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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流采 ...

  •   厚重的黑色马车缓缓停靠在侯府门前,石兰小心地上前掀开车帘,杜衡则捧着一件白底烫金色云纹的薄披风等候在一旁——二人便是龚叔为苏流采安排的丫鬟,相貌皆是上等,一个机敏一个稳重,倒也相宜。

      白皙好看的手掌扣住车门,紧接着是因为饮了酒而泛着灼灼桃色的美丽面容,身着烫银广袖长衫的女将军轻巧地翻身下车,结果丫鬟递过的披风,而后转身向车内递过一只手去。于是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了上来,鸦发白衣的少年走下车来,他的模样生得极好,只是太过憔悴了些,叫人惋惜。

      石兰活泼些,忍不住偷眼讶异地瞧着少年,杜衡倒还沉得住气,心下虽然好奇,却依旧恭谨地守候一旁。

      时值二月末,夜里凉意依旧厚重,苏流采却并未有太多感觉——比起西北那凛冽似薄刀的寒风,这样的天气已经称得上怡人了,这件披风搁在她臂弯里,倒是可有可无。

      只是想到少年那冰凉的手和单薄的身体......

      “明玑。”她唤道。

      她本就生得高挑,而陆明玑却比同龄人更为瘦小,竟是比她低了一个头有余,闻言便只有抬头望着她,却见她为自己搭上一件披风,手指灵活地在胸前打了个花结。他不禁有些面热,干脆低了头,小声道:“多谢。”

      他低着头,只露出有些发红的耳尖和细软的发顶,苏流采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我瞧你你今日弹琴时胆子挺大,怎么这时又这么害臊了?”

      晋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为官,但如苏流采这般不拘一格的其实颇为少见,侯门深府中的丫鬟哪里见过这些阵仗?石兰只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惊掉了,杜衡也忍不住红了脸。

      陆明玑脸更红了,只拽紧了披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跟在其后的宁秋倒还面色平静,上前叩开了门。

      苏流采偏头闷笑两声,也不逗他了,带着众人向府内走去。

      侯府萧条了多年,龚叔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住进来,便没有收拾出相应的院子,只听说苏流采对这少年很是看中,又听了今日宴会之事,便干脆让那少年住进她自己小院还空着的东厢房,还着了两个丫鬟服侍。

      陆明玑一手撑着脸,靠在烛火旁发呆,房间里有着丫鬟进进出出,或铺换新的床具或更换屋里的物什,即便动作尽量轻敏,依旧带得烛火忽明忽灭,打在他脸上,看不清神色。

      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既为终于摆脱了那个地方而欣喜,却又为今后何去何从而担忧。

      他今日行事看似鲁莽,实则经过了许多考量——待在云想阁那种地方,要么想办法逃出去,要么就是与其他伶人一般被送给达官贵人供其玩乐。

      若是前者,以他的才智倒是不难,但若是再想要轻易地接近京都的权利中心,却是不太可能了。

      倘若是后者,那苏流采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她身份够高,品性也好,而且作为女子,倒是比男子要让他容易接受些。

      现在成功进入侯府,那么他的第一个目的就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就得想办法争取苏流采的好感了。

      想到这里,陆明玑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到一旁整理床铺的小丫鬟,开口:“芰荷。”

      名为芰荷的小丫鬟听了,忙回头应是:“公子有何吩咐?”

      陆明玑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将军可是就寝了?”

      丫鬟没想太多,回道:“不曾。”但想到老管家的吩咐,又补充道,“听说西北来了信,将军便去了书房,还未出来。”

      陆明玑唔了一声,不再多言,他现在初来乍到,还是谨慎些好。

      与苏流采分别之后,张耀宗也未多留,而是匆匆回了张府。

      他见书房灯还亮着,便敲了门进去,见到自己父亲正背对着他,负手立在桌案前。

      户部尚书张洞之已过知天命之年,却不显老态,面容与张耀宗有七分相似,留着五缕长须,一派儒雅之态。

      张耀宗无论在外如何花天酒地,面对自己父亲,总是要先露三分怯意,他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张洞之见到张耀宗,转过身来,面上不露悲喜,淡淡道:“听说你今日去见了苏家的丫头。”

      “是。”张耀宗低头应是,“孩儿听说那苏家丫头喜好声色,便带她去了那......”

