的确实快,难怪邵院判查不出病因。”
      我懒得与他争辩,依旧吃我的葡萄,赵殊也不与我耗,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去了书房。我心里清楚这事儿不怪赵殊,想精魂化人的是我,惹出这些麻烦,劳烦府中下人奔波操劳,我也觉得十分愧疚。赵小将军不是要为难我,他对各中真相确实毫不知情,故而他猜忌我装病,疑心我想借机出府,都是有据可寻的。可我命悬一线不假,只李佳期能救我不假,此时遭人猜疑,便对这人生出一股恶心,亦是无可厚非。
      我们两人在彼此眼中,一个冷漠无情、疑神疑鬼,一个做作矫情、惹是生非。所幸我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住在同一屋檐下除了膈应点,不会真打起来。
      其实后来想想,万事应当是伊始便定好了终局,我与赵殊成婚两年,也不睦两年。坊间闲言碎语早已传开,我是不惧这些,但赵殊十分在意,故而四五日中,他总会与我同宿一日。起先我还睡在地上,后来有些不服气独他舒服,爬上床与他一人一条被子。好好的夫妻直挺挺躺在床上,偏要互相找不自在。
      他通常是寡言的,只一次喝高了,迷迷糊糊道过几句废话。
      他说成婚那日他本要来,奈何宫中急诏,我不应记恨于他。他又说自己确是赌气娶我,但娶了便是娶了,娶了便是他的妻。他醉时比平日还倔,硬是拉着我,要我叫他一声同观。
      “玥儿,”他初次这般唤我,“原本都是可以挽回的事情,可攒着攒着,便要错过了。我仔细想了想,我与你,当是没有缘分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
      我成婚那年冬天冷得特别早,北边的牛羊要水要草要活命,几个游牧部落便南下了。赵殊领命讨伐,短短数月,便从正四品下阶宣威将军升至正三品上都护。回到京城后,他忙于都护府开府事宜,等他想起我来,已是正月初三。
      说是想起也有些过了,其实他只问了管事一句:“夫人可曾出过府?”
      其实他与府上打过招呼,说是不必拘着我,可我偏与他卯上了,在这四四方方的地界儿闷了几月。他心里许是有些忌惮我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怪病,不再拦着我与谁往来,于是每逢一三五,太宰府的轿子就停在将军府前。
      李佳期怕我闷,时常带些新鲜玩意儿来。起先我们不过掷色子、斗蛐蛐,就着几个清口小菜温点酒,聊聊哪位大人家添了新丁,哪位大人家遭了横祸,一两日还好,后头便腻了。我随口一抱怨,她说成吧,隔天竟给我带了只乌七八黑的小狗崽。
      “卖我的阿嬷说是西域种,长大了威风漂亮,只比狼小一圈。”
      “别别别别别!”我慌忙往后退,“……我怕。”
      小狗崽最后被李佳期带回去养。隔了几日,她自己倒是空着手来,随后十数名太宰府家丁鱼贯而入,将我与府上众人都吓了一跳。我问她好端端搬那么多木头来做什么,李佳期四下张望,指着院中一角:“咱在这儿搭个秋千吧,图纸我都备好了。”
      那年初冬,我与李佳期穿着粗布短衫,用长刨刀刨干净十三根木柱、五六块木板,又用茅草铺好顶子。她嫌木板硌得慌,我便锯掉房中一把太师椅的腿,栓到秋千架下,我在上头荡了几回,又开始觉得闷。
      李佳期有些伤心道:“唉,原来我的乌骨儿不喜欢。”
      这一声乌骨儿叫得人心口噗通直跳,我涨红了脸,忙道喜欢的,喜欢的:“但总觉得锯木头时更开心些。”
      李佳期笑眼弯弯:“倒也是。”于是过几日,又搬了座丹药炉子进来。
      我是真有些羡慕她的性子,许是神仙做久了,纵使在凡身里也能活得不拘一格。而我自生至死都在八荒之上,穹顶之下,得守着人间的规矩。
