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偶合有裂分

5、可恨必有可怜之处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为万物镀上了皎洁的月光，四周明亮如昼。
　　江墨离躺在树枝上，以双手作枕，双眼微闭，一条腿微弯踩在树枝上，另一条腿自然垂下轻轻晃动。
　　酉苏何望着月，对莫何道：“莫大人，时候差不多了，您快遣散家仆，避免伤亡。”
　　莫何笑着答应了，遣散了一旁看热闹的家仆，自己也向屋内走去。
　　“喂！”文灵雨向莫何喊了一声。
　　莫何转头看向文灵雨，眼中充满疑惑。
　　文灵雨见莫何停下，继续道：“是叫你遣散家仆，没叫你走！”
　　莫何：“小公子，我为什么不可以走？”降妖除魔是这些修仙之人的事，他一介凡夫能做什么？
　　文灵雨：“那东西是杀你，又不是杀我们，你走了它就不到我们这里来了，到头来不就是瞎忙活了一场！”
　　莫何：“那我应如何做？”
　　文灵雨指了指地上的阵图，道：“你站到那里面去！”
　　“啊？”莫何心中纳闷，这不是要他当活靶吗？江墨离和酉苏何这两个修为高的人不会插手，这两个小孩看起来不怎样，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文灵雨看着莫何神色迟疑，八九不离十的猜到了他想的什么，怒道：“别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就看不起，我告诉你，我和哥哥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我当你老子都是贬低了我！”
　　莫何一愣，忙陪笑道：“不敢！不敢！”说着马上走入阵中。心想这小孩嘴怎么那么毒？就算是古稀之年了也与十四五岁孩童相差无几，唉，毕竟有求于人，不然怎会低声下气。
　　“九师弟？”睡在树上的江墨离懒懒的喊道。
　　酉苏何偏头看向江墨离，问道：“二师兄，有什么事吗？”
　　“你要不要到树上来睡一会儿，很舒服的，来，我还给你挪了个地方。”语气依旧松懒。
　　“……谢、谢了，二师兄，我还是睡屋里吧。”酉苏何眉头抽动了一下。
　　文朝雨和文灵雨一阵无语，这人怎么还有心思睡觉？
　　站在阵中的莫何双腿瑟瑟发抖，心中想着就算这两个小孩失手了，自己还有舍利保护，不要害怕，自己想得不错，江墨离果然不靠谱……
　　寂夜无声，月悄悄的从东头向西移，空气明净，无半分污浊。
　　文灵雨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揉揉眼睛，看着树杈上睡得正香的江墨离。过去好几个时辰了，没有一丝动静，好像被耍了……
　　即使没有动静，文朝雨也依然一手紧握剑柄，如弦上之箭，蓄势待发。他头微微一偏，见文灵雨正看着江墨离，眉头微皱，他记得供江墨离睡觉的树的影子好像没有那么大，现在看似大了几分。
　　文朝雨凝神盯着树影，文灵雨觉有目光洒过来，转头见文朝雨正面色沉重的向他这边看，转身欲问，却见文朝雨猛地抽出宝剑，如利箭向他冲来，文灵雨看文朝雨的动作一愣神，更搞不清楚状况了。
　　瞬间，文朝雨已移至文灵雨身旁，一把将他推开，举剑向他身后刺去。文灵雨的目光随剑看向身后，背脊陡然变凉，他身后是五六条漆黑的触手，触手漆黑如墨，正向他延伸。
　　文朝雨一剑便将触手尽数斩断，被斩断的触手无声的落在地上，然后像墨水洒落一般在地上散开，散发着丝丝黑气。
　　触手被斩断的地方又有新的触手长出来，还多了几条触手从树影下伸出，像蠕虫般蠕动，向两人快速伸去。这时，文灵雨已回过神来，见状，抽出宝剑与文朝雨对视一眼，文朝雨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收剑于身前，口中默念咒语，触手没有因为两人收剑而不继续移动，反倒因凌厉的剑气消失前进得更快，正当触手缠上文朝雨的身体时，只听到一声低喝，文灵雨和文朝雨身前浮现金色屏障，马上就要得手的触手硬生生的被屏障反弹了回去，并且在空中断成数截，像墨汁一样落在地上，其他触手也像第一只触手一样，断裂为数截，洒在地上。
　　文灵雨看着地上冒着黑烟的黑水，骂道：“什么鬼东西？真恶心！”
　　黑烟不停的产生，四周都是浅浅的黑雾，仿佛蒙上了一层极薄的黑纱。
