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红妆奉韶华》姜音

1、棋逢对手

　　宋国，伏月。

　　是夜！

　　京城最大的妓院——天仙醉坊。红灯高悬，热闹非凡。时不时传出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红粉绿绢，慢歌艳舞，燕瘦环肥，短襟长裙，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音散播开去。

　　其中，二层最东面上等的雅间内，女子一袭红衣松松垮垮裹着那玲珑有致的身材，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着，显得既放荡又慵懒。精致的五官，即使不施粉黛，也足以倾城倾国。此刻，她正伏在桌上对着面前，精巧的红漆木匣子发呆，里面有一只又肥又白的物种，不时地爬动着身子。

　　突然，有人越窗而入。女子一个机灵站起身，却不想被人先一步，拉入怀中，转而扑倒了床上。不等看清来人，就听到房门被人重重地敲响。此刻，她已无暇理会门外的人，而是警惕地看向身下的人。

　　一身夜行衣，半遮面。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一对英气逼人的剑眉和一双深不见底的幽眸。只是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过暧昧。想到身上穿着稀少，不觉脸上发烫。

　　这时，门外的敲门声渐止，隐约听到一中年妇人那忽高忽低的调笑声。

　　“几位爷......，萍儿快来招呼......”

　　女子已经没有精力细听外面的事，怒目圆睁地瞪着身下的男人，继而欲起身下床。却不料，人刚要离开床榻，却再次被拉了回去。趁着空挡，黑色的夜行衣已经退至下身，整个人光着膀子压在她的身上。一股子邪魅狂狷之气，迎面而来。

　　女子不悦别开脸，咬牙愤怒：“再不起开，我可喊人了。”

　　男子像是听不见她说什么，痴愣地盯着她，动也不动。

　　来中原这么久，为何从未听说这青楼藏了绝色美人？

　　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几个持刀士兵蜂拥进来。余光瞥向门口，他上去吻住了她的娇唇。四目相对，冰火两重天。隔着一层轻纱帷幔，依稀可以看清床上的人正在做什么。

　　士兵们皆愣了片刻，花枝招展的妇人老鸨连同几个丫鬟赶紧将人推搡出去。“看吧，兰姨我是不会骗人的。这里是我们花魁红伶姑娘的房间，怎么会有你们要搜的刺客呢，走走走，出去出去！”

　　一通好赶，她们才将那些持刀的士兵撵出房间。临走时，老鸨还不忘朝床榻上瞄了一眼，煞是得意。

　　“啪！”

　　房门才关上，羞怒不已的女子上来一巴掌甩在男子俊颜上，一脚将其踹到地上，淡然自若地拉了薄衣，缓缓下了榻，玉足轻巧来到他跟前。一双绝美的清眸，审视着地上的男人，冷漠狠绝道：“你轻薄了本姑娘，想好怎么死了吗？！”

　　死？呵！口气可真不小。男子在心里冷哼，继而利落地从地上站起，迅速整理了衣衫，一脸傲娇地俯视着面前的女人。“怎么？红伶姑娘是想灭口不成？”

　　轻浮的态度，一身的痞气，不过是哪家的高门纨绔子弟。

　　女子目光微冷，嘴角微勾，扯过一丝讥笑。

　　如果不是有任务，她定要将人灭口。但见这人身上有一股贵气，或许以后会有大用。

　　她想了想，拂袖转身而去，冷漠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男子亦不与她多作纠缠，迅速地穿好夜行衣。

　　“你等着，本......,我还会回来找你的。”临走时，他笑言许诺，跃窗而去。

　　她听了，不屑冷笑。

　　不自量力的臭男人！

　　她是这天仙醉坊的头牌花魁红伶，可这只是她的假身份假名字。真正的她，却是当今国师的女儿，长与杞王府英勇的小将，名唤粟儿。但凡进了这间房的男人，皆有一个规矩。那就是饮下一杯倒，奉献二两血。

　　可是，今天这个男人成了例外......

