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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凶犯 ...
翌日一早,祖父就出门了。而崔佳允醒来时,太阳早已高高升起,整间厢房敞亮明朗。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问了句:“现下几时了?”
“二少爷,已过巳时一刻了。”身边的丫鬟回答。
这话似灵药似的即刻赶跑了崔佳允身上的睡虫,他一个挺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神色匆忙:“快,速速替我更衣,我要去刑部衙门!”
他以最快的速度更衣洗漱,胡乱扒拉了两口早饭便让马夫备车。路途颠簸之中,他满怀期待地猜测着案件侦办的进度:梅府的下人是否集结完毕,是否一个个单独调查过,爷爷他们是否发现了蛛丝马迹?……
不仅如此,崔佳允还制定了自己的打算:一会到了西曹,他要跟着一块儿审问梅府下人,依他来看,此番行动必定有所收获。
“吁!”马夫拉紧了缰绳,让整辆马车在刑部大门前停下。门卫对尚书大人这个倾心刑侦的孙子早已提头知尾,但依旧装模作样地将他拦了下来。崔佳允对此早有准备,从衣袖里拿出两把碎银,分别塞到他们手上。两人颠了颠手中盛满碎银的锦囊,朝他友善地笑笑便放他进去了。崔佳允越过偌大的天井,直奔大堂而去。
然而当他进到空无一人的大堂里时,他面上的兴奋之色登时消失不见,代之满满的失望与困惑。他拦住一名小卒,问道:“审问已过了?”
“大清早的,崔大人就把梅府下人全喊来上上下下问了个遍。”那小卒挠了挠脑袋,回答,“哦,对了,杀害陈公子的凶手找到了,这会应当押到大牢里了。”
“凶手?这……这么快?”崔佳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先前制定的那些个计划此刻全数化为乌有。他扭头向刑部大牢走去,心中满是对真凶其人的好奇。
崔佳允故技重施,顺利进入了牢区内。穿过狭窄的大门,牢区里豁然开朗。空旷的空间里整齐排列着一排排牢房,沉闷厚实的房门将囚室与外界割为两半,只留门旁一间小小的通风窗过滤进最不吝啬的阳光。出于身高限制,他望不见窗内的情形,但依据他从杂书里获取的阅历,被关押其中的罪犯大都一副神情木讷,双目无神的模样。
“爷爷!”在这排牢房的尽头,崔佳允突然捕捉到了刚从一间囚室里出来的祖父的身影。他正与几个刑部官吏讨论着什么,看样子刚审完犯人。
“佳允?你怎么进来的?”崔胤看着自己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孙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厉声质问。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崔佳允腆着笑脸,转而切入正题,“爷爷,听闻凶手抓着了?我能进去看看吗?”
“不可胡来!”崔胤拉下了脸,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孙子的请求,“你大哥死得早,如今崔家晚辈里只你与佳正两个男丁。罪犯穷凶极恶,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这话似曾相识。但崔佳允顾不及细想究竟哪处耳熟了,他缠住祖父的手臂,扭股儿糖似的黏上了他:“求求你,爷爷,就一回!我就在这儿瞧,等我一小会儿便好。”
对这个命途多舛的孙子的怜悯终于打败了崔胤当值时的理智,他命令属下打开囚室门锁,推开厚重的房门,囚室内的全景一览无余。房内一床一灯盏而已,显得宽敞清爽。而牢内的犯人此刻正瑟缩在角落里,沿着脚踝处的镣铐看去,原来边上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球,防止他逃脱。罪犯是一名矮小的青年,面有菜色,一点儿也不像戏本里那些个凶神恶煞的黑汉。见官爷折返回来,显得神色惊恐,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着。
崔佳允一点一点朝对方慢慢挪去,一边迈步一边审问:“你姓甚名谁?”
“我,我叫张德全,保定府人,在梅府当马夫。”罪犯战战兢兢地回答。
“怎的,这会倒害怕了?杀人时怎么想不见?”崔佳允反问,“你为何要杀陈公子?”
“……”张德全埋头不语,迂久方才再次开口,“我见陈公子腰间系了一块上好的翡翠玉佩,一时起了邪心,就……”
“昨日乃是梅大人七十寿辰,整座梅府里的来客哪一个不是达官贵人,为何偏偏选了陈公子?”走到他跟前时,崔佳允实在无法平息心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狠狠踢了他一脚。
“陈公子恰好路过此地,我心一横,拿起短匕冲上去从背后捅了他一刀……”
“他就躺到了地上,是不是?”崔佳允接下他的话,“接着,你绕到他身前,先一刀割破他的喉咙叫他发不出声,又对着他的胸腹连刺十三刀,终于叫他流干了血。”
“小人,小人愿以死抵罪!”张德全面如土色,动了动身子,在崔佳允面前跪下,“咚咚”地磕起了头,几下过后地上就沾上几团血痕。
“你死有余辜!”崔佳允见他这幅胆小如鼷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急赤白脸地朝他身上啐了一口,又一脚将他蹬了个翻天。就在他伸出第二脚时,祖父上来锢紧了孙子的手腕。
“够了,佳允,出去!”
