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没有爱情》卢京辉

2、第一章

　　引子
　　我再三确认，我的确是喜欢草草的。
　　喜欢一个人有多容易呢？或许只是一个眼神，或许只是一个动作，或许只是一个背影，或许只是她在某个时节的某个甜甜的笑容，喜欢这种奇妙的东西，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但其实喜欢又是多么地难啊。
　　难就难在，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时，你会害怕，你会紧张，你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而联想很多，而担心许多。
　　更难的是，让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而很显然，草草是不喜欢我的。或许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她可能——仅仅只是可能，会心动过，但很显然，这种心动，只是一瞬。
　　而我就这样单方面的喜欢了她好久好久。
　　有多久呢？
　　久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岁月，已是过了多少年。而我的记忆，也早已在这岁月磨盘中，碾压辗转，支离破碎。
　　只剩点滴，残缺不全，而又苟延残喘，不肯消散。

　　第一章
　　和草草的认识，肯定是在喜欢她之前。
　　我分明记得，我对她并不是一见钟情。
　　那是在7月，中考成绩出来不久，兰中办了个初高中课程衔接班，我正好也获得了这个班的名额。
　　但当我得到消息从北京赶回来时，已经是补习的最后一天了。
　　就在最后一天的这个上午，我踩着并不兴冲冲的步伐进了教室的后门，一声铿锵有力的“报告”，全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这些目光之中有高兴，有亲切，有饶有兴味，当然，也有疑惑。
　　而草草的目光，我猜，应该也是疑惑的。
　　我在讲台上老师的示意下就近在最后一排最边上靠墙的位置坐下。这排位置有三个，从左起就是草草，而我和草草中间，就是李红。
　　显然，我在这个班认识的第一个新同学并不是草草，而是我此时的同桌——李红。
　　老师在上面讲课，我们就在下面窃窃私语了几句，我开始问我的同桌：“嘿，我叫林茂丰，你呢？”性格豪爽的李红也就自报了家门，我再指指她旁边，问道：“这个呢？”
　　李红抢先答道：“哦，她叫张草草。”张草草闻言也偏过头来冲我温柔一笑，笑容中有丝丝腼腆，羞涩。
　　哦，张草草。
　　但我并没有留意张草草。
　　一面之缘而已。

　　但我当时又哪里想到，这一面之缘，最终竟变成了长达七年甚至会更久的纠结。
　　其实就算是在这个衔接班上了课，最后也不就一定留在兰中。当然，如果留在了兰中，那基本来说，就是同一个班了。
　　下课了，我和班上的老相识都打了招呼。我发现老相识还真是不少，毕竟班上大多人以前都是兰中初中部的，不过隔壁班而已。不少人还一起打过篮球，只是名字不是很熟悉，大多都是叫的球场上的外号。
　　这一天过得很快，中午大家在宿舍里休息了一下，聊了会儿天，孙天祥——我们叫他强宝，说了个趣事，就是在前些天的时候，中午午睡，他们没有睡觉，说了会儿话，保安就闻讯而来，问他们哪个班的，结果有人喊了一句：准高一的！那保安愣了愣，没再说什么，就下去了。
　　兰中骄子啊！大家哈哈大笑。
　　下午两节课过后，就放假了。
　　我和几个兄弟一起往家里走。这几个兄弟是真正的兄弟发小。我们自小一块儿念小学，一块儿上初中。初中各自在几个班里，但每周放学都是一块儿回家。而这条回家路就是我们的开心路——一路都是开心的。我们聊着课业，聊着这一周的所见所闻，聊着琐屑杂事，也聊些古今历史，时事政治之类。当然，篮球、军事、以及女孩儿这些也是必不可少的。
　　回到家里，其时奶奶尚未过世，身子骨也还不错，在家里带我。自姐姐五月份出去打工后，这一年中的半年都是奶奶在照顾着我。后来的我每每回想这些都很惭愧、很内疚，因为这一年，是奶奶生命倒数的第二年，而我，却依然有些很不懂事。
　　不懂事的一个表现就在于暑假。这个暑假可以说是这么些年的暑假中最堕落的了——我们六七个兄弟差不多打了大半个暑假的牌，斗了大半个暑假的地主。对于那个暑假的记忆是模糊的，只有无止尽的打牌。但打牌的确是快乐的，哥几个朝夕相处，无话不谈，不知不觉间时间恍然过得飞快。
　　飞快之间就到了8月中，我们到了学校，准备开始上课。这上课依然是暑假课程衔接的一部分，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上课的，就基本是确定在兰中就读高中的了，因为过几天，就会开始军训。
　　自然，草草也是在的。
　　当你和一个人一面之缘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再见会是种什么感觉？本来以为只是匆匆过客，但再见时，会不会也会生出一种熟悉之感？
　　我觉得大部分人是不会的。或者说，大部分人会，但所针对的那个再见的对象，一生之中，寥寥而已。
　　我不知道我之于草草算不算这种，但我再见她时，确依然是熟悉的，并记得她的名字。可能是她的名字比较俗且好记的缘故吧？
