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没有爱情》卢京辉

3、第二章

　　第二章
　　抢饭这个东西，对于我这样住校住了整个中学的人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我们那波人一直信奉一个信条：饭，都是抢出来的。所以一到下课，吃饭跑得最积极的，就是我们那票人，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如此。毕竟“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嘛。即便后来到高三了，我们的教室离食堂老远，我也还不放弃地跑了几次。但事实证明，距离这个东西，的确还真不是光靠速度就能完全弥补的，后来抢了好几次发现实在是来不及，我们就改变了策略，主攻点从学生食堂转到教师食堂了。
　　教师食堂的饭菜也是对学生开放的，不过是限量供应，所以竞争极大，稍慢点儿就没有了。但教师食堂对高三的有个好处，就是离高三近而离高一远，至于高二么，一半靠高三一半靠高一。所以我们发挥一下速度的话，过八成还是能抢到的——毕竟教师食堂的饭真美味，无论是早上的面条还是正餐的菜。
　　最好吃的饭菜自然还是在校外。校对面的一排饭馆对久困食堂的我们极具吸引力。在衔接班的时候，我们是可以天天出去吃饭的。怎么吃呢？就一群相熟的同学，围一张桌子，点几个菜，等菜上桌，直接开吃。爽歪歪。
　　但现在还没到高三，现在还高一；也已经不是衔接班时，现在是军训，所以我们的饭菜就是学生食堂里的，这个质量就有点尴尬了。据说在我们入读兰中之前，还有曾吃出过蜈蚣的！我听说这个传闻的时候，才12岁，直觉不可思议。后来经历的多了，看得多了，才实在明白，这不过是小儿科而已。吃到半条蜈蚣都不会算什么了，更何况是一整条。
　　我在吃饭的时候就没顾着想草草了，也没顾着想表白，就和一群一起吃饭的哥们儿闲聊着。闲聊着时间就过了，就开始了正儿八经的军训。
　　天儿是真热啊，热烈的天儿为了庆祝我们军训，就更热了。到了十点多，差不多大家就坐着休息了，这时每个连每个班就都派了人去食堂提了药茶回来，药茶里还加了十滴水，这是防中暑的，不少人就受不了这个味儿，就还是喝自己买的水，或者是班上提过来的桶装纯净水。
　　休息的时候大家都是席地而坐。我们学校彼时的操场还不是塑胶的，而是混凝土上铺着一层泥沙，所以走起来会泥沙飞扬。但这时候大家都不嫌脏，开玩笑，这时候了还嫌什么脏？讲究一点的也就垫一张报纸，这类主要是女生。草草也垫了一张，我就坐着移了过去和她蹭报纸坐，和她聊天。这时候的连队热闹得很，聊天的，猜谜语的，玩问答的，有力气的还打闹，还搞些小节目。
　　上午的军训就这样结束了，比较轻松。下午的天儿太热了，所以推迟到接近四点才开始军训。而在这中午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在没有风扇的宿舍里小睡了个午觉也就待不住了，就到教室来，开着风扇，好爽。草草自然也是在的，我们就继续聊天，继续看着在我小小的心里可爱得不得了的草草聊天。
　　就这样聊着聊着，到了第四天，或者第五天？我决定表白了。
　　我的表白略有些霸道，甚至有些不讲理。为了能比较真实完整的展现这次表白，我要换一种文风进行阐述。

　　这天早上唱歌排队吃饭结束，我一反常态的没有跑去食堂，而是把草草约到了我们的教室里。
　　空荡荡的教室里，除了我和草草，更无他人。
　　表白开始。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我看着草草，脸色很有些郑重。
　　“很好啊。”草草很疑惑，好端端的，问这干嘛？
　　“很好？”我显然是高兴的。
　　“很好。”草草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做我女朋友吧。”
　　“啊？”草草感到很惊讶。而我其实也是觉得有些唐突的。毕竟，不算暑假之初的一面之缘，我们才认识不到十天而已。
　　但我已顾不得那么许多。
　　我还是说出了口。
　　“你不愿意？”
　　“嗯。”她低着头。
　　“为什么不愿意？是我不够好吗？”我刨根问底。
　　沉默。
　　“那，是因为害羞？”
　　沉默。
　　“那，你不喜欢我？”
　　依旧沉默。
　　“你不说话，那就说明你也是喜欢我的。既然我们彼此喜欢，你为什么不愿做我女朋友呢？”
　　“因为…”草草语气有些吞吞吐吐。
　　“因为什么？”我急迫道。
　　她却不说话了。
　　“你不说，那我可当你答应了。”我一定要让她说话。
　　“我们…都还小，现在…太早了。”
　　“不早了啊，都高一了。你是怕影响学习？”
　　草草沉默不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确是怕影响学习的。很怕。
