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红妆奉韶华》姜音

67、偶遇故人

　　这样的浣纱，着实让人心疼。
　　往昔，那个娴淑自信的姑娘，再也不见了，
　　见气氛有些微妙，陈宵灵机一转，嬉笑道：“没有薛神医，还有王爷呢。你们忘了他精通医术的，浣纱让王爷给你瞧瞧。”
　　“这个不好吧？”
　　浣纱脸色一变，微微蹙眉，饶是为难地看向粟儿。
　　放在从前，以她的性子让赵景看病，定是嗤之以鼻的。如今，什么都改变了，她与赵景从对立，转为了统一战线。
　　但考虑到他的身份，浣纱还是有所顾忌。
　　赵景倒是毫不避讳地答应了，直接走到她面前。
　　浣纱坐在粟儿身边，一见他靠近，立马羞怯地拉着粟儿的衣袖，向她求助。
　　粟儿无奈，只好安慰她。“放心，这里不是京城，又没有外人。”顿了顿，继续道：“你就当他是个大夫，只管看病的。”
　　好一番心理斗争，浣纱终于放下芥蒂，慢慢地伸出手，缓缓抬起。
　　赵景隔了一层薄薄的衣袖，开始为她把脉。
　　须臾，才若有所思地收回手。
　　“如何？”粟儿仰望着他，眼底充满了一丝期待。
　　“不太好。”
　　这时，从外面进来两位送茶的婢女，越过赵景时，他直接接过去一盏茶，走到一处坐下。
　　那方向正对着粟儿和浣纱，她们定定地看着他饮了几口茶，才悠然道：“不过，不用担心。体内毒素已然排掉，但是伤了元气，需要一段日子修养，才能彻底恢复。”
　　粟儿她们听到他这么说，重重出了一口气，心里安心了不少。
　　赵景放下茶杯，郑重其辞。“她中了什么毒，似乎很严重。”
　　浣纱侧目，极其无辜地看着粟儿。而她则平视前方，微微叹气。
　　“说是毒，倒不如说是蛊。下蛊之人，一心想要她的命，蛊比剧毒更阴狠更毒辣。”
　　听到她这么说，赵景神情微变。
　　“什么人，如此狠毒。”
　　陈宵环胸抱剑，立在赵景身侧，一脸地不可置信。
　　浣纱看向粟儿，她也偏过头来，给还一个坚定的眼神。
　　“除了他，还能有谁可以伤的了我们。”
　　我们！指的就是她和浣纱。
　　两人皆是一怔，他们都见过粟儿的功夫。身为一个女子，年纪不大，天赋却尤为高超。
　　印象中，还是一年多前，赵景首次作为使臣前往西川。因为，半路杀出大批黑衣人，逼得他们不得不分开，最终导致粟儿失踪月余。
　　不过那次，要不是粟儿，或许他们的损失更大。
　　意外的是，偏都因为这次的黑衣裹面人，全都联想到那次的遇刺。
　　“他难道真想一手遮天！”
　　陈宵恨得咬牙。
　　“其实，他也有软肋的。”浣纱嚅嗫。
　　粟儿又在走神。
　　她猛然响起，成年那日，雪无霜要求她穿着外族服饰，偷偷地进行了一场祭礼。那时候，她还不知自己的身世。以及，那些婢女口中的慕容。
　　御书房密室中见到的那幅女子图，赵庭芳龙案上的那幅綉图，皆出自同一个女人——一个外族人。
　　“喔？难不成是皇后那个女人。”
　　陈宵突然兴奋起来，赵景白了他一眼，他马上闭了嘴。
　　“王爷，我还有事。”
　　粟儿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朝赵景躬身一拜。
　　事出突然，浣纱一脸懵地也马上站了起来。
　　不等赵景说话，她再次道：“浣纱，麻烦您多多照顾一下。”
　　说完，就要走出去。
　　赵景他们还怔愣在原地，浣纱已经追了上来。
　　“少主，你要去哪儿，为何不带着属下一起？”
　　粟儿没有停下的意思，很快说出。“我需要马上回西川一趟。”
　　浣纱定在原地，赵景走过来的时候，早已没了她的踪影。
　　“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才着急走的。不过，此处距离西川蓉城不近呐。”
　　陈宵在赵景身侧站定，望着大门的方向若有所思道。
　　经他一说，赵景才意识到严重性，随即大声一喝：“来人！”
　　立刻有一小厮匆匆跑过来，“王爷。”
　　“快备马！”
　　“是。”
　　等赵景快马追上去的时候，粟儿已经下了山。
　　看到他来追自己，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仿佛回到了初次跟他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
　　“你怎么来了？”
　　纵然心中涟漪一片，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如今这种情况，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总是不怎么安全的。”说着，骑在马背上的他，向她伸出了手。“上来，我送你。”
　　“王爷，不好吧。”你的王妃，还在王府等你回去呢。
　　粟儿站在那里，仰望着他，轻笑。
　　赵景收回手，眼神扫向别处，淡然自道：“近来一段时间，本王都是清闲的。”
　　粟儿低眉，神色一凛。果然，朝廷要有大动作了。
　　“不了，我这次回去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并不知需要多久。浣纱身子还未恢复好，我对她着实是不放心，你在我才能安心一点。”