“爷爷,他仅仅为一块翡翠玉佩就杀了陈兄!我气不过!”
“闭嘴,出去!”
崔佳允仰头望着声色俱厉的祖父,只好垂下脑袋朝牢房外走去。刚迈出房门一步,身后的狱卒就将房门重重锁上了。一路上,崔胤与属下们走在前边商论着方才所获,只崔佳允一人在末尾拖着步子,毫无生气地跟着前方队伍,好似魂儿也被抽离了身子一般。他的失落一直持续到走出牢区为止。已到午膳时分,崔胤与同僚暂且作别,空荡荡的院落里只剩祖孙二人。
“佳允,我们去吃饭。”崔胤见孙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使出十二分气力重重拍了拍他的背,问道,“你当真以为张德全是真凶?”
“人是他亲手杀的,他承认了!”崔佳允争辩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若他当真仅仅为了一块翡翠玉佩,他又何必将陈敬儒置于死地?”崔胤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大可在陈公子倒地后摘去此佩,逃之夭夭,全然不必再添上十几刀。”
“指不定他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偏生要杀掉陈兄才作罢。”
“就你刚才在牢房里见到的,你看他有这个胆吗?”崔胤摇摇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除非有一本万利的好处,才值得他冒这个险。”
“你指的是……”
“没错,张德全不过是个喽啰,此案真凶另有他人。没了张德全,还会有甚么李德全、王德全之辈。”崔胤语重心长地对崔佳允说,“审问大忌就是全数信任证人之言,其中大有陷阱,要是一头栽倒到里头,燕驾越毂,真相永不会水落石出。”
崔佳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问道:“那么,雇凶之人又是谁?”
“你想想看,谁人与死者有过节?”
“陈兄性情温和,一向与人为善,从不得罪别人的。”崔佳允在脑中将过往翻江倒海地搜寻了一通,在拨开层层人潮之后,一个名字进入了他的脑中:方步青!
“是方步青!”崔佳允脱口而出,“他嫉妒陈兄的才学,又不满父亲将亲妹妹嫁与他,因而处处为难陈兄。一定是他!这奸邪小人!爷爷,我们这就去翰林院将他捉拿归案!”
就在此时,崔胤的下属,刑部郎中汤宗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向崔胤行了一礼,禀报道:“崔大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季大人差人告知卑职,让我们把罪犯带过去。”
“季鼐?他不是回应天府探亲去了?”
“不,不是任指挥同知的那个季大人,是他的儿子,昨晚在梅府见过的。”
崔胤这才想起昨晚那个年轻后生。从前牟斌(①)任指挥使时,锦衣卫秩序井然,以理服人,风评甚佳,与三司堪称伯埙仲篪。但自从十一年前牟斌被黜,钱宁(②)接任后,锦衣卫就变得乌烟瘴气,欺公罔法,卫所内举目尽是浑水摸鱼之徒,指挥使钱宁更是依附阉党,谄媚逢迎,还常常以各种借口掺和刑部侦事,但凡大案要案都被强行戴上谋逆的帽子。因此,听闻这个消息,他虽气极却也无可奈何,只埋怨了一句:“好啊,现在连个锦衣卫的毛头小子都能爬到我这老头子的头上了!”
而一边的崔佳允也对此颇为不满。那锦衣卫一连串报菜名似的头衔里他只模糊记得个什么“参事”,听上去就算不上大官要职,且看起来年纪轻轻,没成想竟敢命令朝中正二品刑部尚书?
“卑职这就去办。”汤宗翰领命退下。
“等等,我也要去!”崔佳允拦住他。
“这……崔公子,锦衣卫衙门错综复杂,暗藏杀机,你年纪尚小,还是莫要犯险。”汤宗翰一时犯了难,只好望向一边的老人,等候他作决断。
“莫作担忧,我自有分寸。昨夜我见那位季大人同我仿佛年纪,他既已身但重任,我为何不行呢?”崔佳允信誓旦旦地保证。
“不许去!那里是你黄口小儿去的地方?”崔胤心中气恼,这时眼见孙儿胡来,厉声喝道,将愤懑之情全泼到他身上,“成天不是在北学里滋事打闹就是在街面上游手好闲,崔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净了!你给我回去,不抄完两遍《论语》别来见我!”
