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红妆奉韶华》姜音

66、赶尽杀绝

　　粟儿不疾不徐，静立原地。
　　倒是陈宵，来回在院中转了几圈，打量半天，才问：“这里不错呀，挺隐秘的。”
　　“再隐秘，不也让你找到了。”粟儿无奈。
　　陈宵淡然一笑。“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说着，他朝她走近，压低了声音：“容阳郡主入宫去了，皇后派人来请的，可能跟你有莫大的关系。”
　　“他让你来告诉我，他是如何知道跟我有关系。”粟儿低眉，神情漠然。
　　陈宵还未来不及解释，忽然耳边传来‘嗖’地一声。一支箭朝着这边飞来，说时迟那时快，他连忙拔剑挡开了去。
　　回头，却发现院中高墙上冒出了一排黑衣裹面人，个个手中持弩，正对着这边，随时都有可能发箭。
　　“撤！”
　　粟儿厉喝，拉起陈宵，就往屋子里跑。
　　就在此时，雨点般的箭支，再次朝着这边飞来。
　　关门及时，人也无恙。
　　浣纱见粟儿突然领个男人进来，且神情不对，马上警惕起来。“是出了何事？”
　　“这里已经不安全，得尽快离开。”
　　粟儿先去拿了剑，然后走到浣纱面前，牵着她的手，迟疑了下，交到陈宵手中。“若是我发生意外，帮我保护好她。”
　　说完，人已经从窗子处跃身出去。
　　外面高墙上，到底隐匿了多少人，她不清楚。但凭她一己之力，想要正面迎敌，保不定会受点伤，不过多少她能占点便宜。
　　思及此，她人已经沿着墙根，一个打滚转到了有遮挡的地方。似乎，杀手并未发现她，气氛一时格外紧张。
　　她躲在暗处，却不占优势，高墙上的杀手虽隐匿了身体，可却能时刻关注着院中的动向。
　　这一刻，她在担心，陈宵会突然搀着浣纱从房间里走出来。
　　等不了了！
　　就在那些黑衣裹面人快没了耐性的时候，下面猛地窜出来一个人。不等视线清晰，已经被利剑割喉。
　　一连着的黑衣裹面人，依次倒下，摔落墙外。
　　另一面，高墙上的杀手，见情势不妙，瞬间发箭。
　　粟儿躲闪及时，飞身而下，落在了院外。
　　“粟儿！”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她转过身。手臂突地一疼，一支箭划过，带血而落。
　　一抬头，便见高墙上站着两名追来的黑衣人，正端着弩对着她。
　　另一边，赵景见她受伤，飞身持剑刺向了其中一个。在杀手掉下来时，手掌上的刺青暴露了出来。
　　粟儿一惊，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时，院中响起了兵器交接的声音。粟儿回神，发现高墙上早已不见了赵景的身影。心上一紧，顾不得渗血的手臂，跃身而上。
　　数十名黑衣裹面人，皆手持利刃，围攻赵景、陈宵和浣纱。
　　一滴血落到瓦片的同时，粟儿已经飞身进了院子。她的剑犹如嗜血的银蛇，在杀手间来回穿梭，就算不死也被划伤。
　　可就在她杀红眼的时候，一柄泛着寒芒的利刃近在咫尺，瞳孔狠狠一缩。
　　一股寒气袭上心窝,粟儿鬼使神差地越过侍卫抬眸向前看去,正好与那人审视的目光隔空撞上,两人皆是一怔。
　　就在她愣神之际，赵景已经杀开一条血路，来到她身边。
　　“先撤！”
　　话落，拉着粟儿跃上了高墙，陈宵和浣纱紧随其后。
　　等黑衣人追出来时，人已经上了马车，消失在了巷口。
　　“可要追。”
　　“不必。”
　　..........