      “住。”张洞之闻言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道:“我不想听你那些荒唐事,你只消告诉我苏家丫头如何便是。”他有五个子女,只有他是嫡出,却偏偏是最不成器那个,每每听到他在外面的行迹,只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张耀宗心头不豫,却不敢发作,只闷声道:“那苏......丫头如传言一般耽于美色,还带了一位俊俏的少年回府。”

      张洞之闻言冷哼一声,道:“女子就是女子,会领兵打仗又如何?比起她父亲苏钧可是差远了。”

      张耀宗心想依你所言女皇也是女子,还不是把咱们世家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嘴里道:“父亲说的是,不过孩儿打听到那苏家丫头与江南柳氏极为亲近,说不得能为我们所用。”

      张洞之闻言不置可否,自语道:“那丫头能在西北走这么远,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但既是有弱点,那便好办了……”随即转向张耀宗道,“你可与她多多接触,但也不必太过刻意,近日便不用去了——那丫头刚回京,想必是分身乏术。”

      “父亲说的是。”张耀宗低声应是,心里却想着尽早压过他那庶出大哥一头,将这后半句话左耳进右耳出。

      相较于张洞之的精心谋划,苏流彩可以说是要随意多了,日子照常过,洗漱就寝一应俱全,甚至由于隔日没有应酬,早早起来拎了佩剑准备找宁秋练上两手。

      事实上,张洞之的打算早便被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她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罢了。

      将将迈出房门,迎面便撞见了同样出门的陆明玑,看样子还是冲她的正屋来的,只是。

      陆明玑见到她后同样一愣——她今日着一身利落的胡服,头发高高竖起,手执宝剑,入目是飞扬的眉眼,比起初见时更像一位鲜衣怒马的将军。

      视线在她的佩剑上停顿了片刻,陆明玑方施然行礼,解释道:“奴看天色尚早,正待向将军请安。”却不料她此时便出了门。

      苏流彩闻言笑道:“请安就不必了,我这人恰好是没什么规矩的,倒是碍得你来回奔波。”

      “不碍的。”他应道,“正要感谢将军收留之恩。”

      苏流彩见他裹在氅衣里,仍旧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说话不免带了些关切之意:“府中可还住得习惯?有什么短缺的,只需吩咐下去便是。”

      陆明玑闻言笑了笑,回道:“多谢将军关照,府中一切皆好。”又反问道,“将军可是要练剑?”

      “是。”苏流彩扬了扬手中宝剑,应道。

      他便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来,道:“早有听闻将军剑术高超,战场上更是以一当百,不知今日可能有缘窥见。”

      苏流彩闻言笑了笑,道:“坊间传闻,不可轻信。我此去找人切磋,你若喜欢,与我同去便是。”说着,便向他伸出手去。

      陆明玑闻言,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将手覆了上去。

      将军的手指不甚纤细,手掌实则也比一般女子大了许多,手心分布着长期习武所携带的茧子,也许是习武之人气血充沛的缘故,她的手心总是散发着热气,一如她这个人,张扬又自信。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她握手,陆明玑仍然有些紧张,不敢妄动,只能任由她牵着在侯府中走动。

      等二人到了转角一处别院,苏流采便挥退了欲上前推门的下人,转而将其一脚踹开。

      宁秋由于军中习惯早已起身,正环抱佩剑在院中擦拭,被她踹门的动静惊吓,险些将剑折了,不由得黑了脸向她看去。

      苏流采远远地冲他扬了扬下巴,拿起佩剑道:“今日有人看我与你练剑,可要拿出真本事来,公平一战。”

      宁秋闻言脸更黑了,怒道:“好一个公平一战,只是你说这话时,先把手中的流采剑放下!”
      陆明玑默默地站在苏流采身后,听他二人谈话,这时却忍不住愣了下,觉得这“流采”二字十分耳熟,却又想不大起来。

      苏流采闻言便是一笑,将佩剑递给一旁的陆明玑,又冲宁秋道:“你这里的剑,任取一把便是。”

      她这剑带着剑鞘,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竟然十分轻巧,即便是他这样不曾习武之人,竟也能轻易拿起,透过剑鞘,则隐约能窥见修长的剑身——是一柄文士剑。

      陆明玑蓦地想起来,《典论》中云,魏文帝遣人造宝剑三,一曰飞景,二曰流采,三曰华锋,飞景剑藏于宫中,华锋剑早已失传,另有这流采宝剑,原是在苏流采手中。

      而另一边,苏流采则是接过了宁秋的剑,冲他比划了一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流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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