　　而对于她这种害怕，我其时还不能深刻体会。
　　“这不会影响学习啊。你想嘛，高中正是青春期，难免对异性产生幻想，干扰心神。如果我们现在就在一起，那就再没有了那种幻想，也就能专心致志地学习，这岂非是有益无害？”我的口才的确不错，可真能编。而且编得似乎还有些道理，编得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可草草却始终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可这不对劲到底在哪里，她却也说不上来。
　　“要不，三年后，要是你还没女朋友，那时我们就在一起，行吗？”草草小声试问道。
　　这确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可我不愿意。我感觉自己没多大耐心。三年？要我等三年？这三年我该怎么过啊？我才不要什么三年以后呢，我要现在，我要现在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关心草草，爱护草草。
　　可是同学之间就不能相互关爱吗？又何必非得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呢？
　　说到底，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心态在作怪罢了。我这根本就不是保护关爱，而是一种占有。
　　就当时而言，我觉得我的占有欲的确是很强的。后来的我之所以会吃醋，会嫉妒，犯下一些大错，也于此有关。
　　其实过了六七年之后的现在，我有时也不禁会想，如果当时答应了三年之后，该多么好啊，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用草草的话说：没可能。
　　但毕竟选择了。也无可后悔，也无法后悔。
　　也不后悔。
　　“不！我不要三年之后，我要现在，我要你现在就做我的女朋友。”我大声道。
　　“我要去吃饭了。”草草起身想走，她想离开这儿，她现在似乎有些害怕，害怕单独面对我。
　　“不，你不许走，如果你不答应你就不许走。”我拦住她，以一种很是无赖的架势“逼迫”道。
　　草草又坐了回去。她只得坐回去。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草草，我会好好待你的。”我又温言说道。
　　这话现在听起来可能怪怪的，但我当时确实是这样说的。
　　草草沉默。
　　给她点儿时间吧，这是最后的一步了。我在等她的回答。最后的回答。
　　我期盼着，期盼着她能答应。
　　真的期盼。
　　草草终于点头了。
　　我高兴了，太高兴了。我很激动，我激动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草草的手。“太好了！”我情不自禁地说道。
　　草草应该也是有一丝喜悦的。毕竟，恋爱的开始都是甜蜜的，更何况是初恋？虽然，这份珍贵的初恋是在勉强之下开始的。
　　我从衣兜里掏出两块玉。玉是一对儿的，一青一白，形质是两只貔貅。我把青色的递给了草草。
　　这很有些定情信物的意思在里面。
　　但其实，我这儿要说声抱歉，这两块貔貅的确是我在北京故宫里买的，但最初买来，本是想给清清……
　　所以从送出去一直到现在，我都深感内疚，因为我送给草草的第一件礼物，竟然是这样的。
　　可是我当时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送啊，而且又穷，也不知道该送什么，所以就只好送这个了。
　　虽然草草很快就把这“定情信物”退还给我了。
　　但那是后话——虽然这个后话只是几天之后，但我还是表白成功了，我有女朋友了！
　　哈哈哈，此刻只适宜仰天大笑三声。
　　仰天大笑之后的我和草草就各自去吃饭了。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确立了恋爱关系，但实际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恋人之间该是如何相处，我们也全然不知。只能靠学。在哪儿学呢？于我们而言，恋爱这种事，只有在电视上学。而我就去模仿了一把，当然，结局就很尴尬。

　　军训很快就要结束了，在结束之前，有一个军训总结大会，就是阅兵式。阅兵式过后，有领导讲话学生总结什么的。而恰巧，上台发言总结的正是区区不才。
　　那是结束头天的中午，我正吃完饭在回宿舍的路上，在多媒体教室门口遇见了马正松马老师，就给他问了个好打了个招呼。其时马老师正与人说学生代表的事，正好看到我，便说：林茂丰，就是你了！我就这样被抓了丁。