　　文朝雨手依然紧握着剑柄，道：“可能是怨气太浓，凝聚成实体。不过，这种触手的杀伤力不大，可能就是单纯的想弄晕我们。”说话间，眼睛向树上一瞄，看到了一个躺在树枝上的黑影，松了口气，但反过来一想，江墨离修为肯定比自己高，哪用得着担心。
　　黑影头微微一偏，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喂，文汨不是不用剑的吗？你们两人怎么还用剑？”
　　文灵雨怒道：“爹爹凭一杯茶就可凝出数把冰剑，我们怎可与爹爹相提并论？”
　　江墨离：“你们要用剑那就是不行喽！”
　　文灵雨额上青筋直爆，从牙缝中挤出：“你若不用剑，我唤你一声爷爷如何？”文灵雨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他还没见过江墨离出手，如果他真的不用剑，自己还真要喊他一声爷爷。
　　江墨离笑了一声，爽快道：“好！孙子。”说完，头偏了回去，继续睡觉。
　　“你……”文灵雨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啊！”一声锐利的尖叫划破平静的夜晚。
　　文朝雨和文灵雨猛地转头，见莫何吓得四肢瘫软，六神无主的坐在地上。
　　离莫何一丈远处有一团黑气，黑气浮在半空，一张血口从黑气中伸出，这张口不是人口，而是一张兽口，嘴巴半张，里面的利齿獠牙清晰可见，牙齿上沾满了鲜血，从牙尖滴下，然后从嘴角溢出，嘴旁边的毛也被血染成暗红色。
　　文朝雨和文灵雨都吃了一惊，呕吐感涌上心头，他们两只是修炼，从未实战，怎会见过这等血腥场面，腿有些发软，但也不至于像莫何坐在地上。
　　血口向莫何靠近，莫何脸吓得煞白，连爬带滚的要逃走。
　　文朝雨最先回过神来，眼看血口要进入阵图，却看见莫何正要逃离阵图，急得大叫道：“坐在原处！别跑！”
　　莫何已是被吓呆了，哪听得进文朝雨的话，三爬两滚的逃出了阵图，血口在阵图前停顿了一下，绕了过去，追向莫何。
　　文朝雨低骂一声，莫何呆在阵图里面是最安全的，只要血口一进入阵图，他便可施以法术，虽不能将这妖杀死，但足以困住它。
　　黑雾离莫何越来越近，文朝雨快速的向莫何奔去，一手执剑拦在莫何身后，挡住黑雾的去路。
　　黑雾到文朝雨面前略微停顿，向左浮动，欲绕过文朝雨。
　　文朝雨脚步一移，以手挥剑至半空，又是一拦。这时，文灵雨也赶了过来，与文朝雨一起挡住黑雾。
　　黑雾左移也不行，右移也不行，便与两人面对面浮在半空，嘴巴缓缓向外伸，整个头从黑雾中出来，然后是脖子，四肢，最后是尾巴。
　　一只浑身血迹身体庞大的虎呈现在两人眼前。
　　虎开始从黑雾中走出来时，笼罩着它的黑雾慢慢变得稀薄，随之空气中的黑雾越来越浓稠，当虎完全现形时，笼罩着它的黑雾消失殆尽，而空气中的黑雾已浓稠得伸手不见五指。
　　兄弟两人将灵力注入眼中，眼睛泛着微弱的光芒，眼前事物清晰可见，虎的一举一动尽收两人眼底。
　　文朝雨的心微微安稳，妖虎的力量不是很强，这黑雾奈何不了他们，若是比较厉害的妖驱使黑雾，就算将灵力注入眼中也于事无补。
　　两人持剑向妖虎逼近，虎先后退了一步，接连又退了三步。
　　文朝雨心中生疑，这虎好像不想伤害他们，他们说的果然不错，这虎妖果然没有伤旁人，仔细一想，它为什么不愿伤旁人？
　　文灵雨向前迈了一步，道：“哥，你发什么呆！还不快动手，它跑了怎么办？”
　　文朝雨回过神来，与文灵雨两路包抄，一人在虎头，一人在虎尾，同时向虎逼近。
　　虎见进退两难，身体微微下倾，腿蓄足了力，向前方的文灵雨扑去。文灵雨执剑于身前，挡住血盆大口，心中惊道这妖虎好大的力气，咬牙与虎抵抗，双脚深陷地中，并缓缓的向后压。
　　文朝雨见文灵雨与虎对峙，抓住机会，咬破手指，腾跃到虎的上方，以手为笔，以血为墨，凌空画了一个阵图，阵图恰好完全将虎覆盖。
　　当阵图最后一笔完成，虎似乎受什么压制，被迫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文朝雨站到文灵雨身旁，气息有些急促，画阵图消耗了他大量灵力，现在身体有些透支。
　　文灵雨见妖虎被制服，得意笑道：“仙隐山的果然是废物！如此简单都抓不到！”
　　文朝雨被文灵雨的话一提醒，想到仙隐山的弟子非等闲之辈，他们抓不到虎妖必有缘由。
　　文朝雨目光转向虎妖，就发觉不对劲，这虎被捉住应是拼死挣扎才对，可他见虎趴在地上，眼波平静，只是单纯的被压着，没有丝毫的反抗之情。
