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千山暮》暮色寒江

4、第四章 金鼎山庄

　　金鼎山庄坐落于仙云岭南四里。

　　整个山庄依山而建，气势磅礴，俨然有大家之风，但因四周环山，又有仙云岭作为屏障，金鼎山庄在江湖中也显得格外神秘。

　　据传，金鼎山庄始建于一百多年之前，初位庄主乃是皇亲贵族，皇上钦赐山庄以“金鼎”之名，因此金鼎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这些年来，金鼎山庄虽然没落了，但依然不敢有人小觑它的江湖地位。

　　现任庄主名为兰怀瑄，是江湖出了名的翩翩君子，其人温润守礼，不争名利，因而金鼎山庄也甚少涉足江湖纠纷，是江湖中最为淡泊的一大武林世家。
　　虽说如此，但这位现任庄主也非等闲之辈，在这短短的几年时间，金鼎山庄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可谓是富甲一方。

　　山庄前有守庄弟子有序地巡逻着。
　　见到两个陌生人忽然到来，守庄弟子将他们拦下。

　　明沨微微一笑，向他道：“在下剑崖明沨，这位是依依姑娘，我们有事欲求见贵庄庄主，劳烦阁下进去通禀一声。”
　　说着，他将身上一封信交给了他。

　　“两位请稍等。”

　　依依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山庄，内心似乎期待更多了一点。

　　望着那层层高阶，她想起六年前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与二师父。
　　自己当时不过才十二岁，那位二公子是亲自走到门口来迎接的，他看待师父的眼神，让她记忆尤深……如今，六年过去，却不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似乎，要更加辉煌一些。

　　片刻，守庄弟子回来了。
　　守庄弟子对他们两人一躬身：“庄主有请！两位请随我来。”

　　进了庄子，绕过雕刻精美的影壁以及花厅，他们便到了金碧辉煌的内堂之中，那里一抹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
　　“庄主。”守庄弟子禀告道。

　　听到此话，内堂中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他穿着一身绣着青竹的雪白衣衫，面貌生的斯文俊秀，一双眼沉静如水，又带三分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明沨见过兰庄主。”明沨抱拳见礼。

　　“明少侠不必多礼，”兰怀暄微笑，目光落在依依身上：“这位姑娘……依依？！”

　　依依微怔。
　　“您还记得我？”

　　“当然。”
　　“你师父溪飞雪是我的挚交，她的小徒儿，我怎么认不出来。”

　　——溪飞雪。
　　终于在别人的口中听到了二师父的名字。

　　她注视着面前的人。
　　他的模样和六年前倒还是差不多，还是那样的温文尔雅，只不过，那眼中曾经稍带的锋芒，如今却丝毫不见了。

　　记得当初，她很讨厌他。

　　这种讨厌倒并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他当初看二师父的眼神，实在过于热切了些，这让她很是反感。
　　如今时隔六年，她再次看到他时，却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来，而当初她的那些不喜欢，倒觉得分外讽刺了。

　　“都长这么大了。”
　　“上回来金鼎山庄的时候，”兰怀暄笑着比划了一下，“才这么高吧！”

　　确实很小。
　　所以那时候的想法也可笑。

　　“依依。”
　　“你怎么会和剑崖的人一起过来？”

　　“其实我不太认识路，”依依望向明沨，感激道：“多亏明大哥帮助，我才找到金鼎山庄。”

　　“原来如此，”　兰怀瑄向对明沨道谢，“多谢明少侠相助，不然兰某今日也难见故人了！”

　　“兰庄主言重了。”

　　说话间，丫鬟们已经将茶水呈上。
　　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说，依依先跟着丫鬟去了厢房。

　　——这里早已经换了样。

　　当初的金鼎山庄还是颇为简素，如今连房间的摆设都透着一股奢华之气，似乎山庄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也的确，毕竟六年了！

　　她忐忑的坐在床边，心中胡思乱想着，不知道她所等到的会是什么结果。
　　兰庄主会知道二师父下落吗？

　　“姑娘，”丫鬟敲了敲房门，“庄主来了。”

　　依依立即收拾好情绪，打开门。
　　兰怀瑄凝视了她片刻，说话的口气依然亲切：“依依，真没想到你会来金鼎山庄。”

　　他怎会不知，这个小丫头啊，一直对他颇有想法呢？
　　如今主动找来，怕是事情不简单，他说道：“怎么不提前告知一声，我可以派人来接你。”

　　“兰庄主，我来金鼎山庄其实是……”她微微哽咽，“因为我二师父。”