　　我们的座位依然和暑假一样，按以前的位置坐，故而草草和李红依然陪我坐在最后一排。但班主任老范看不过眼了，两个女生坐在最后一排算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个还不高——这是草草，何况加上我还是三个上课戴眼镜的。于是老范很耿直了一把，就叫我们三个搬到了本列的第一排。
　　而就是这次搬位置，改变了很多。我一直坚信，这是天意，天意让草草到了我身边，并且离我更近。
　　其实改变的也不算很多，就一个，但却是非常关键的一个——我的同桌变成了草草。
　　是的，草草成了我的同桌——我和李红共同的同桌。以前是李红在我们三个人的中间，现在换成了草草。
　　我不知道李红和草草为什么会换位置，是李红讨厌我？我想不是的。就当时而言，我和李红的关系比较可以，甚至比和草草的还要好——因为接触的更多。和李红的关系恶化甚至于恶劣，已经是比较后面的事情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要换呢？可能是李红坐在中间怕挤吧？我不无揣测地想。管她呢，就当是天意吧。只是这天意磨人，我到现在，也无法判断这天意到底是好是坏。
　　但我依然感谢并感激这天意。
　　草草成了我的同桌，我们的交流便一下子多了起来。一到下课，或者自习，我们就忍不住窃窃私语。当然，这窃窃私语我现在回忆主观上就觉得应该是我找草草聊的。无他，我想了解得更多。
　　但了解的对象却不是草草，而是——清清。
　　草草的初中同班同学清清。
　　我的初中同班同学清清。
　　世事就是这么巧合，我喜欢的女孩，我初三的同学，我不择手段坐成的同桌，清清，是草草的同学。
　　她们都来自兴岭中学。
　　由此看来，这个世界是真的小。
　　知道清清是草草同学的过程也很简单——和草草熟络之后，我就忍不住和草草倾吐情思，她问了我喜欢的女孩的名字，所以，就这样了。
　　而和清清的故事，则又是另一段过往了。
　　但我就在这个和草草聊清清的过程中，慢慢地被草草所吸引。
　　其实就实而言，我初到班上时，很是郁郁不乐，心不在焉，就算可以向草草了解清清，但也不至于就被草草吸引吧？这能吸引，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最初吸引我的很简单——草草的声音很好听，温婉、细腻，音色极好，百听不厌。其次草草的笑容很好看，毫不夸张地说，我从未见过如此迷人的笑。清清也笑过，她的笑非常可爱，纯纯的，甜甜的，让人不自觉地感染到她的笑容。但草草的笑却似比清清还要更胜一筹。我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笑可以如此美，可以如此令人陶醉。甚至，可以掩盖掉自身其他的所有不足。说老实话，草草并不是那种漂亮得貌若天仙的女孩，她的身材微胖不瘦，她的脸蛋平凡不美，可是当她笑的时候，她就成了少见的绝色。甜甜的，纯纯的，美美的，极为真实，让我痴迷不已。若非质朴的女孩儿，绝没有如此纯美的笑容。是的，草草是纯朴的。她便是那山间的璞玉，尚未经过尘俗的打磨。她单纯天真，就像一个小孩。而实际上，她也确实是个小孩——一个不施粉黛，毫不做作，却更吸引人的小孩。
　　对于容颜美丑这个问题，后来我和草草进行过一定的讨论。她说她不漂亮，我说漂亮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而是别人说了算的。我觉得你美就可以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我就是觉得你漂亮，你可爱，你温柔，虽然你很笨。虽然你不是我的情人，但我是想要你做我的情人的啊，所以就算有人比你漂亮比你可爱比你温柔，但确实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当然，说这段话的时候，我刚刚看过小美好不久，所以就在和草草打电话的时候神来之笔说了一把。我记得我说话的时候声音比较低沉，因为情到深处，只有款款。
　　而看着草草的笑容，我实在无法再去如何思念别的女孩儿。所以我和草草聊天的内容，就慢慢从清清，变成了草草自己，以及我，以及其他很多很多。
　　少年的情思就是这样。少年不识愁滋味，少年也知愁滋味。一个人的时候也许会思念一个女孩儿，但当你面对一个笑容和声音都具有魔力的女孩时，又如何去想另外的女孩？
　　所以纯朴天然良家的小女孩张草草，就成了我进入高中后结交的第一个新朋友。
　　而且还是异性朋友哦。
　　我的这位异性朋友很有些小家碧玉。小家碧玉这个词是谁造出来的？我真有些佩服她。有的人你对她的第一感觉，就能找出一个词来准确的形容她。而我对于草草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四个字——小家碧玉。甚至，我都没有多想，就觉得，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草草量身定做的。我不用多么仔细分析草草的性格，也不用多么透彻了解小家碧玉这个词的含义，反正就觉得这四个字用在草草身上，就是最合适的。
　　那时的我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土包子，并不知道“纯友谊”这个词。如果我当时知道的话，一定会跳出来大声喊道：“哪儿来的什么纯友谊？都是骗人的！”
　　所以，很显然，我对草草并不是什么死心塌地做朋友。
