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红妆奉韶华》姜音

2、赵景回府

　　粟儿微微蹙眉，密室的石门豁然大开，人已经闪身出去。来不及迟疑，她快速追去。

　　两人在石门外的库房，再次交手。

　　粟儿誓要夺取宝镜，招招发狠。耶律承齐一路躲闪，见她如此执着，趁机撤了她的面纱。

　　“是你！”惊讶之际，疏于防患。

　　粟儿一把夺走宝镜，果断撤退。

　　守在外面的人，见库房突然飞出一个黑衣人，皆是懵了。

　　“还有同伙！”柳孜生一声喝令，侍卫欲攻击粟儿。

　　追出来的耶律承齐，对准敌方一把粉末撒出，所有人借机跃身逃离太尉府。

　　白雾散去，柳孜生羞愤跑进库房，气的差点昏死过去。

　　宝镜被盗了！

　　耶律承齐回到客栈，发现除了自己人，哪里有哪个女人的踪影。

　　该死！本皇子救了她，她倒好一声不吭就溜了。

　　望着主子两手空空而归，秦子臻有些沮丧。他亲眼瞧见那些侍卫要去袭击的黑衣人是个女子，可主子偏偏在关键时刻插手了。

　　“派人去天仙醉坊查清楚，那个花魁到底是什么人。”耶律承齐嘱咐秦子臻，虽未得到宝镜，但好在他知道宝镜如今在她手上，夺回来是迟早的事。

　　秦子臻领命，退去。

　　耶律承齐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一个小小的青楼花魁，为何会有如此高的功夫？一介烟花女子，要那宝镜作甚？

　　她的神秘，彻底勾起了他的好奇。

　　粟儿回到王府，已近三更。

　　整个王府，静悄悄的。偶有夜巡，也被她巧妙躲过去。

　　她来这里，已经好些年头了。认真算起来，除了失踪的那一年，刚好是十四年。

　　失踪那年.......

　　粟儿躺在床上无法入眠，侧身望向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虽然，她是这王府的主人——杞王赵世荣抱回来的孤儿，依旧过得不谙世事。

　　那年，她只是个七岁的小女娃；零零碎碎的记忆，时常涌进脑海，令她胆怯过去。

　　那一年，她有了阿爹，有了身份，甚至经历了世上最可怕的事.....

　　她不敢再往下想，起身下床，赤脚寻来那宝镜，抱在怀中重新躺下。借着外面隐隐投进来的微光，仔细端详起了这件宝物。

　　它与普通女子梳妆的小铜镜，别无二致。但看起来，甚至更旧了一些。镜面周围斑斑劣迹，摸起来却是平平的滑滑的。

　　一面普通的镜子，真有那么大的奥秘吗？

　　困意袭来，她才将宝镜塞进枕芯下面，换了个姿势入睡。

　　杞王有个独子，单名一个景字，自小长在皇宫。这点，粟儿是后来才知道的。

　　今天，碰巧是赵景过了及冠之年的第二日。宫中有太子和皇子，都已及冠成年，而他作为一介郡王之子，是不能再久住宫中。所以，今日是他回府的日子。

　　正午时分，粟儿一身黑红色男装，出现街市口。街上行人比往日多了好几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

　　“河灯嘞，各色的河灯嘞......”街边商贩的吆喝声，引起了粟儿的注意，不觉驻足。

　　今日是七巧节，少主可以陪冷香放河灯吗？冷香的话，突然回荡耳边。

　　七巧节，牛郎织女相会的一天，凡间男女互许爱慕。自己也是女儿家，蓦然低头，才想起她现在是男子。少女该有的深闺望月，花下怀情，不属于她。晃了晃神，收紧了手中的剑，继续往前走。

　　“抓贼了，抓贼......”突如其来的凄惨声，自身后传来。

　　粟儿秀眉微蹙，倏地转身。拥挤的人群中，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子，形色慌张地朝这边奔跑。身后，似是还有人在追。

　　在那贼人打粟儿身边跑过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一伸腿，贼人一个不稳飞出老远，重重摔在地上。过路人，立马闪开，围成一团指指点点，凑热闹。

　　粟儿几步上前，夺走了他手里的钱袋。

　　追赶之人是个温润俊美的小生，但一身的华服，彰显了他不凡的身份。

　　“多谢这位兄台，施予援助。”他上前俯身，微笑道谢。

　　半天，后面一妇人，一手扶着腰，粗喘着气跑过来。“多谢两位大侠......帮我抢回了钱袋。”

　　粟儿将钱袋交还给妇人，转而看向那小生。他正将贼人扶起，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贼人点头，感激不已。

　　此时，围观路人都已散去。

　　粟儿不解，走上前，指着贼人离开的方向，质问：“他是贼，为何不送官？”

