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蝙][不义联盟]冰层之下》深海漂流

3、要怎么与外星人相处

　　“检查什么身体？”布鲁斯一听立刻警觉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不动声色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字面意思上的检查身体。”卡尔回答道。布鲁斯的小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卡尔莫名觉得这样的动作出现在布鲁斯的身上有点好笑。

　　“解释一下。”布鲁斯微眯着眼睛，语气里的防备与不信任已经不言而喻。任何有脑子的人都能联想的到一点与“检查”有关的灰色地带，更何况负责操办的还是个不知底细的外星人。

　　卡尔受此质疑还是显得十分淡定，他托着餐盘的手稍稍向下一沉，立刻有一个泛着冷色光泽的机器人从他身后的黑暗里飘了出来。机器人不大，身体像个倒吊的蚕蛹一样缓步前进，虽然看起来笨重，实际却飘得相当轻盈。

　　它来到了卡尔身边，从背后伸出了两条极其纤长的触手，顶端在空气里叉开，像朵花一样分出了三瓣“手指”。卡尔刚一收手，餐盘就被机器人稳稳当当地接在了手中。

　　蚕蛹的表面锃光发亮，凭肉眼愣是没找到一丁点的焊接痕迹，如此一来，自然也没有可以被称作眼睛的部位可言。可它却稳稳当当地漂浮在卡尔的周围，仿佛有生命一样悠悠地摆动着两条触手，就像是昆虫瑟缩着自己的触角。

　　布鲁斯悄然绷紧了后背，无形的冷风吹得脊柱一阵发冷。他觉得这台机器似乎正在默默地“打量着”自己。

　　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人一机器之间的紧张状况，卡尔低头看了身边的圆嘎哒一眼。机器人立刻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不到两秒就端着餐盘消失在了浓重的黑暗里。

　　布鲁斯咽了口唾沫，呼吸的频率稍有回升。人的第六感有时候颇为准确，他敢肯定刚刚绝不仅是出于多疑或者错觉。大概是之前吃饭的时候，气氛太过安逸，他竟然一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状况究竟有多么不利。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还算安全，也拥有说话和自由活动的权利，但这些全都是处于对方的默许之下。换言之，如果卡尔想要强制他做某事的话，他根本无法反抗。

　　“跟我过来。”卡尔对他说道，毫无商量之意的口吻让布鲁斯不寒而栗。

　　冷汗不知不觉间渗了一手心，布鲁斯顿了顿，终于慢腾腾地从桌子边上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金属舱前。仿佛是有感应一样，还没等人靠近，舱身的上部分就已经开启，深灰色的座位随着来人的靠近缓缓升了上来。

　　“...”

　　布鲁斯盯着眼前巨大的外星“蛋壳”，迟迟没有跨步进去。他还记得自己最初醒来时一片漆黑的视野，虽然顶部与底部之间留足了空隙，但仍不足以在合上的状况下起身，这感觉大概就比躺在棺材里好上那么一点点，毕竟坐立不得的情况在幽闭的空间内其实更容易使人发疯，布鲁斯相信任何一个体验过一次的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再进去体验第二次。

　　“犹豫什么？”卡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布鲁斯回头瞥了他一眼，卡尔抱着手臂站在他的斜后方，冰冷的眼睛里写着“催促”二字。

　　小少爷堪堪收回了视线，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深吸了口气，终于伸腿朝前迈去，可令卡尔没想到的是，人刚走了一步又没了动静。布鲁斯小小的身影稍作停留，迈出去的右脚在下一秒内又收了回来。

　　“不行，你必须得先告诉我‘检查’到底指的是什么。”布鲁斯转过身，昂头挺立，双手像超人一样抱在胸前。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坚定背后还有一股初露锋芒的固执。

　　这与记忆中有几分相似的眼神倏地刺痛了卡尔的神经。

　　“你什么意思？”超人眯了眯眼睛，开始故技重施的在周围释放起威压，但是没有用。超人发现对方仿佛突然之间脱胎换骨了一样，对此居然置若罔闻。

　　布鲁斯直视着他，语调平静的没受到一点影响：“你不讲清楚，我是不会配合的。”

　　“你觉得自己有的选择？”

