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君一壶杏花酒》夕欷豨

5、伍

　　子非头上挂着官名，却没有什么事可做，想来也是皇上为留他而打的幌子。例行早朝和陪皇上之外，还能偷得半日闲。
　　已是四月，沐笙未归，杏花有了凋零之势，子非只能在御花园中捡落下来的花瓣，倒是巧得很，每次都遇到娴贵妃牵着大皇子逛御花园。
　　贵妃走到面前时，子非鞠躬作揖。娴贵妃人如其号，淑娴温柔，只是冲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大皇子天资聪颖，是个做帝王的材料，而今腹中又怀着龙胎，后宫只这一位妃子，无人争宠，贵妃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可是子非看见她眼中的不屑，也许是他经常在皇上身边，想来是把自己看做皇上的男宠。
　　子非笑了笑，用衣襟兜着杏花瓣回去，挑捡洗净，制好杏花酒，想着等到它酝酿置琼觞，沐笙也该嘴馋回来了吧。
　　塞外战况如何，他不知，乱尸遍野，他亦不知，他只知那人平安归来便好。沐笙在关外横枪披甲，持缰血战，子非知他一定能回来，不为国为家，只为他。
　　他想在沐笙归来时，依旧微笑着说欢迎回家；他想在那一方亭子里同他一世沉醉；他想让沐笙抱他摘杏子，想要和他执手走到人间白头……子非摩挲着手中的凤簪，叹息:沐笙，你可还能看见我别着这簪子的样子。
　　子非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将簪子收起来，出门迎接，是皇上过来找他。
　　“子非，你酿酒了吗？” 皇上嗅着屋中的味道，看着子非讲到。
　　“嗯，等到酒好时，我给皇上送去。”
　　皇上点了点头，他握住子非的手，十指紧扣，十分欣喜的说:“子非，今晚宫外有放灯火，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子非却把手抽了回来，只是胡乱的“嗯” 了声，答应下来。
　　a外灯火通明，皇上打扮一番像个纨绔子弟，又不失风度。拉着他走到护城河边，河中漂浮着万千只五光十色的花灯，承载着万千人的愿望，向东流去。
　　“子非我们也放一个可好？”
　　“嗯。” 子非忆起沐笙同他放过一只粉黛颜色的莲花灯，子非是从来不信的，每次只看沐笙放，却也不知他许的什么愿，这会儿为他许个愿吧。
　　子非从小贩手里挑了一只莲花灯，写好愿望，便让它顺流而下。一只孱弱的灯，承不住那么重的希望，可是这次子非却相信，神可以看到。
　　皇上问他，许了什么愿，子非笑答，不过是国泰民安之类的话。
　　“嗯，子非，我想要吃些糕点，你去帮我买好不好？”皇上没接他的话，只是让他去买吃的。
　　“好，你在这里等我。”子非转身走过石桥向夜市走去。皇上看着他走远，便向河的下游走去，他挽袖捞起了子非的那只花灯，他还记得，因为眼睛未离开它半步。他要看上面写了什么，即便已经猜到结果。
　　取下花灯夹着的纸条，是子非娟秀的字体，认认真真的写着，“不愿两相望，只求长相随。”
　　“呵～，我终是败了。” 皇上将那张字条撕碎，撒入河中。
　　那张纸条写不下千言万语，才化作这最终的希冀，希望神明看到，可眼下只是一片虚无的泡影。
　　“子非你猜我写了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笑吧，你猜不到，也永远不想猜。”皇上将花灯抛入河中，收起悲怆的神情，恢复了面对子非的温柔，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