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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为权失心结遗恨(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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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墨离进府时就察觉到妖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妖有妖气,鬼有怨气。那么,侵入这个府的可能是妖和鬼,也可能是妖鬼。妖气虽浓,却不强,则可以给文家两个小子练练手,自己在旁静心观察等待即可。
虎妖的出现让他确定那是妖鬼,因为它周身妖气环绕,却在使用怨气,将怨气凝聚成实体形成触手,可肯定它是妖鬼的妖身。妖鬼虽可分为两身,但两身之间的距离是受限制的。力量越强,两身之间的距离便可相隔越远,反之,若力量越弱,则两身之间的距离必须很近。虎妖与文灵雨相持不下,轻易被文朝雨制服,可知其力量不强,那么鬼身必在附近。妖身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他知道,那是鬼身的召唤,一般的阵法是不能阻止鬼身的召唤,文朝雨使用的阵法很玄妙,但就像一个新手雕琢玉器一样,玉再精美,手艺不精,只能沦为废器,阵图再玄妙,文朝雨没能熟练掌握,阵图发挥的效果只能与普通阵图相差无几,自然不能阻止鬼身对妖身的召唤。
妖身消失,他随之出了院子,却定妖鬼的方位,用困灵将其困住。
准备杀了它时,有一种欲望从心底升起,就是照镜子。他平常镜子都不会碰的,邋遢就邋遢吧,他不在乎。这种欲望不是发自他内心,好像是一种力量强行让他产生这种欲望,他感觉到这种欲望很焦急,一开始这种欲望还可压制,但随着他拉紧困灵缩小牢笼时,欲望感越强烈,让他觉得非照镜子不可。
须臾,莫何派遣两个家仆搬来了一面高大的镜子。家仆见了妖鬼,手头一乱,镜子险些摔碎,又见妖鬼被困,神色稍有缓和。
镜子放在江墨离身前,家仆垂手立于一侧。江墨离在文灵雨极度鄙视中站直身肢看向镜中的自己。
江墨离伸手敲了敲镜子,没什么特别,他为什么想照镜子?
风拂过脸庞,撩起几缕青丝,模糊了他的视线。当他再次看向镜子时,瞪大眼睛,不再眨动。
……他,又出现了。
镜中人用左眼看着他,眼波清澈,一尘不染,像刚出生的婴儿的眼睛那般纯洁。
他双唇微启:“妖鬼,是妖死后心有执念选择化为妖鬼。它们都知,一旦化为妖鬼,便永世不得进入轮回,最后会化为虚无,五觉尽失,不散不灭,终身与孤独为伴。”声音空灵飘渺,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
江墨离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镜中人。
酉苏何知江墨离不是在乎外表之人,心中有疑,现见江墨离站在镜前不动,双眼紧盯着镜子,好像镜中有东西让他吃惊,心中疑团更重,便向江墨离走去。
酉苏何与江墨离并肩站在镜前,看着竟中两人,并无可疑之处。
“其实……它们也很可怜”声音好似在江墨离心中升起。
“可怜?它们杀人怎不知人也可怜?”江墨离嘴唇微动,脸上略显愠气。他见过的妖鬼,尽是杀人如麻。
镜中浮现一行文字。
“你……自己去看吧。”声音依旧空灵。
镜中人隐去,江墨离的脸显现。
江墨离思忖片刻,见酉苏何在身旁,随口问道:“九师弟,你看见了吗?”
酉苏何一脸疑惑,道:“我看见了什么?”是看见江墨离一直照镜子?还是……他看不见的?
