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子》人脑子打架

4、第 4 章

　　男孩也不是每天都能和小鼠玩，毕竟它总是会被那只大猫绊住。那些时候，男孩就一个人瞎玩。
　　外婆他们要去收花生，把小男孩也捎上了。是要把他放到田埂上坐着，当做是吉祥物吧，累的时候就看一看。小男孩却盘算着，他能从土里剥出多少颗呢？
　　小男孩戴着草帽，拎着竹篮子，和外婆他们走在路上。田地之间长满了茅草，风一吹，就勾卷出一道道软软的波纹。滔滔的明朗的光芒，“呼啦”一下，从这边的茅草尖上，传到了另一边。
　　那些细细的秀美的茅草在打滚啊。
　　在茅草丛里，有一座孤伶伶的无名小坟。那里睡着谁呢？坟上也满生着茅草，被风吹着，像是小小的坟在打滚。
　　妈妈像是担心小孩会怕，紧紧牵着他的手绕过去了。男孩却想着，妈妈我一点都不怕呵。
　　如果我死了，睡在这样的墓里，这样的绿色的草丛，这样的光，这样的风，夏天来的时候，我也会打滚，带动着它一起滚。
　　妈妈他们忙起来了。小男孩也扒出了几颗花生，很满意地弄脏了自己的手，就高兴地玩起来了。他趁着妈妈不注意，一直往外走，一径走到茅草丛里了。
　　男孩立住了，又蓦地往前扑一下。茅草尖戳着他，可是那一排茸茸的细细的疼，多好玩啊。男孩儿看着风把面前的草丛吹得一起一落，忍不住打了个滚。
　　耳畔的风声似乎太盛大了些，有点不同寻常。小男孩睁开眼睛时，不知怎的，一滚就滚到山上来了？
　　小男孩也没想到要害怕，他立刻要下山的。但是，这是山神的山吗？腊梅树上落满了嫩黄的星星般的花朵。望江南开着黄花，蓬蒿菊烧灼着暮光。面色灼红的杜鹃花，互相挽着碧绿的衣袖。蔷薇藤缀满粉花青芽的辫子，轻拂在地上。殷红酣醉的八角枫，向着流光倾覆着温柔的手掌。板栗树的枝叶间拥着密攘攘的灰色果子。而风“呼呼”地吹，就像有谁在温柔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许多花树都违背了时令，可男孩并不知道。
　　有人轻轻地碰着他的手臂。男孩转身看时，却是一只雪白的鹿，鹿角是梅树枝，缀点着花苞。它乖顺地伏下身来，要男孩坐上去。男孩很亲昵地摸摸它，再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它身上。小鹿欢快地鸣了一声，往山上跑去。
　　它在山顶停下来了。山风太温柔了呵，小鹿角上的梅花全开了。小鹿埋下头，在水边看了看，欢叫了一声，蹦跳着跑走了。小男孩都来不及说谢谢，也还没问问他，我到底是在哪儿啊？

　　男孩的面前是一座学校。那其实是几座挨在一起的小山坡变成了教学楼。苍苍的灰湖绿色的玻璃里，映着梅花的影子。而楼顶有马，正自翻越着山岭。马儿走了。
　　男孩走进了学校里。只有一间教室开着门，他走了进去。教室里坐着松鼠、兔子、黄鼠狼，还有在山上能见到的动物们，野鸭和麻雀在来回踱步。一只狐狸坐在讲台上，说道：“我们今天请一只人类小朋友来回答问题。”小动物们都鼓掌。
　　问题是——“我们在哪里呀？”
　　男孩怎么会知道呢？外婆家附近根本没有一座山啊。
　　狐狸歪着头，说，“不要忘了，你是在我心里。”这句话一说出来，它们都不说话了，也不走动了，诡静得使人疑心这是梦。
　　放学了，每只小动物都转身来直直地看着他，然后离了各自的座位，都朝男孩走过来。小男孩瑟缩着，但还是勇敢地站起来，也许是预备着被他们打一顿。想不到被它们依次抱住了。是小动物们温暖可爱的怀抱啊。
　　“弟弟啊好久不见啦。”“我们小弟弟长高啦。”“我好想你啊。”“弟弟不要忘了我呜呜呜。”
　　小男孩晕晕地听着，整个人暖烘烘的，虽然他没怎么听明白。
　　他突然瞥见了窗边有一个人，正默默注视着他。是在从前见过的仙人啊！又在这里见到啦。“山神大人来了！”一个头上是梅花与鹿角树枝的童子，推开教室门，蹦蹦跳跳地说道。山神好像是责怪地看了小鹿一眼，走了进来。小男孩本来雀跃着想喊，但又不说话了，因为“我不想叫她‘山神大人’啊”。那并不是个亲昵的名字啊。
　　山神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小心地环抱住他，说道：“放学了，弟弟我们回家罢。”他扯开男孩的口袋，在那里放了一大把松子。
　　山神剥好了一颗松子递到他嘴边，男孩正要吃，梦偏生在这时醒了。他躺在了妈妈怀里，妈妈说：“你打着滚就累了，在茅草丛里睡着喽。真是太淘气了，身边还散着一堆松子呐。什么时候捡的，装在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