　　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再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做朋友？开玩笑吧。
　　我那时经常做的一个动作就是偏头趴在桌上，或者单手靠桌撑着脑袋，看草草。看草草写作业，和草草聊天。我发现草草的头发是偏黄色的，她说这是发质不好，天生的带黄。我就跟草草说，我姐姐小的时候头发也是黄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应该不是营养不良。说着有些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草草，草草很久才明白过来，哼了我一声，又自己写作业去了。
　　而我依然笑嘻嘻地看着草草。草草的手很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白白胖胖，不是那种瘦不拉几，有一种丰腴之美，看起来很有肉感。她的手上长着细细的绒毛，颜色很淡，我想摸起来一定很舒服。我就经常嬉笑着跟她说好想摸一把呀，这就有点调戏的意思了。其实我大体来说还是个比较正经的人，但不知道为啥，面对草草的时候总会有些不大正经。
　　不大正经的我记得这样的一个镜头：那大概已经是高二，或者高三了吧，反正草草已经不是我同桌了。其时她站在座位上，深灰长袖T恤的衣袖向上卷缩，露出白嫩的小手，手上一本练习册垫在桌面高高的书堆上，专注地写着作业，偶尔用拿笔的右手推一推眼镜。长发披在脑后，只有几丝垂在脖颈上。其实这个镜头很平常，但我就是觉得很美好，很想要一直看着这样的美好，让她一直美好下去。
　　而我第一次给草草表白，就是因为那天清晨的美好。
　　所以说，草草不止是我高中的第一个朋友——异性朋友，也是最刻骨铭心的一个。
　　是最刻骨铭心的初恋。
　　后来的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那么冲动，也不明白为什么草草竟会答应。
　　先说那天早上的美好吧。
　　小美好发生的时候，已经是军训了。经过了大概5天，或是6天的衔接课程，我们迎来了军训。军训，对于我们这些高一的新生来说，也就意味着开学。来自周围数个乡镇的学子们济济一堂，热闹无比，分班，分连队，分宿舍，领服装，忙得不亦乐乎。当然，这些忙和我们是没有多大关系的，我们就是去把军训服装给领了回来，给大家发放了而已。
　　就这样军训就开始了。我们的教官都是来自各个乡镇的人武部，我们连的教官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中等个子中等身材，但是有肚子。营长是个高瘦的男子，三十岁左右。因为有的时候我们教官有事会请假，所以偶尔营长这个大BOSS也会来带我们一带。而我们班的训练是真的比较水的，基本太阳出来了就歇，找阴凉地歇。当然，最磨人的站军姿除外。于我而言，站军姿是真的磨人，一动不动在那儿站着，腿要崩直，腹要收紧，很难受。
　　军训的头天下午和晚上没有什么活动，就认了认教官站了站军姿而已，正式开始是在第二天。
　　美好是发生在第二天的早上。
　　早上我起来得很早，在打起床铃之前，我就已早早起来，来到了我们预先划好的集合地点。我本以为我来得够早的了，但还有人比我来得更早，还不止一个。当然，我也记不清到底是不是一个，反正最重要的那个女主角是来了。
　　女主角此刻正站在集合场地，偏着小脑袋，脚踢着小石子儿，玩得不亦乐乎，犹如小精灵般。我能看得见她脸上的笑，甚至听得见笑声。而事实上，她是没有发出声音的。
　　我很无耻地将之视之为心灵感应。
　　某一刻，某个人，走进了你的心里。从此扎根，念念不忘。
　　谓之喜欢。
　　就如那天阳光正好，你正坐着玩手机。他走过来，然后问了你怎么在这。你就抬头看向他。然后，那一刻，你的眼里就只有他，感觉整个人的世界都亮了。心里便很欢喜，接连几天，就一直念着他。
　　这是我和朋友聊天说到“喜欢”一词时她的描述，语不严谨，话不优美，但很真实。
　　我那天便也是这般。
　　但彼时我不知道这段话，就知道，我估计是喜欢上了她。
　　而在此之前，我确定我只是对她有好感，最多是有一点点喜欢——仅仅是一点点，并没有到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地步。
　　但在这个早晨，我忽然想，想把她娶回家，一辈子对她好。
　　一辈子？我自己都被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
　　一辈子太长了。要知道，我不过才刚过15岁。
　　15岁的小破孩儿，说什么一辈子？
　　15岁的小小少年，也可以一辈子。
　　昨天下午的时候，在教室里，我已然看过了穿着迷彩的草草，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艳。
　　但此时此刻，在这清风微曦的早晨，穿着迷彩的草草，是如此的美好。
　　美好虽然很快被喧闹的人声打破，但我知道，她并没有消失，而是定格于我的心间。
　　而更让我高兴的是，这份美好，就在眼前。
　　我决定表白。
　　当然，表白也不是今天，至少也不是现在。这么多人呢，现在表白？那可真是有些有些不知死活了。毕竟，这可是早恋！
　　怀着小心思的我站了军姿，过了晨练，队伍集合唱歌轮到我们连吃饭之后，我依然如往一马当先的跑进了食堂。
　　管他的，先吃饱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