江墨离微微一顿,马上笑道:“难道你没看见我们俩站在一起我更帅吗?”原来镜中人只有他能见到,他的声音也只有他能听到。
“……”
江墨离也不顾尴尬,或者说他从来都不知道尴尬两字怎么写,向妖鬼走去。
妖鬼见江墨离向它走来,身体向后缩,眼中露出恐惧之情。
江墨离伸出食指按在妖鬼头上,另一手捏诀,口中默念咒语。
先前镜中出现的文字是一段咒语,可以窥探妖鬼内心的咒语。这个咒语师傅没有教过他,甚至从没提起。他想看老是人可怜还是妖鬼可怜。
江墨离念完咒语,轻闭眼眸,眼前先是一片黑暗,然后黑暗像雾一样变得稀薄,最后,眼前呈现光明。
酉苏何见江墨离立在妖鬼前,不动,便走到他身边,手轻拍他的背,问道,“二师兄,怎么了?”当手接触到江墨离的身体时,酉苏何感觉一股力量进入体内,身体不能动弹。文灵雨和文朝雨也觉奇怪,像酉苏何接触江墨离一样接触酉苏何,身体一僵,也不能动了。
三人眼前变得明亮起来,和江墨离一样,进入妖鬼的记忆。
衔辰山山脚,聚财村。
村庄前临绿水,背倚衔辰山,景色别致。
村庄繁盛,有大户人家,莫家是其中之一。
在山与村的交界处,它伏于地,遍身伤痕,伤口深处,可见森森白骨,地上一大片尽被染红。
它,微微喘息,知自己死之将至,眼眸没有波澜,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一十岁模样的少年立于它身前,四个男人垂手站在少年身后,少年衣着比身后四人要好,显然是个阔家公子,四人便是少年手下了。
它看着眼前的人类,觉得,自己逃了这么久,终免不了一死,要怪只能怪自己一身好皮毛。
一个挨着少年较近的人细声道:“少爷,这可是有名的金绒虎,皇帝老儿都不容易得到一只,值钱得紧!”
“那又如何?我家又不缺钱!”少年眉宇间一派正气,五官端正,与莫何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满脸稚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少年正是幼时的莫何。
莫何继续道:“它受的伤很重,不救它会死的。”转身看向身后的仆人,满脸怜悯转为怒气,问道:“药呢!怎么还没来?”
一人从远方奔来,口中大呼:“少爷,药来了!”或许跑得太急,话有些喘息。
莫何接过仆人手中的药,在金绒虎旁蹲下身来,将药小心翼翼的抹在金绒虎的伤口上。
“金绒虎呀金绒虎,这是我买的药,抹上去就可以治好你的伤了,你要乖乖的让我给你涂哦!”莫何口中念着,手中动作越发轻柔,眼中尽是怜悯。
它微微抬头看着身前的小孩,眼中倒映出莫何的影子,将影子深深刻入心中,他竟不是为了自己的皮。
画面一转,寂静黑夜中呈现一座府,大门上挂着的“莫府”两字入木三分。
熊熊大火突然从府内窜起,顷刻,整座府淹没在火海之中,墨蓝色的天空也被火染成微红,府内哭声、叫声、喊声响彻云霄。
一黑影闪入火中。良久,从火中走出一只虎,虎毛金黄,在火的灼烧下变得扭曲。虎口中衔着一少年。
少年大约十五岁,大部分衣物被烧焦,脸被烟熏得发黄,双眼紧闭,此人正是莫何。
黑夜渐渐淡去,不是天亮了,而是场景变了。
衔辰山山腰,树木重生,人迹罕至,有一破旧木屋,门吱呀作响,窗纸已是千疮百孔。
一少年坐于窗前,手中拿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着,书页泛黄,仿佛一揉就会碎掉。
忽屋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少年放下书,波澜不惊,向屋外走去。
屋外,蹲着一只全身金色的虎,虎口中还叼着一只已断气的鹿。
“绒绒!”莫何轻唤了一声,三分温暖,三分亲切,四分宠溺。
它松开口中猎物,向莫何小跑过去,在莫何身前立起身体,把莫何扑了个满怀。
莫何猝不及防地被金绒虎扑倒在地,也不恼,伸出一只手在虎的头上弹了一下,笑道:“绒绒,快起来,要被你压死了。”
它用鼻子在莫何脸上蹭了蹭,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莫何身上移开。
莫何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仔细打量着绒绒带回来的鹿,心中松了口气,这个月的生计有着落了。
但刚松的气又展现在紧皱的眉头上。
莫何五年前家中遭火灾,人和钱都烧光了,他本是该被烧死的,在他被烟呛得半晕时,见一只虎冲了进来,把他叼在嘴里,将他救了出去。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木屋里,旁边还躺着一只身上被烧伤的金绒虎,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他五年前救的那只金绒虎。木屋似乎早已废弃,此后,金绒虎与他形影不离住在这木屋里,它时常在山间捉些猎物回来吃,只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是留给莫何的。莫何将它留下的肉拿到山脚卖,用卖来的钱买米和一些书籍。
他,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腹中文墨,他不想被别人嘲笑,他想改变现状,所以他想入京折桂步蟾宫。可是,命运似乎要和他作对,他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又和谈入京?
