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红妆奉韶华》姜音

26、姐妹争端

　　朝堂之事，向来不许女子参与。如今，粟儿竟这般明目张胆地相问。

　　阮毕临心有不悦，但又不好发作。

　　“你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怎的？”

　　粟儿发觉了他细微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但依旧毫无放弃的意思。

　　“那日，阿月告诉我一些不为人知陈年旧事。”

　　阮毕临惊愕。

　　“我是阿娘正常生下来的孩子，只是被歹人无故做了手脚。我不叫粟儿，我是穆家的长女，唤作清河，年方十五。”

　　粟儿铿锵说完，目视阮毕临，眼神中透着一股英气。

　　“你是说，这些话是阿月告诉你的？”阮毕临有些激动，又有些怀疑。

　　粟儿眸中些许含泪，重重点头。

　　阿月装哑，无人知晓。如若不是粟儿的长相和先王后的遗物，怕是她要瞒一辈子，到死。

　　阮毕临思虑良久，沉重叹息。“看来是该带你进宫见王上了。”

　　毕竟是王女，身份尊贵。拖久了，会免夜长梦多。

　　就在粟儿还未来得及面见西川王的时候，昏迷的赵煜就醒了过来。

　　那日，依旧是个好天气。碧空万里无云，微风徐徐。

　　粟儿本要去郡府告知阿诺，自己的身份将要昭告天下。

　　刚踏进郡府的后院，远远就看到一片青草地上围着几个婢女。待走近，才发现中间坐着阿诺和赵煜。

　　因为伤势还没见好，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阳光下，那张俊颜越发的精致迷人。

　　他在讲述中原趣事，阿诺和婢女听得认真，以至于都不曾发现有外人走近。

　　粟儿没有偷听的习惯，侧过身去，轻咳了几声，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不等阿诺开口，她先阴着脸，抢先道：“阿诺，我有话对你讲，跟我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别处去了。

　　阿诺一头雾水，连忙跟了过去。

　　“以后，不要再叫我粟儿了。我有名字，唤作清河，姓穆。”

　　回廊的尽头，粟儿迎风而立。

　　说出的话，清冷坚决犹如三千里外，顺风传来。

　　阿诺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身影，竟无力回驳。自己也姓穆，只是大家都阿诺阿诺地叫，是不是都遗忘了自己是西川的宗姬？

　　未得到任何回应，粟儿回身过来，定定地望着她，俨然一副天生的贵女气息。

　　阿诺瞬间移开视线，粟儿以为她在生气，立刻放低姿态，走近她。

　　“你可知你救得那个男人，他是什么身份？”

　　提到身份，阿诺回过头来，一双明眸充满了疑惑。

　　“什么身份？他说他是宋国官家子弟，父亲是朝廷的大官。你也知道，宋国与西川一直是邦交，不存在什么敌友奸细。”

　　粟儿深知阿诺那单纯的心思，怕是被赵煜的伪装蒙骗了。

　　“你跟我来。”她一把牵了阿诺，往方才她们待过的地方去。

　　平坦的空地上，早已没有刚才的热闹。赵煜也不知去向，婢女们各自忙去了。

　　粟儿回眸看阿诺，她倒一脸无辜：“许是回屋了，他的伤还没好。”

　　“但愿！”粟儿放开她，丢下这两个字，出府去了。

　　阮毕临正在院里擦兵器，老远就瞧着粟儿一脸冷霜地进来。

　　本以为，她会直接走过来打招呼，谁知人家径直迈过他，朝□□回廊去了。

　　阮毕临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将手中擦了一半的兵器，搁置一边去追粟儿。

　　明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得。

　　粟儿在房前空地练剑，一招一式潇洒俊俏、快逸如风。

　　阮毕临没有上前打扰，而是远远地立在回廊下观赏。

　　眼前的女子是故人子女，生了一张故人的容颜，甚至越发明艳许多。看着她练剑的身手，他的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慨。假如，当初，慕容也会功夫，那她是不是还活在世上......

　　粟儿不知何时收了剑，正要回房，余光瞥见回廊上沉思的男人。她有些诧异！一双清亮的眸子，婉转灵动，片刻思考，就见阮毕临转身离开。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却发现那身影十分的落寞。

　　粟儿以为自己想多了，继而回了房。

　　挨近黄昏的时候，她去了前院。

　　四月末的气候，格外养人。粟儿穿着一袭轻薄的短衣配罗裙，踩着轻盈的步伐，来到阮毕临面前。

　　此时，他正在西墙的葡藤下喝茶。距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之多。看到粟儿突然出现，他有些意外。

　　握着茶杯的手，不经意地动摇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掩饰过去。

　　“来了，陪我喝茶。”他说着，自顾地倒了一杯，放到粟儿面前。

　　粟儿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郑重其事道：“你何时带我去见西川王。”

　　“西川王是你该叫的吗！”阮毕临正在倒茶的手猛地一滞，忽地抬眸，投来凌厉的眼神。

　　“我......”粟儿自知有些失礼，怂了起来。

　　他不与她计较，倒好茶，饮了一口，咂咂嘴。重又冲了一壶，才慢悠悠道：“他是你阿爹，就算你心有怨气，也不能如此没了规矩。你在中原这些年，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一个女儿家，可别像阿诺那鬼丫头，行事鲁莽，大大咧咧。将来找夫婿，都是问题。”

　　“我觉得阿诺的性子，挺好的。正好符合，西川女子的豪迈不羁。哪像中原的女子，常年不出闺阁，养成了扭捏缓慢的性子。到头来，倒被夫家嫌弃，欺负，都不敢作声。”

　　粟儿解释的条条在理，阮毕临一时也不好反驳。他没有去过中原，只是在行军时听到过一些关于那里的奇闻趣事。

　　“明日你与我同去面见王上、”说着，那双略微严厉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下来，“最好，就穿着这一身。”

　　“......”粟儿虽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默默应了下来。

　　太子在郡府的事，她本来是要告诉他的。但转念一想，赵煜之所以委身此处，是否有别的打算。那毕竟是一国储君，牵扯国政之事。她不能参与，更需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