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千山暮》暮色寒江

5、第五章 月下

　　“天气闷热，有些睡不着。”
　　明沨在凉亭坐下，看着她道：“你不也是吗？”

　　依依落寞地点了点头。
　　“是啊，天气很闷。”她克制着，不想让自己情绪失控。

　　但尽管如此，明沨也察觉到了：“你打听你师父的事情，是不是有眉目了？”

　　“没有。”她微微仰头，望着那轮明月，“彻底没了线索。”
　　她擦了擦眼角，同他说道：“兰庄主说，我二师父已经四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而兰庄主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再也不来看我……”

　　“也许你师父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小姑娘眼里波动着泪光，他心有不忍：“或者，你去别的地方找找呢？”

　　“看来我只能去昆仑找了……”
　　“这大概是唯一的方向了。”

　　“昆仑？”明沨诧异，“为什么要去这么遥远的地方！”

　　“我二师父曾经说过，若是有一天她离开江湖，便要去昆仑，去看天底下最美的极光……我想，如果我再找不到她，便去那里试一试好了！”

　　其实你师父也不一定会在那里，也许，那里只是她随口说说而已！
　　何况，昆仑山脉不仅天气严寒，山腹深处更是危险重重，你一个姑娘家，去那样的地方，真是太过冒险了！

　　当然，他的顾虑并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即便是她知道有这么多的危险，依然还是会去的。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拦住她。

　　他并不忍心她去搏这么一个可能。
　　“依依，”他唤她，“你若要找人，我倒是想到一个地方，或许能帮助你。”

　　“什么地方？”
　　“天机阁。”

　　她茫然。
　　今年的端午过后，她才从独居的山谷中走出，江湖上的一些门派她有所耳闻，但这个地方，她却是一无所知。这个神秘的门派，真的可以找到师父吗？

　　“天机阁是聚义盟中的江湖大派，他们拥有江湖上最强大的情报网，对他们来说，找人并非难事，”明沨说道，“我想，若是你能找到天机阁去求助他们，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可是……”
　　他们会愿意帮我吗？

　　明沨从脖子上解下一块小银牌，上面刻着一把剑的模样，他道：“这是我们聚义盟的信物，你拿着这个到天机阁找一个叫齐策的人，他是我的好友，他看到这个，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依依握着那块小银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心中一阵感激，有些无措道：“明大哥，你的恩情，依依永远铭记在心……”

　　“依依，你不用谢我，”明沨笑了笑，“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依依望向他。
　　从他的眼神看来，便觉得，他的身上有着与自己相似的经历，不由道：“莫非，你也是……”

　　“嗯，我八岁那年，父母被人杀害。”
　　“若不是我师父救了我，我恐怕早已经死了……”

　　师父去世多年，他也是第一次同别人再说起师父的事情。

　　“可惜我师父在剑崖的时间很短，只教过我三年，后来师父因故辞去掌门之位回了江南，直到那一年仙云岭大战师父过世，我见到他的只是寥寥数面。尽管如此，师父对我的教诲，却令我时刻谨记在心，而师父的恩情，我今生都没来得及报答……”他望着她的眼睛，“依依，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留下这样的遗憾！”

　　“明大哥……”

　　或许同为天涯沦落人，更或是为他未能偿谢师恩而遗憾……
　　不知不觉，泪已布满依依脸颊。

　　“傻姑娘，别哭……”明沨看着那双清湛而倔强的眼，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他喃喃道：“你的师父一定很爱你！”所以将你保护得这么好！

　　依依重重点了点头。

　　在她的记忆中，大师父刀法卓绝，二师父温柔似水，师父们对她那么好，而她也极爱师父们，这个世间，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所以，她当初才会对喜欢二师父的兰怀瑄抱有那样的敌意。

　　原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世事变迁，她长大了，师父们也不见了。

　　她却连师父们离开的原因都不知道。
　　难道师父们只是不想要她了吗？

　　“去天机阁问问吧！”总好过这样漫无目的地奔波。
　　他安慰她：“希望那里有线索，能够帮到你！”

　　“谢谢明大哥！”
　　依依手中紧紧握着他给的信物。

　　***

　　她和金鼎山庄的交集都源自于她的二师父。
　　但现在兰怀暄已经有了家室，她留在这里，只会打扰他们。

　　依依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将行囊收拾好，准备用完早点就去向兰怀瑄辞行，却有人敲响房门。
　　“姑娘，庄主来了！”是丫鬟的声音。

　　正好。
　　依依整理了下就出门了。

　　在外面，正站着一身青袍的兰怀瑄，她走上前施礼：“兰庄主。”
　　兰怀瑄关怀道：“依依，昨晚休息的可好？”

　　“挺好的，”依依请他进屋，“和以前一样好。”
　　兰怀暄坐下，虽然面带微笑，却有些迟疑，她给他倒了水，问道：“兰庄主可是有什么事情？”

　　“嗯。”
　　“实不相瞒，我的确想找你帮个忙。”

　　“帮忙？”
　　她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她能帮得上他什么？

　　兰怀瑄叹了口气。
　　“我夫人抱恙在身，昨日病情愈加反复，看了很多大夫都不管用，”他顿了顿，“你的医术师承于你二师父，我想劳烦你帮我看看她得病情，如何？”

　　原来是为她夫人之事……
　　她当即应道：“兰庄主言重了，依依自当竭尽全力。”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满带花香的庭院。
　　虽然一路上亦有交谈，但都不过随意而聊，依依也隐隐察觉，他似乎不愿提及过往的任何事，于是她更是小心谨慎。

　　不知不觉，他们就已经到了花圃尽头的一处小屋前。
　　远远便听到阵阵咳嗽之声，以依依的经验看来，她显然已经沉疴许久。

　　门屋虽然都敞开着，但满屋都垂着轻纱丝绦，让整间屋子犹如仙境一般，而屋子左边窗口处，隐约可见一个女子斜靠在榻上，薄薄的纱幔遮住了她的模样，显得非常神秘。

　　见她有些迟疑，兰怀瑄示意她进屋。

　　里面十分安静，没有熏香，却时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天然花香，这让嗅觉极其敏锐的依依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这个味道非常好闻。

　　见她走来，方才斜倚在榻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依依到她面前，道：“依依见过夫人。”
　　兰夫人咳嗽两声，声音略带沙哑道：“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依依依言坐下，兰夫人的容貌展露在她面前，没有二师父那样美丽，甚至差二师父太多了，但她身上，却有如二师父一样的温柔，尤其她笑起来的时候，那种独特的气质，让依依心中一怔……
　　仿佛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有些像二师父的。

　　这就是她的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