它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悲伤,走到他身旁,在他腿间摩挲。
“绒绒。”他又唤了一声,低下身来,抱着它的脖子,闭上眼睛,将它紧紧抱在怀中,他只剩下它了。
它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除了他,似乎忘了一撇,多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
这天,莫何和往常一样在窗前苦读,它依偎在他的身边,头在他的腿间摩挲,惬意又安详。
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它马上正起身充满敌意的望向门。莫何起身摸了摸它的头,示意它不必担心。它马上躺在了地上,顺便还粘着他舔了几口。
莫何向门走去,心中思索,会是谁呢?他在这住了五年了,从未有人拜访他,不过拜访他的飞禽走兽还是有,在地上跑的被绒绒抓来吃了,在空中飞的抓不到,绒绒就吼两下,有些吓飞了,有些吓晕了。
打开门,见一人站在门外,莫何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门外人穿着一身华丽衣裳,面带微笑,神情傲然又不失温和,看起来不像是聚财村的人。
“莫公子,你好,在下葛青。”葛青面带微笑地说道。
莫何微微一愣,回以微笑,不知如何说话。
葛青继续道:“莫公子,我此次前来是因为我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想买你的金绒虎。”
“什么!”莫何瞪大眼睛大叫一声,马上道:“我不卖!”语气十分坚决。
葛青没想到会拒绝,皱了皱眉,喃喃道:“啊,这下可不行,二公子会责怪我的。”依旧不死心,对莫何道:“莫公子,你放心,钱不会少你的。”
莫何依旧面不改色,毫不动摇。
葛青思忖一会儿,道:“听说莫公子整日苦读诗书,只望能科举中第,可问一声莫公子盘缠足够?”
莫何眼中悲伤一滑而过,葛青的话是他的伤处。
葛青查觉莫何神色有异,心中微喜,道:“可谓是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莫公子,你真想你的努力白费吗?你想放弃一举成名的机会吗?”
莫何低头垂下眼眸,不语。良久,莫和突然抬头,与葛青对视,吼道:“不想啊!我天天做梦都想着出人头地!我不再想那些人看不起我!”此时,莫何已是泪水朦胧。
绒绒突然听见莫何大吼,立马冲到莫何身边,以为葛青欺负莫何,怒目瞪着他,并发出低沉的吼声。
莫何弯下腰,手扶摸着它的头,哄道:“别担心,我没事。”转头对葛青道:“只是绒绒救过我,伴了我五年,我……我怎忍心将它卖与旁人。”
葛青道:“莫公子对这金绒虎有感情也是自然,但莫公子可曾注意到这只金绒虎体格瘦弱,是因为你脱累了它,限制了它的自由。”
抚摸着绒绒的手顿了顿,莫何喃喃道:“我……我、”
葛青道:“莫公子放心,我家的公子不像世人那般得到金绒虎只是为了它的皮,他们很善良,会好好对待金绒虎的。特别是二公子,极爱金绒虎,你若将他卖给我,便有机会出人头地,金绒虎也可活得更好,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莫何听了葛青的话,良久,痴痴问道:“你们……你们真的能好好待它吗?”