      赵殊回府那几日,后院已经没什么下脚地方。他看着满院杂物,眉头拧成一团。得知是李佳期所为后,他便吩咐下人将物什一样不漏,搬回太宰府上,连我埋在地里头的秋千架都被拆干净,家丁还顺势在上头栽了几株牡丹。
      听说李太宰见赵家这般来势汹汹,脸都绿了,况且东西太多,太宰府也不愿收。两家家仆还在街上起了冲突,此事闹出点动静,害李佳期被罚禁闭直至年关。
      我这日子过得实在无趣,赵殊得闲问句我的情况,我便好心抢在管事的前头答:“怕被人讲抛头露脸,不守妇道之类的闲话,这门我可一步没出。”
      赵殊抬头望我,板着脸,已是十分的不悦:“从树上下来,有要事与你说。”
      所谓要事李佳期早暗示过我,我也猜了七七八八。上督护二十又三,不承祖荫即加官正三品,青年才俊,前程可期,朝中定会有几位大人惦记着,早早为自家女子点算好八字生辰。
      “我同你没什么可说的。你爱娶妻便娶妻,爱娶妾便娶妾,要是想休我就更好了,咱俩日后见了,谁也别说认识谁。”
      赵殊的目光立刻像刀一样剜在我身上,他一个战场里杀伐惯的,瞪起人来甚是凶狠。我被骇得浑身一震,府中不多的常青老树也发出索索声响。
      “夫人同意,万事好说。”
      赵殊冷冷甩下一句便扬长而去。
      我坐在树上缓了一会儿,心里臭骂赵殊恶徒面相,无端吓人,心里更是想念李佳期。我极目向西,总觉得视野尽头,太宰府的墙头老树上也蹲着人,但我也极清楚,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要说这情愫是爱意,我倒也不觉得自己喜欢他到那种地步,只是与他在一起觉得快乐,觉得有个伴儿,有个知心体己的人。我当仙君如知己,仙君当我如众生,可惜他终有一日要回到九重天上,而我送佛送到西,不得不替元玥和这个讨厌无趣的赵殊过完余生。
      二月初一,新夫人进府,托这位萧氏的福,赵殊混成了皇亲国戚。公主进门自然没有做小的份,上都护顾及我爹的面子,许我一个平妻之位。这名头虽叫的好听,说白了还是妾,我识趣地早早搬去偏房,只盼元玥的阳寿能这样平平静静耗完。
      当夜李佳期又化作仙身来找我,他说怕我委屈难受,特来探望,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对赵殊一顿数落,末了总结道:“我为谁难受也不会为他。”
      “行吧,那我安心了。”
      李佳期又与我小话片刻,本已经准备走了,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人间朝堂风云我是不在意的,但因赵殊是你丈夫,我才多想了一想。外戚作乱之事,凡人皇帝最为忌惮,因此寻常公主下嫁臣子,必不会选官职过高之人。赵殊是武将,小小年纪便扬名朝野,实打实的军功,皇帝怎会不忌惮。”
      我对政事一窍不通,通常都是李佳期点拨,才能略参一二。听她一席长论,我仍是云里雾里,便问:“这么说,皇帝极信任赵殊?”
      李佳期直接给了我个白眼,他比了两根指头,耐着性子道:“要么,赵殊心腹之臣,皇帝抬举他,以牵制朝中弄权作乱之人。要么,赵殊功高震主,皇帝要借公主夺之由他兵权。”
      “哦……”
      李佳期一副十分嫌弃我的神情:“你我虽不需关心政局,但你好赖了解一下枕边人,如此也能早知祸福,少些忧心。”
      我讪讪作笑,言语里藏不住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他】和【她】这个问题,一般元玥见到或想到仙身时,称【他】,见到真人李佳期时,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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