　　突然，见虎的眼眸动了一下，头开始变得虚无，然后是身体，最后是四肢和尾巴，接下来整条虎化为星尘消失了，只剩下悬在空中的血阵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四周的黑雾也渐渐淡去，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文灵雨还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无声无息间，两人没有察觉到躺在树上的黑影缓缓起身，还打了一个哈欠，脚尖在树上轻轻一点，跳至半空，跃过高墙，翻出庭院，动作一气呵成。
　　文朝雨向树望去，只见两三片树叶飘落于地。
　　文灵雨回过神来，大骂道：“我靠！这妖虎是空气做的？和小爷我玩消失？等我抓到它必定将它千刀万剐！”
　　文朝雨向墙外望去，他感觉那里好像有灵力波动，这灵力凌驾于他和文灵雨之上，也不管一旁破口大骂的文灵雨，径直向墙走去。
　　文灵雨见文朝雨一声不响的离开，忙追上去，口中道：“哥，你去哪？怎么都不招呼我一声？”
　　文朝雨不答，纵身一跃，翻出庭院，文灵雨也随文朝雨出了庭院。
　　文灵雨翻出庭院后双脚着地，眼前的景象让他愣神。
　　江墨离站在一旁，脸上全无睡意，黑色衣袂在风中飘飞，带有几分邪气。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腕上的红绳，原来，是一根极细的红绳在他手上绕了无数圈，远远望去，细绳聚成一束就像一条粗的红绳。现在，红绳一端缠在莫何的手腕上，另一端困住了一个庞然大物，这个庞然大物就是先前的虎妖，被困在红绳凌乱织成的牢笼中。
　　文朝雨隐隐觉得这虎和先前的虎有些不同，先前的虎是妖，散发着妖气，而眼前的虎虽散发着妖气，但是更多的是阴气，周身浓稠的黑气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使它不像妖，更像鬼，那么这个东西应该是
　　“妖鬼。”江墨离道，语气平静，没有波澜。
　　文朝雨背脊一凉，果然是妖鬼！
　　文灵雨从没有听过“妖鬼”这个词，问道：“什么是妖鬼？”
　　文朝雨解释道：“妖鬼是最棘手的一种邪物了，人死后怨气不散会化为鬼，而妖死后怨气不散会化为妖鬼，妖成妖鬼比人成鬼更为艰难，因为妖与妖不如人与人，纷争极少，怨气自然要少得多，何况妖成妖鬼必须要有极重的怨气，不然不得成为妖鬼。所以，一般见到妖鬼的机会少之又少。但若遇到妖鬼就麻烦了，妖鬼有两身，一身为鬼身，一身为妖身，鬼身力量来源于死后的怨气，妖身的力量来源于生前的妖力，若只杀鬼身而不杀妖身或只杀妖身而不杀鬼身都不能将妖鬼歼灭，刚才我们遇到的是妖身，眼前的应该是妖身和鬼身的合体，力量比是妖力和怨气的总和还要强大，若先前我们的对手是它，我们必败无疑。”
　　这时，酉苏何和莫何走了过来，酉苏何走在前，莫何跟着酉苏何在后，跟得非常紧，快要贴在酉苏何的背上了。
　　先前，莫何被吓跑后，就找到了酉苏何，添油加醋了一番说两个小孩是如何不行，邪物是如何快要将自己杀死，江墨离又是如何坐视不管。酉苏何无法，只得出屋走到庭院，恰见文灵雨翻墙出庭院，自己也想跟上去，奈何莫何乃一介凡夫，不会翻墙，只得从正门走出绕路走到这里来。
　　妖鬼一见到莫何，向他大吼一声，无视束缚它的红绳，向莫何猛地冲去，但一碰到红绳就不能前进半分。
　　莫何先是被妖鬼的吼声吓了一跳，见妖鬼向他冲来，忙后退几步，发现妖鬼挣脱不了细如发丝的红绳，胆子大了一些，从酉苏何身后走出来，道：“仙长，快！将它杀了！”声音中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江墨离手呈一个奇异的姿势，红绳围成的牢笼慢慢缩小。
　　妖鬼口中发出哀嚎之声，仿佛是不甘，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莫何，尽是怒与恨。
　　身上的黑气一点一点的消散，黑气一旦消散完，它也就要消失了。
　　江墨离手突然一顿，牢笼停止缩小，众人疑惑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江墨离转过头，一手挠了挠头，笑道：“不知怎么的，突然好想照镜子。”
　　众人无语，文灵雨心中早将江墨离骂了一通，还没见过这么臭美的人！
　　莫何先是一愣，然后第一个冲出去到屋内拿镜子，照镜子也好，做其它的事情也罢，他只要江墨离杀了它，他只要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