　　马车飞奔在大街上，不多会儿，便从西城门出了城。
　　粟儿歪靠在马车里，胳膊的血迹已经干涸。旁边坐着浣纱，她似乎还没恢复好，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赵景心疼受伤的粟儿，与浣纱换了位置，拿出了随时备着的伤痛药。
　　旁边的陈宵静静地瞧着，并未有帮忙的意思。
　　赵景给粟儿清理伤口，然后敷药，包扎。动作娴熟，却引来粟儿的惊诧。
　　“想不到，王爷竟还懂医术。”
　　“小时候，待在皇祖母身边，虽有她老人家的庇护，但总免不了磕磕碰碰。每次都要麻烦嬷嬷带着去太医院，后来嫌麻烦，就自学了皮毛，以便应急。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语毕，他抬起头，望向粟儿，满眼尽是温柔。
　　粟儿不经意地躲开他炙热的眼神，垂目看着受伤的手臂，内心顿觉五味杂陈。
　　一时间，马车里的气氛透着不明意味。
　　陈宵有些坐立不安，本想出去透透气，无奈已经有了赶车的马夫。他只好试着转移大家的情绪。
　　“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派的，竟然如此恶毒，大白天的竟然搞偷袭。”
　　话落，三人齐刷刷地朝他望过来。
　　赵景还在沉思，就听到粟儿木然道：“是雪无霜。”我阿爹！
　　本来，就感觉不舒服，如今说出来竟有一种酸楚袭上心头。阿爹，她最后一次这样呼喊那个男人。
　　可回想那黑衣人的眼神，她仍有一丝胆寒。
　　他既心狠手辣，那也怪不得她冷血无情了。下次再见，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对不起，少主，是我害的你们反目的。”
　　浣纱突然道歉，陈宵与赵景对视一眼，皆一脸茫然。
　　本来，赵景还认为是雪无霜知道了粟儿去宫里揭发他的事，而导致杀人灭口。如今，听到浣纱内疚，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粟儿仰天长吁一口气。“我早已不是什么少主了。从前，你尊他为主人，可到头来，不也换得赶尽杀绝。”
　　浣纱默默垂下头，眼底聚满了悲凉。
　　“我的命是少主您救下的，一日是少主，终身是少主。浣纱，自此以后，听命少主差遣！”
　　粟儿没有讲话，算是默许。
　　反倒是陈宵，一脸看好戏地盯着两人。
　　“以前，怎没见过她。”
　　他在问粟儿。
　　粟儿抬眸，面上冷然，却不答话。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降到零点。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到了。”
　　粟儿第一个掀开车帘，入目的是半山的一座府邸。
　　这里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陌生。
　　四人依次下了马车，只有浣纱十分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不必那么谨慎，这个地方绝对安全。”
　　陈宵许是发觉了她的异常，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赵景同粟儿已经走在前面，浣纱不想搭理他，赶紧追了过去。
　　“方才，谢谢你。”
　　“你我之间，岂能谈客气。说到底，你还得尊我一声师兄呢。”
　　赵景若有似无的调笑，一瞬间，粟儿觉得这不是他。从前，他是皇族王爷，她是家奴。如今，他依旧是皇族，而她是有能力与他站在一起的。可，天不如人愿，他的身边已有良人陪伴。
　　说到师兄，粟儿想起了段茗章，那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做起事来，沉稳严谨。
　　“他在边疆如何了。”
　　赵景侧目，正巧望见她白净的侧颜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汗珠。他猜测他是有些累的，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正视前方，装作不知情。
　　“如今边疆战事稳定，我与他也只是偶尔通信。”
　　闻言，粟儿默默点了头。
　　自上次一别，已过了许久。她一直是个念旧的人，不管怎么说，段茗章也算得上是她过去的十几年里，其中一个重要的人。
　　一路上，两人也只是寥寥几句的交谈，便到了大门外。
　　陈宵最先推门进去，紧接着就出来一行下人和婢女向赵景行礼。
　　粟儿下意识地看向他，之前她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几个人，怎得今时不同往昔了。
　　跟着他进去，庭院与从前一样，只是更加精致了些。
　　浣纱寸步不离地跟在粟儿身边，本来她伤病刚好，整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跑。
　　赵景带她们去前厅的时候，浣纱与一端茶婢女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粟儿当即惊讶，随即想到她身子尚在恢复，元气不足，才导致不堪一击。
　　“王爷，此处可有大夫？”
　　粟儿扶起浣纱，转向赵景询问。
　　赵景以为她是手臂上的伤口又疼了，马上过来查看,被她小心躲开，立刻说明原因。“是浣纱。她因为早前出了意外，身子重伤，如今还没好。我想......”
　　赵景避过尴尬，眉眼浮上淡笑。“有的。我马上让人吩咐下去，先带浣纱姑娘进去吧。”
　　说着，不经意地抬手，示意她们进屋。
　　陈宵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粟儿搀着浣纱迈进去的身影。
　　等他一进来，满是担忧的赵景，便移步过来。
　　“去将薛神医叫过来。”
　　“他不在，方才我去后院了。”
　　赵景听到他去后院，眼神一下变得凌厉起来。
　　陈宵知他生气，故意撇开视线，不与他眼神相撞。
　　“我不否认你的医术，反正来都来了，所以就想着让薛神医仔细给粟儿检查一下。”
　　他的嬉皮笑脸，瞬间解了赵景的误会。
　　听到他说给自己检查，粟儿马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我的伤是小事。至于，你们说的薛神医，他真的是神医吗，那赶紧让他给浣纱瞧一瞧。”
　　“他现在不在这里，估计是下山去了。”
　　陈宵看向她，无奈道，就听到浣纱卑微地说：“少主，我没事。方才，只是一时走神，才摔的，无大碍的。”
　　见她这个样子，粟儿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撕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