　　小生摇头轻笑，一双眸子黑亮透彻。“他并非贼，只是饥饿的厉害，才抢了人钱财。”

　　“那你怎知，他不是贼？”粟儿最见不得假好人，正要等他解释。

　　他随手指了个方向，淡笑：“你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粟儿瞧见街角一偶，蹲着一老两少。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粟儿盯着他们，心猛地抽了一下，眼睛直泛酸。

　　“听你口音，不像外地人，倒是京城本土人。怎会不知近日流民剧增，大批逃进城来？”他好奇地打量着她，眉清如画，气质出尘。

　　她一介平民，哪里会注意流民的动向。粟儿微然垂目，无言以对。

　　小生见其沉默，不再多言，向她告辞。

　　粟儿木然回到杞王府，见府中下人行色匆匆，随手抓住一个，问：“府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日小王爷回府，人却不见了。”那下人着急说完，便去忙了。

　　人，不见了？！粟儿更加费解，不紧不慢地踏进正堂。几个婢女正在清扫各处，无人理她。自知无趣，转身去了后院。

　　大约一柱香后，婢女芙蓉去叫她的时候，粟儿正对着宝镜出神。听到敲门声，她将宝镜收起来重新放好，才打开了房门。

　　“什么事？”看着外面站着的芙蓉，她一如平日的漠然。

　　芙蓉似是见惯了她的脾性，倒也不在意，直言：“小主子回来了，王爷让你去正堂。”

　　“我知道了，多谢芙蓉姐姐告知。”礼貌性地道谢，重又关上门。

　　不多时，粟儿出现在长长的回廊，周围却是异常宁静。往常的这个时候，府内院都能看到下人忙碌的身影，今日是怎么了？

　　正疑惑着，正堂已经近在眼前。除了堂前的侍卫，婢女和下人都围在一起看热闹，其中也包括刚刚通知她的芙蓉。

　　粟儿不明所以，越过他们，进了正堂。

　　赵世荣坐在首位的轮椅上，身侧立着段明章。而左起下首坐着的男子，在粟儿进来的时候，缓缓起身站了起来。

　　“粟儿来了。”赵世荣虽日渐消瘦，倒也精神。看到粟儿走上前来，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王爷，师父。”粟儿向他们作揖行礼。

　　一旁的段明章，依旧是威严的样子。“粟儿快见过小王爷！”说着，他做了个引荐的手势。

　　粟儿应了他的话，转而对向下首之人，俯身道：“见过小王爷！”

　　“不必多礼！”

　　声音为何有些熟悉？

　　粟儿诧异起身，二人相视，四目相对。

　　“是你？！”赵景突然惊疑，引来粟儿微微蹙眉。

　　街上碰面之事，还是不要让师父和王爷知道为好。

　　粟儿正要解释，便听到赵世荣气虚无力地问：“你们之前，可曾见过？”

　　赵景刚要接话，粟儿先了一步，开口：“不曾见过。”

　　见粟儿有些反常，赵世荣和段明章皆是不明所以，相视一眼。

　　唯有赵景，一时处于懵懂状态。方才，街上相遇之人明明就是他，为何这会儿却不承认了？

　　正堂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咳！”段明章率先打破沉静，从赵世荣身边走向粟儿和赵景，道：“小主子，这是我的徒弟粟儿。以后，就由他常伴你的身边保护你。”

　　赵景淡淡扫了一眼粟儿，朝段明章恭敬道：“段叔，我有侍卫的，只是今日他回家探亲去了。”

　　“哦，是嘛？”段明章尬笑，转而望了一眼粟儿，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粟儿自小是他看着长大，传授功夫。如今她这清冷的性子，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赵景的回归，给杞王府带回了不少别样的氛围。

　　赵世荣自从七年前，赈灾江南出事后，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如今又七年过去，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柳太后心疼他，几乎每年都会寻天下名医为他医治，可终究无用。

　　可这一切，粟儿一清二楚。她一直奉赵世荣为恩人，可她什么也不能说。只因她的使命，她的誓言。

　　以前，她在王府行动自如，无人顾及。如今，小当家的回来，着实给她照成了些许不便。已经三天没有去醉坊了，不知道小颖有没有好好照顾金蚕。

　　傍晚，削去了强光的夕阳，像金子一般洒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粟儿倚着门，望着院中的一棵老槐发呆。

　　赵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树下。抬头望了一眼老槐树，除了葱郁的枝叶，别无其他特色。不禁好笑，“我当是上面有什么呢，你瞧的这么认真。”

　　闻声，粟儿望去。

　　不远处，他着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此时，倚着门的粟儿，在夕阳的辉映下，美的更像一幅画。

　　三千乌发虽然扣在头顶，但垂下来的几缕碎发，不时随风扬起。一双空灵的眸子，顾盼生辉，添上精巧的鼻子和略红的嘴唇，竟有一丝别样风情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