　　“你二师父？”
　　兰怀瑄只是稍许迟疑了番，反问道：“她怎么了？”

　　——为什么还会反问她？难道他不知道吗？
　　心里瞬间落空。

　　“依依？”

　　“我……”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二师父了，”她望着他，“此行来到金鼎山庄，是想问问兰庄主知不知道我师父的下落……”他的反应已经给了她答案，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抱歉。”他说道，“我实在不忍告诉你，我也好些年没见过她了。”
　　“大概也有四年了吧，”顿了一顿，他才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以为她过得很好，便不敢再去打搅她……”

　　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四年没见过她……

　　如此说来，这三年里，二师父根本没有来过金鼎山庄！

　　依依脸色变得苍白。

　　心仿佛浸入了寒水之中，凉的那般透骨。
　　如果这里都没有二师父的下落，她应该怎么办？

　　仿佛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茫茫前路她竟不知如何找寻，依依失魂落魄，虽然有着金鼎山庄没有师父下落的准备，但真正得到结果时，她根本无法接受。

　　“你二师父临走前可有说过会去什么地方？”他问道。

　　依依想了又想，师父最后一次离开，只是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并没有说会去哪里，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她如往常一样等待着，然而，等了许久，甚至在那重要的日子里，她也没有回来过……
　　她黯然摇头，毫无线索。

　　兰怀瑄沉默半晌，似乎也没了办法。

　　屋里静的有些可怕。

　　“或许……”他终于又开口。
　　“她的父母被江湖仇家逼杀身亡，所以她厌恶江湖杀戮，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想找个远离江湖的清静之处生活。”

　　他所说的这些，都是依依不曾听闻的，她从来不知二师父的身世。

　　兰怀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她一直有个心愿……”

　　心愿……

　　依依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道：“难道是昆仑的极光？”

　　兰怀瑄点点头：“嗯。”
　　“她说过，她喜欢昆仑的雪，也想看到传说中的极光。”

　　依依的心又怦怦跳了起来，希望在这一刻又得以重燃，如果金鼎山庄没有她的下落，或许，昆仑山也是一个方向！至少，是一个希望！
　　她望向那站在逆光里温文尔雅的男子，心中第一次涌现出那样深的感激之情。

　　“依依，”兰怀暄注视着她，“你是她的徒儿。”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快开口，无需跟我客气。”

　　依依点头。
　　正待道谢，忽然，门外有人匆匆而来。

　　那是个身着碧衫的小丫鬟，她一脸焦急，不顾旁人在场，气喘吁吁禀报道：“庄主，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夫人她有些不太好……”
　　一听这话，兰怀瑄脸上几乎失去了大半血色，那是依依从没见过的失态。

　　“抱歉，我先失陪了。碧云，你留下照顾依依姑娘！”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夫人？他的夫人？
　　依依惊得说不出话。

　　原来，六年时间过去，他已经另娶他人？

　　见那个叫碧云的小丫鬟朝外张望，显然非常在意她家夫人的安危，她稳了稳心神，最后试探了一下：“你们的夫人，姓什么？”

　　碧云不知她为什么这样问，回答道：“我家夫人姓陆。”

　　姓陆吗？
　　果然不是……

　　“我知道你很担心，你去照顾夫人吧，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
　　她恍惚坐下。

　　碧云如获大赦，欠身道：“多谢姑娘，碧云告退。”

　　***

　　看着她的背影，依依陷入沉思。

　　或许，她不该来金鼎山庄。

　　***

　　缺月高挂，星辰缀空。
　　夜里是阵阵蝉鸣的聒噪声。

　　天闷热的让人难以入睡，依依只套了件单薄外衣坐在了厢房不远处的凉亭之中，夜里吹来阵阵凉风，她的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她靠在冰冷的石柱上，遥望那缺了一角的明月，思绪连绵起伏。

　　对于神秘的大师父，她一无所知，所能想到的便是先来寻找二师父。

　　本想着，兰怀瑄对二师父有情，也许能在这里得到二师父的下落，或者，二师父真的嫁给了他？但真的到这里，她才发现早就一切都变了样。

　　的确，六年时间，谁都会变的。
　　她长叹一声，心想：既然师父不在这里，还是尽早离开吧！

　　“依依？”

　　听到脚步声时，那人已经走到凉亭之中。
　　是明沨。

　　他也穿着一身轻衫缓步走来，月光照在那张清隽的面庞上，带着一层温柔的笑，她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温暖。
　　“明大哥，你怎么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