葛青肯定的点了点头。
莫何沙哑的说道:“好,我答应你,你们一定要……好好待它。”
葛青从袖中拿出桑皮纸药包,道:“把这个喂给它。”
莫何接过药包,颤手打开,里面是白色粉末,伸到它嘴边,带笑道:“绒绒,快吃,吃了就会有一个好生活了,就不必与我受苦了。”笑是苦涩的。
它先是抬头望了莫何一眼,眼眸清澈,然后低头毫不犹豫地伸出舌头将纸上的白粉舔得干净,它一直都相信他。
马上,睡意袭来,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
当它再次睁开眼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铁笼中,两边是侍从,前方是两个骑马少年,两人背影十分相似,都身着浅青色衣衫,腰间悬玉,背负宝剑。
“哥哥,这次爹爹的生辰礼物可是有着落了!”骑马行在左边的二公子舒了一口气说道。
“这只金绒虎的毛色很纯,爹爹应是喜欢的。”右边的少年说道。
忽木笼中金绒虎低吼了一声,两人一起回头看它。
“哥哥,它为什么要叫?”
“不知。”
“是不是饿了?”
“不知。”
“那我给它一点东西吃吧!”二公子说完,将手伸入袖中,从储物囊中摸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烤肉,扔入木笼中。
它将肉咬在嘴里一口吞下。
“哥哥,你看它吃得那么急,肯定是饿了!”二公子看着金绒虎吃了自己给的肉,有些开心的说道,然后将头转向它,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它在笼中又是一声低吼。
二公子开心的笑了,转头道:“哥哥,你听,它又叫了一声,它说它饿了!”
大公子应了一声。
二公子发下命令:“停下!”
侍从应声停下,不再前进半步。
弟弟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侍从道:“你,把前面那家客栈里面的肉全部买下来!”
侍从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向前面的客栈快速跑去。
不久,那侍从抬了个大竹筐回来了。竹筐里的肉多得快要掉出来了。
弟弟拈了块肉,从缝隙间扔进铁笼,它马上将肉吃完了,并且发出友好的咕噜声。
弟弟见了,很是高兴,又拈了一块肉放进去。金绒虎趁机轻轻舔了一下弟弟的手背,却不吃它递进来的肉。
二公子见虎舔了自己,脸上绽出了笑容,大声向大公子喊道:“哥哥,它竟然亲我的手,还舔我了!”
“嗯。”哥哥只还是冷淡的回了一声。
见哥哥如此不上心,弟弟嘟着嘴道:“哥哥,你这样子它是不会喜欢你的。”
大公子目视前方,不语。
二公子见哥哥不理,知道哥哥不喜欢虎,不过买虎的钱是哥哥掏腰包,就不多说,把心思放在虎上了,看见刚刚扔进入的肉虎没有吃,问道:“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它扭头看向竹筐中的肉。
竹筐的最上面有一块很大的骨头,骨头上粘着血红的精肉。二公子马上就明白金绒虎想啃这块骨头,他一开始就看到这块骨头了,只是因为骨头太大,不能通过缝隙塞进笼子。
它可怜巴巴的看着弟弟,又看了看骨头,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在乞求。
二公子向大公子道:“哥,它要吃骨头!把笼子打开!”
大公子坐在马上,侧头道:“葛青说金绒虎很狡猾,保险起见,先把它带回家再说。”
弟弟撅起嘴,道:“不嘛不嘛,我就要现在喂它骨头!再说它只是一只虎啊!”
一只虎而已,能狡猾到那里去?