　　见拗不过她，赵景想了想，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临行前，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快去快回，遇到危险，莫要恋战。”
　　粟儿接过马缰，跨上马背，朝他重重点头，挥动马鞭，扬长而去。
　　这一去，她终是未能履行对他的诺言，再见已是生与死。
　　三个月后，蓉城。
　　粟儿拿着马鞭，刚从寝殿出来，便碰上迎面而来的穆洛南。
　　“阿姐，你这是要出去吗？”
　　粟儿很淡定，清澈黑亮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抬脚，朝另一方向走去。
　　穆洛南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去这么久了，难道她还在生气吗？
　　这个问题，很快他得到了答案。
　　并未！
　　站在街角，望着不远处一小摊前，正认真挑选饰物的两个姑娘，俊脸浮起笑花，他的笑容十分明媚。
　　“这个怎么样？”
　　阿诺挑三拣四终于在一堆不算贵重的金饰里，选了一支小小的流苏，递给了粟儿。
　　她扫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阿诺自知未能入她眼，撇撇嘴一脸委屈地将那流苏放回原处。摇头便看到一家极上档次的饰品店。
　　咦？这里不是画舫吗？何时成了卖首饰的？
　　“去那里看看。”
　　不等粟儿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进满是珠翠金银首饰的屋子里。
　　粟儿环顾四周，顿觉眼花缭乱。
　　而阿诺已经趴在柜台上，欣赏起了各式各样的珠钗翡翠。
　　看着眼前的一切，粟儿竟觉得有种满足占据整个心头。曾经，她对这些东西不屑，甚至厌恶。在她的认知里，金银首饰、翡翠琉璃，不过是世俗中的一种浮华，转眼即逝。
　　她舞刀弄剑，觉得江湖就是人生。
　　“这支珠花不错。不管是色泽，做工，倒挺符合姑娘你的气质。”
　　突然一男声响在耳畔，瞬间将其拉回思绪。
　　两人寻声望去，右侧楼梯拐角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男子，身着宋服，眉眼清淡。
　　在她们诧异的目光中，他缓缓而来，一直到粟儿身边停下。
　　“华、流、云！”
　　好一会儿，粟儿回过神来，讶异道。
　　他抿唇，轻笑：“好久未见，粟儿姑娘。”
　　他很高，身子欣长，站在粟儿跟前，低着眉眼，凝视着她。
　　被他那样瞧着，粟儿有些不适应，连忙移开视线。“是啊，好久未见。”
　　“什么人？”旁边的阿诺，不明所以，悄悄碰了粟儿一下，低声询问。
　　华流云注意到她，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这位便是郡府宗姬吧？”
　　“我是阿诺。”
　　问到她，阿诺倒是毫无避讳。
　　“你不是宋国人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粟儿直言相问，目光再一次环视着周围。
　　“实不相瞒，这个首饰坊是在下在蓉城的第一笔生意。”
　　“......”
　　她问，他如实相告，毫不隐瞒。
　　这下，临到粟儿无话可说。
　　早在百余年前，西川与宋国就是互相往来，不分国界。宋人在蓉城做买卖，十之八九，常有之事。
　　“不知，你们打算挑些什么样的首饰，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不......”
　　“好啊？”
　　本来粟儿是想拒绝的，谁知阿诺从旁抢先应下，继而跑到盛放着更多首饰的木架处，伸手拿起一些欣赏起来。
　　华流云见她如此开朗爽快，笑了笑，抬脚走了过去。
　　粟儿转身，无奈摇了摇头，依旧站在原地。
　　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见阿诺笑的开怀。若不是马上到了慕容桑珠的生辰，她或许不会踏进这样的地方，片刻踌躇，只好移步到就近挂有钗环配饰的木架。
　　“如何了，可需要我来参考一下。”　　
　　突然地，华流云出现在身后，粟儿着实惊了一下，随即保持镇定，似笑非笑道：“已经选好了。”
　　她手中握着一对碧血通体的玉镯子，不管是成色，还是做工，均属上品。
　　“粟儿姑娘真是好眼光。此血玉，可是从元国皇室流传过来的。”
　　元国皇室！
　　听到他说是元国的东西，粟儿倒是有了些小小的震撼。
　　“出身如此高贵，那价格定是不菲。”
　　华流云低眉忍笑：“既然粟儿姑娘选择了它，那便是它的归处，价格自是好说。”
　　他早已想到她的身份，能一眼看中血玉这样的无价之宝，怎会是一般的普通人。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一川之主的长女——王姬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