　　任务虽不重，时间却很紧，明天上午就要发言，我便只得牺牲午睡时间写稿子。此时我心里还藏了一份小窃喜，因为我觉得终于有个理由可以把草草给约出来陪陪我了。但草草没有来，我估计此时她已经睡着了吧。
　　好嘛，没来就没来，没来我也得写稿啊，于是就在教室里奋笔疾书，不过一个小时，洋洋洒洒千余字的草稿就新鲜出炉了。而这时候，教室里的人也多了起来，自然，草草也来了。
　　草草坐在我旁边，跟我抱歉，她没看到信息。我当然不会计较，大手挥挥说没事儿，然后献宝似的把草稿给草草看。草草拿着看了一会儿完了说，挺不错的。我哈哈笑着说你是不是没看懂，她哼了一声说不理你了，我嘿嘿一笑，又说了两句，就把稿子拿去给老范看了，老范帮我改了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第二天的阅兵式。分列式之后，校长讲话，校长讲了之后，我就跑上去了，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完毕之后，校长大人们把我的稿子给收了去……好吧，可能是写得太好了，我就洋洋得意下了台，回到队列中。而不久，就散会了，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短短六天的军训时间就此结束。
　　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离别的伤感，所以并没有像大学军训结束时那样对教官恋恋不舍，只是对营长教官略略打了个招呼，大家就作鸟兽散了。我在人群中找到草草，拉住她问她，怎么样，我的发言怎么样？这是在等着她夸我呢，男人的显摆。男人总是喜欢在女人面前显摆。尤其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
　　但草草竟然说她没听！我了个去，我讲得这么好这么精彩你竟然没听？！草草说大家都等着早点儿散会回家去，谁有心思听呀。我说那我在台上时发言精彩得到的掌声是怎么回事儿？草草就说那好嘛是我没听，是我想回家了。我哼了一声说好吧原谅你了。
　　接下来的四天，我们放假。
　　其时正好是周三，周四周五肯定要休整两天的——毕竟辛苦了六天了嘛，接下来又是周六周日，就接连放假。我当时还挺高兴，连着耍四天还是不错。但如果我知道后来的结局的话我可能就不会高兴了，因为这意味着，我和草草相恋一共才仅仅八天，竟然有一半的时间是异地！
　　但此时我又不知道，所以就高高兴兴的和兄弟们回家去了，休息了一天半，放假的第一天晚上我们就在老项家聚会，买了些臭干子狗牙儿神厨小福贵之类的零食，买了几大瓶饮料，再整了几瓶酒，就在老项家的桌子上坐着打牌，聊天，喝酒。那时候的酒量是真的小，也不敢喝多，一两杯下去就略有点儿醉意，于是大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女生，财源就说班长（因为我从小学到中学都是班长，所以班长、老班长几乎成了我高四之前的代称。）同桌旁边的那个女生的胸好大。说实话我刚刚听到“班长同桌”几个字眼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说草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还好，是同桌旁边的女生。其实兄弟们虽然没明说，但也大致能猜到，毕竟我和草草走得可以说是非常近。
　　喝多了饮料，膀胱胀得想撒尿，就出了老项家的后门。老项家后院有几丛竹林，这是老项家以前老房子的遗物，所以我就直接朝着竹林撒了，正好可以施个肥嘛。撒完野之后我就跟草草打了个电话，就说草草啊你猜我在干嘛，我在和兄弟们聚会呢，喝了点儿小酒哦。草草就说你不要喝多了啊，我说我没喝多，就是想你了，你看咱们军训的时候在一块儿多好啊。草草就说那你要不要我军训的照片，我当时听到这个话心下好是欢喜，哇塞，草草肯主动给我发照片了哎！要知道军训的时候我几次要拍草草，都被她拒绝了，嘿，没想到她是要给我个惊喜，哈哈哈。我就说要呀，当然要。于是我们就挂了电话，不一会儿，我就收到了彩信，彩信上是三张照片，一张是草草暑假的，红衣服，伸着舌头到嘴角的自拍，另外两张是军训照，一张的情形我已经记不得了，而另一张，则是草草站在宿舍里，背景是门，成立正状态，武装带杀得紧紧的，但脸上的表情并不严肃，反而看着很可爱，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萌萌的。而这张照片也一直被我珍藏，上传到了□□相册里。
　　有了草草的照片，我很是有些得意，因为我觉得，这至少意味着一个好的开始。此刻的我像无数小说里开始恋爱的男女一样，憧憬的，是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并希望一直美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