崔老爷虽年且古稀,但精神矍铄,声若洪钟,这段短促却颇具震慑力的抢白让崔佳允只得乖乖闭上嘴,灰头土脸地退后。他一边儿抬脚向着刑部大门走去,一边儿念念不忘自己的抱负。陡然间,他福至心灵,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崔佳允踏出衙署大门之外,守在墙角等待汤大人带着属下押送犯人出来。果不其然,半柱香的工夫后,汤宗翰便牵马昂首阔步地跨过门槛,身后还跟着几个拉囚车的小卒。待到一行人向东走远,他便悄默声跟了上去,蹑手蹑脚地踮着步子,生怕被前边儿的人察觉。好在过了三司的地界后,穿过前边的宣武门便是喧闹的宣武门东大街,那儿商贩林立,车水马龙,往返行人熙熙攘攘,道两旁的商贾一刻不停地高声吆喝以招徕生意,热闹极了。
在周遭嘈杂纷乱的声响中,崔佳允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大咧咧地跨步走着,三两下就跟上了刑部一行人。他悄声走到队伍末尾处的狱卒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小卒甫将脑袋别过来,嘴巴就给来人捂了个紧实。
“不许出声,把帽子和衣服换给我。这些银子归你了。”崔佳允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袋递到他手掌心里。那小卒眼见是尚书大人的亲孙子,又抓了抓囊袋,只觉其中堆金积玉,于是捣蒜似的点起了头。
换上小吏衣冠后,崔佳允跟上汤大人的队伍,继续向前行进。队伍距前方另一座城楼愈来愈近,这城楼高耸入云,比方才见过的宣武门还高出许多丈,为灰筒瓦绿琉璃剪边重檐歇山三滴水楼阁式建筑,楼脊饰龙头兽吻,楼体遍砌朱红砖墙,美轮美奂,典雅威武;正对城楼往南连着一座箭楼,为一砖砌堡垒式建筑,雄踞于砖砌城台之上,高大雄伟,形式独特;两者之间由一圈瓮城相连,俨然一座城中之城,固若金汤。
已迫近正阳门了,若在此折往北边就进到了北京内城里,若是继而北上,便是大明门,再往北……那就并非崔佳允可去的地方了。
正想着,前边忽而一阵喧哗。崔佳允向前探了探身子想一探究竟,却全叫身前那几个拉囚车的挡了视线,什么也瞧不见。他不悦地撇撇嘴,再一次抱怨起爹娘如何就给自己生成了这个模样——就算再高上一寸,他也心满意足。
打南边涌来阵阵人潮,都是刚从大栅栏里出来的,这会子也全数堵在了街口,但不同于平素里碰上断头路时的抱怨,此时整条街上除开马蹄声与车轱辘滚动的声响,竟无一人开口骂上半句。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退后!”前方发号施令之人有着洪亮的嗓音,此言一出,四下里人群规规整整向后退了十步,腾出一大圈敞亮的空地来。
“祁小旗,并非我汤宗翰不愿意,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这京城中最热闹的大栅栏门口,办事实在不大便利。不若领我等一同去北司,在那儿交接也不迟。”汤宗翰从马上跃下,腆着笑脸,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汤大人,我也是奉命办事。上头说了,此事越快越好,最好一炷香之内犯人便给扔进诏狱里头。”那祁小旗身长过六尺,生得人高马大,又长了一张稚气未脱的白净脸蛋,看上去年纪只弱冠出头。但尽管貌似可爱可亲,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可丝毫不留情面,“可谁知贵曹办事如此之拖沓,因而季大人遣我来亲自接人。”
语毕,他抬高右臂,将手掌朝前一翻,登时涌上三五个黑压压的锦衣卫力士,好似一团巨大的乌云。他们从惊慌失措的刑部狱卒手里接过囚车,拉着它快步走到长官跟前。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崔佳允一向性子急,忍到这时已实属不易。他终究咽不下这口气,全然把方才祖父的警告抛到了九霄云外,站出来指着祁小旗的鼻子叱喝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莫非刑部尚书的嘱托还及不上小小参事的口令?”
“你是何人?”祁小旗问。
“我……我不过一介草民小吏,不过我也晓得高低先后之别!”崔佳允对答。出于心虚,他飞快地扫了汤大人一眼,不出所料,对方正惊愕万分地看着他,口中念念有词。
“呵,我道是谁,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祁小旗不以为意地嗤笑出声,一丝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紧不慢地调转马头,留下一句,“祁某先行告退。汤大人,看来西曹得好好把底下的官吏训教训教了。”
街面上的秩序恢复井然,挤在正阳门口的人堆如同溅出的墨点一般朝八方散开。汤宗翰迎过来,抱怨道:“崔公子,你怎的还是来了!这下我该如何向尚书大人回话?”
“汤大人,我实在想帮上些忙……”崔佳允避开他责备的目光,往地上看去。倏地,他灵台清明起来,兴奋地向他提议,“我知晓张德全背后主谋是谁。当下我们有这么多兄弟,正好可以去翰林院将贼人一举抓获!”
“你指的莫不是方步青?我们早些时候就想到过。”说到这里,汤宗翰满脸懊丧,摇了摇脑袋,“可有什么用?锦衣卫晨时就他抓进诏狱里了。”
“什么?!”
①牟斌:著名明朝官吏。弘治年间(1488-1505)锦衣卫指挥使。为人正直,不同流合污,治狱公正仁厚。
②钱宁(?-1521年):镇安人,正德年间锦衣卫官员,朱厚照义子。事刘瑾,其性狡诘猾巧,有“开左右弓”射箭之技,深为明武宗所喜。正德八年(1513)底受诏掌管锦衣卫,赐姓朱,自称“皇庶子”。因与私通宁王朱宸濠被逮捕抄家。朱厚熜即位后,将其磔杀于市。《明史》将之列入佞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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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凶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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