　　“有。”布鲁斯那听来还较为稚嫩的少年音忽然沉了下去，“选择生死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话一出口，四下登时陷入了可怕的寂静。布鲁斯也不知道自己这话算不算做威胁，毕竟他是以相当平和的口吻说出来的。

　　卡尔脸上一僵，紧接着，阴晴不定的神色如同密布的积雨云一样翻涌了起来，看着着实是有些吓人。扣住手肘的指关节默默地收得更紧了一些，布鲁斯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而他只能不动声色地拉长了呼吸的节奏。

　　他与自己打了个赌，赌对方根本就不想杀他，而且对方非但不想杀他，还想要他好好地活着。

　　布鲁斯在脑海里快速回溯了一遍过去十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不论恐吓也好，威胁也罢，对方虽然下手没轻没重，但明显仍然顾及着他的生命，不然就不会在他撞伤之后把他治好，在他饿了之后给他找东西吃。人的情绪是对心情处境的客观反映，出现在脸上，将想法透露得不着痕迹。

　　布鲁斯押的就是这一点，如果对方已经有了选择，那他就能在这件事上获得主动权，而争取同样也是获得尊重的关键。

　　思绪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发酵，两个人的视线一高一低，都在直直地盯着对方，就看哪边先做出让步。

　　布鲁斯已经镇定了下来，他在超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还有呼之欲出的愤怒，但对方仍然迟迟没有采取行动——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隐隐向他这边倾倒。

　　布鲁斯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能在几乎是一边倒的差距之中找回一点主动，再怎么说，也算是件好事。

　　超人的情绪经过一团脑内爆发后终于平息了下来，他饶有深意地看着布鲁斯，目光变得更为慎重。

　　一阵突兀的机械音忽然在这个时候闯入了两人之间。布鲁斯被激得浑身一抖，差点把刚刚才站住脚的临危不乱给抖没了。

　　卡尔回头往大屏幕上瞥了一眼，紧接着皱起了眉头。

　　布鲁斯的视线迟了几秒，仅仅在通话请求消失前捕捉到了“戴安娜”三个字。卡尔一挥手让屏幕静了音：“我离开一会。”他扭头对布鲁斯说道，其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你给我老实地呆着”。

　　布鲁斯也懂得要见好就收，于是连忙会意地点了下头。

　　超人轻轻一跃，飘荡着的红披风瞬间隐入了黑暗中。

　　布鲁斯在原地又等了一会才松开了一直交叠在一起的手臂，被冷汗浸透的掌心在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袖肘的位置早已湿透。

　　那天卡尔离开了很久，布鲁斯无处可去，于是饶有兴趣地研究起了那圈摆放在周围的仪器。之前卡尔还在的时候他没敢仔细看过它们，现在洞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仿佛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除开他最为熟悉的金属“蛋壳”和由卡尔掌控的总控制台外，周围还有五台其他的仪器，它们被很多管子串联在一起，虽然没人动过，其表面却没有一丝灰尘。

　　布鲁斯靠近了其中一台像是盛装液体用的柱状容器，屏住呼吸在旁边听了一会。除了液体流动的声音外，好像还有气泡迸裂的声响夹杂于其中。

　　布鲁斯皱了皱眉，他想起自己初次醒来时，似乎就是泡在一大片平及脸颊的不知名溶液里。

　　为了发现更多线索，他又围着圆柱凝神屏息地听了一会，可是除了气泡声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有用信息。布鲁斯悻悻地直起身，只得暂时作罢。他又绕着其他几台仪器溜达了一会，最终来到了卡尔最常呆的那台总控制仪前。

　　偌大的屏幕下，操作台上一溜大小不一的按键足以看的人眼花缭乱。布鲁斯俯身研究了一下，台面上没有标语，只有一串根本看不懂的外星符号。他试着按了几个离自己最近的按钮，可除了导致系统跟中了病毒一样地尖叫着“Access deny”之外别无所获。

　　由于担心在这样无法无天下去会把之前的那些诡异的小机器人给招来，布鲁斯试了几次之后就住了手。

　　折腾了一整天，疲乏如同潮水般自脊柱向上翻涌，布鲁斯连打了几个哈欠，思前想后，决定
　　还是先向身体需求低头。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发现这屋里最接近床的好像只有那个给他留下了点心理阴影的蛋形金属舱。