大公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钥匙扔给他,道:“跑了我可不管。”哥哥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吩咐侍从提高警惕,以防金绒虎逃走。
弟弟稳稳地将钥匙接在手心,开心的笑了,吩咐人将木笼打开,把骨头放进去。
门打开时,众人精神紧绷,仿佛虎下一刻就会从笼中跳出来。可是,门从打开一条缝到全开时,虎没有动一下,甚至连眼皮抬都不抬。等把骨头扔入笼中,它才微微倾向骨头,用两只爪子压着骨头,开心的啃了起来。
众人见状,松了口气,放松警惕。
刚打开的门又慢慢的合起,就在门合成一条缝时,它突然站了起来,向门猛地一撞,关门的侍从被虎隔着门撞飞了几尺远。
众人见状,猝不及防,动作慢了一拍。虎从笼中一跃而出。
情况虽出人意料,随从却也没乱阵脚,纷纷抽出了腰间佩剑,把把利刃直指着它。一旁的二公子大呼不要伤到它。众人心领神会,只是举剑示意,想将金绒虎吓回笼中。
虎扬着头,眼睛很亮,神色坚定,毫不畏惧。众人看它就像看见了一只无视自己生命的虎,心中不免升起畏惧。
忽它大吼一声,朝着利刃最密集的地方冲去,因为那是返回衔辰山的方向。
众人被虎的举动又一次猝不及防,有人谨记二公子的命令及时收回了剑,而更多人以对待敌人的反应刺出手中的剑。
刹那间,十几把剑插入它的身体,它痛得哀嚎一声,但眼前浮现一个面带微笑唤它过去的人,身上的痛仿佛消失了。
它身中数剑,却不敢停顿,若是慢下来,就一辈子见不到他了。
血雨淅沥,打红了青石板路,也打红了它的眼眶,为什么……他不要它了?
它回到衔辰山,回到他们相伴五年的木屋,可人已去,景不留。
它相信,他还会回来的,他还会向以前那样带着宠溺唤它一声绒绒,一直在这里等着,数着春天,盼望着下一个夏天他会回来,它只知道等待莫何。
当它数到第五个冬天时,聚财村已变成聚财镇。
它窝在被北风吹得吱呀响的木屋里,浑身冷得瑟瑟发抖,它忽看见树林深处,枝丫上的厚雪落下,渐渐的,愈来愈近的枝丫上雪也无声的落下。然后,从里面走出了他。
它一跃而起,他来了!他果然不会忘了它!它跑出木屋,就像五年前一样,奔向他。
然而,它在他身前硬生生的停下了爪子。他好像不是他。
以前的他,看着它会笑,笑中带着宠溺,弯弯的眼眸中尽是温暖。可现在的他看见它不笑了,双唇紧抿,眼中黑暗而冰冷,像两颗毒刺刺入它的身体,让它不能喘息。
它忽看见他身后有十几个灰色的影子,正慢慢向他逼近,十几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是一群该死的狼!
它毫不迟疑地向离他最近的一只狼猛地冲去,直咬对方喉咙。
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只狼身体软了下去。十几只狼见同伴被杀,暂且放下莫何,向它攻去。
只见揉碎桃花,洒红满地。
最后一只狼咽了气,它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身伤痕,满身血水,即使是这样,它依然开心,它终于见到他了,他安然无恙便可化去它所有的伤痛。
莫何看着奄奄一息的它,手放在腰间匕首上,向它走去。
“你……逃出来了?”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唤它一声绒绒。
“舍弃吃喝不愁,偏偏要跑到深山老林里来,真蠢!”他的嘴角带着嘲讽。
“我呀,可没你命好,身在朝廷,忧谗畏讥,受人排挤,皇帝无心!”他笑了笑,像是在嘲笑自己。
“我看你也快死了,不如把你的皮给我吧,听太监说皇帝喜欢金绒虎的皮。”
“……特别是毛色纯一的皮。”莫何慢慢的抽出匕首,匕首上的光芒让它神色涣散。
“你不要怨我,你十年前本是要死的,是我救了你,让你多活了十年。”他笑了。
手起刀落,晶莹的雪上绽开红花。
它眼色绝望,到死,到死,都没能等到他唤它一声绒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