　　这时，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侍候她的婢女小颖。

　　“姑娘，已经二更了。”她在提醒。

　　粟儿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将红漆木盒子收起来，交到她手上。转而去换了一身夜行衣，小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走到床榻倚角之处，打开了一处通往外面的暗道。

　　“姑娘此去，定要小心！”

　　随着小颖的嘱咐，人已经闪进了黑漆漆的暗道，没了踪影。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远在城北的太尉府，比往日增加了一倍的夜巡。各个院落，灯火通明，人人提高警惕。

　　就在半柱香之前，有人闯入库房，意欲盗走传家宝镜。此物为上古神器，可招阴兵傀儡，可窥生死命数。而太尉府的主人，乃是当今柳太后亲弟柳孜生，亦是将门忠烈之后。至于那宝镜，说是他柳氏传家，一直据为己有，倒是引来各界高手前来光顾。

　　“要不是你指错了路，我耶律承齐堂堂皇子怎会被发现，还要屈辱躲进妓院？！”埋怨这话的正是刚才轻薄粟儿的男子，元国二皇子——耶律承齐。

　　此时，他与部下正聚在太尉府不远的一家两层客栈里，以备时刻观察着府中动向。

　　“殿下，您别生气。只因那太尉府地形太过复杂，所以库房的路没确认好......”黑衣侍卫一脸无辜又无奈地垂下了脑袋。

　　守在外面观察动向的部下，在看到有一黑影没入太尉府后，匆匆禀告了耶律承齐。

　　“好，看来有人更加迫不及待。”耶律承齐拍案而起，立即吩咐道：“子臻，你带几个人跟我走，其他的暂且留下，以便接应。”

　　“是！”秦子臻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亦是他的左膀右臂。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耶律承齐更加小心了。人一进府院，立即分散各处。太尉府的库房设在一座假山后面，门前栽种了大批青竹，风一吹左右摇曳。这倒给了贼人好去处，尤其是晚上，躲在里面很难被发现。耶律承齐寻到这里,见守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料定有人先他一步进入了库房。

　　不待多想，他小心进去。

　　太尉府的库房，堪比国库。里面盛着各样奇珍异宝，就连夜明珠大大小小就有好几颗，足以映得满屋子亮堂。库房很大，物件又多，想要找到上古宝镜，多少是要浪费一些精力。而外面，秦子臻带着部下，隐在暗处随时做好掩护。

　　粟儿先一步进来，先一步发现了密室。阿爹讲过，柳孜生当时是把宝镜放进密室的。只是，我要怎么进去。看着面前毫无头绪的石门，粟儿有些无措。难道，又要白跑一趟？那岂不是浪费阿爹的一番苦心。

　　白天，作为国师的雪无霜以看风水的幌子，骗取柳孜生将宝镜见光。晚上，他又命他女儿来偷，倒真是良苦用心。

　　“什么人！”粟儿警惕地望向来人，随之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因为两人都蒙着脸，互相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

　　“阁下，莫不是已经找到宝镜所藏之处？”耶律承齐一贯地轻浮，脚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粟儿一双清眸犀利地瞪向他，原来除了阿爹在寻找宝镜，还有别人也在寻找。宝镜只有一个，那也是属于阿爹的。她突然像一阵劲风朝他扑去，耶律承齐见对方是个狠角色，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立刻严肃起来，凌厉接招。

　　粟儿的功夫由两个师父传授，可柔可刚，亦正亦邪。

　　可耶律承齐也不是个花架子，她的每一招皆被他破解。几招下来，粟儿没占上风，险些被扯掉面纱。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当姑奶奶的道！”粟儿一个漂亮的翻转，远离此人，稳稳落在石门前，郑重地质问。

　　“你又是哪路人，为何如此执着宝镜？”从她纤细矮小的身材，他基本上可以断定对方是个小女子，而且长得还不赖。

　　粟儿不想与他再纠缠下去，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个东西而来，那就先拿到宝镜再说。

　　“这石门有些蹊跷，你可知道如何打开？”果然，她转移了话题，连语气也柔了三分。

　　耶律承齐面纱下的嘴巴微勾了勾，一本正经道：“当然。”

　　得意之余，他亮出了手里的钥匙。一把精巧的银色簪子！

　　“不好，有人闯入库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有兵器的碰撞声。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眼，耶律承齐迅速将银簪插进石门低端，接着石门大开。两人小心迈进去，石门倏地重新合上。

　　外面的打杀声已经招来柳孜生，看到又有人觊觎他的宝贝，恨得咬牙切齿。

　　“杀！给我杀死他们，一个不留！”他愤怒地指着黑衣人，大吼道。

　　侍卫们举着刀，蠢蠢欲动。

　　密室的门一关闭，便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是个密闭的空间，周围没有空气的流通，人一旦进入便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耶律承齐灵机一动，率先取出火疖子，照亮了整个密室。

　　粟儿在他身侧，一眼瞧见悬空的宝镜，便上前去抢。谁知，耶律承齐先她一步，取走了宝镜。

　　“还给我！”粟儿怒视着他，心底莫名开始紧张。眼见即将到手的东西，就这么被人夺走，她是一万个不甘心。

　　“想要啊？”耶律承齐故意拿宝镜在她面前炫耀，随即熄灭了火疖子。“那就过来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