　　他有些犹豫的来到了“蛋壳”前，先是试探性地按了按座椅，仿佛害怕上盖会掉下来一样，按了一下又急忙将手指抽了回去。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都无事发生，布鲁斯的胆子索性也大了起来，干脆直接去拽那敞开的上壳。

　　卡尔在另一头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感到有一点点无语。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这种行为会发生在布鲁斯的身上。屏幕里孩子不断的重复着一个动作，既像是不放心的试探，又像是恶作剧的逗弄。

　　卡尔凝神看着，眼球跟着孩子的动作微微摆动。他在这几十个小时下来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从前过分割裂了布鲁斯的形象。过去那个不苟言笑的人也好，现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也罢，它们都是布鲁斯的一部分，可卡尔却想当然地分开了他们。

　　当十岁的布鲁斯醒来时，卡尔的心里是暴怒的，因为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布鲁斯。实验被他想当然的划分为了失败，那个时候他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个孩子说，甚至有那么一秒还想过要抹消掉对方的存在。

　　此时画面里的孩子住了手，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样，慢吞吞地挪进了金属舱。布鲁斯蓝色的眼睛冲着天花板眨了眨，不知道在想什么，稚气未消的脸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连续换了几个姿势，最终以侧身枕手的姿势睡去。卡尔没有立即关掉画面，他的眼神依旧黏在对方微微起伏的后背上。

　　他的观点到底是产生了变化。

　　当布鲁斯拒绝他的时候，超人的心头没有来由地一紧，皮下好似有神经在随着呼吸的频率跳动。眼前的布鲁斯神情淡漠，口中的要求却是不由分说的坚定——这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简直是如出一辙。

　　意识到这点的卡尔短暂地失去了行动能力。脑海中思绪太多，他干脆就放弃了思考，只是纯粹的注视着眼前的人。记忆里关于布鲁斯的部分，是从对方成为了黑暗骑士后开始的，那么再往前，从那个衣食无忧的孩子到独自肩负起一座城市的男人，这之间的岁月成了蝙蝠侠的一生中，超人唯一所不曾了解过的部分，现在命运却给了他一个补上的机会。

　　虽然与最初的想法背离，但又不失为另一种有意思的尝试。卡尔站在错路口上，向着前方的光芒，犹豫地伸出了手...

　　“超人。”

　　一声短促有力的呼唤穿透了重重思绪，将超人拉回了现实。卡尔垂下了手臂，半透明的屏幕瞬间消失在了空气里。他转过身，不似刚刚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沉静，超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冷若冰霜。

　　“领头的人跑了，留下的信息里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神奇女侠甩了甩手上的套索，向着卡尔走来。她的背后是火光冲天的残垣断壁，卡尔的目光穿过了她，向一旁扫去。烧得吱嘎作响的基地外，几个战俘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过可以肯定，没了这个基地，这些人是暂时闹不出什么乱子来了。”戴安娜的脸上出现了个美丽的笑容，看起来似乎还带了一点少女般的天真坦诚。她左手接住了套索的另一头，双手并用，边走边将它们收到一起，挂回腰上。

　　“很好。”卡尔闻言却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简短的两个字里听不出任何的欣喜或是不满。

　　戴安娜的笑容僵了一下，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慢慢地消失在了脸上。

　　超人没察觉到这点，他越过她，径直向着那几个俘虏走去，脸上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超人。”神奇女侠又叫住了他，卡尔的脚步应声一顿。

　　“最近，叛军似乎又活跃起来了。”戴安娜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落在身后，从她轻俏的语气中分不清这是在打报告还是另有所指。

　　一句话有头没尾，可戴安娜似乎也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她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超人未转过来的后脑上，眼中升腾起一层无法穿透的雾霭，绕有所思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卡尔在原地立了两秒，随后才机械地转过头。他有些怪异地盯着自己的同僚，轻微地眯了眯眼睛，仿佛在琢磨着对方说这句话的用意。

　　“嗯。”

　　许久，卡尔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同样的有头没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