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章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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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玉章，你也未免太溺爱他了吧？】
那段可谓狼狈的岁月里，奔忙到脱力的奴良组三代目曾经这样吐槽始终不肯放下怀中幼犬的狸猫妖怪，换来对方波澜不惊的一瞥。
【我要怎么对他，你无权置喙，陆生君。】
【真冷淡~】
其实他们都清楚，不过是信任与背叛的懊悔隐痛，如同清俊青年脸上无法消弭的疤痕一般统统烙刻进记忆，从此深入血肉，历久弥新。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同病相怜的生物，没有谁比谁高贵，谁比谁幸运。
忽略凶犬的嘶吼咆哮，陆生忍不住凝视着手中的弥弥切丸，这是人类给予他最初的信任，最后又被他们亲手毁去，连同他心中仅剩的那点星火，自此以后这世间再无可守护的东西。
“我是不知道玉章允诺了你什么，”年轻的滑头鬼执起利刃抬手劈去，刀光交织着血色都沉淀在他的眼中，卷起滔天的风浪，“不过他没有告诉过你，在别人家里不能随便撒娇的道理吗？”
清继放大的影像也恰好出现在投影屏幕上，打扮略显诡异的少年武士热情异常高涨：“出现了，是妖怪！在校内暴\乱的大妖怪！”
“从我清继扮演的‘阴阳师美剑士’到来的那一刻起——再不允许有这样的恶行存在！看着吧，现在就将其封印……”
喂喂清继君，要不是我们真的出现在这里，这么羞耻的台词我可应付不来啊。
坚韧的红绳紧紧束缚住了头颅，自下而上的冰雪以不容置疑的姿态飞速蔓延，思考着这样的话，年轻的滑头鬼笑出一个不那么明显的弧度。
“结束了。”
“……Snowdust退魔MAX——！岛君，顺利地吞噬掉他吧！”
黑暗中的巨犬轰然倒下。
“哇——你们看，台上有个全身是血的学生啊！”
有眼尖的观众注意到了舞台一角的废墟处，一片狼藉的犬神，而陆生只是以近乎怜悯的眼神看待这个忠心的败北者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向他咆哮着‘我还能战斗’这样的话——年轻的妖怪明明连化身为妖都已经做不到了。
对自己抱有畏惧了吗……真的和人类很像啊，这家伙。
百年后的魑魅魍魉之主提起从不离身的凶器，毫不在意舞台的骤然黑暗，向着前方狠狠斩了下去。
“真遗憾，你失败了。”
掩藏于黑暗中的妖怪悄悄俯下身形，他独特的眼睛在黑暗中也闪闪发光，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犬神却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玉，玉章……”
“你的能力，诅咒人类就会变强，但你却对本该憎恨的对手产生了畏惧，一旦憎恨变成畏惧——你便再也没有用了……”
“你说什么啊？玉章……不要那样说话！”
认同我的人不正是你吗？给予我归处的人不正是你吗？我还能战斗的！我还能……还能……还能跟随在你身后才对啊！
白发的妖怪睁大了双眼，近乎恐惧地想要接近对方，却被一双手以温柔又冰冷的方式扶住肩头，年轻的四国之王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轻声宣判了结局。
“已经结束了——飞散吧，下贱的……！！”
利刃先于光线斩开了黑暗，玉章不得不抽回手向后躲开这半点不留情面的一击，就算如此，整洁的制服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划出了一道缺口。
“哎呀，好久不见……滑头鬼，”清俊的妖怪抬手试图遮掩突临的强光，瞥一眼陷入混乱被敌方大将护住的忠心手下，玉章满不在乎地开口，“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美丽的姿态呢。”
“美丽这个形容不敢当，但比起手段肮脏的你，至少算得上干净吧。”
拎着白毛妖怪的领子抬手扔进自家妖怪下属的圈子里，满意地看到首无心领神会地迅速捆住犬神，年轻的滑头鬼露骨地讥讽对方。
“手段肮脏吗……呵呵，你真的很有趣，不愧是家父所说，适合混迹于纯粹黑暗中的物种，”不温不火地反讽回去，自负的妖怪到底还是摆正了态度，“不过，出于对你这样姿态的回礼，我也应该正式地介绍自己才对。”
“四国八十八鬼夜行的统帅——便是我，神隐刑部狸，玉章。”
“而你，滑头鬼，”面具下传来饱胀野心的可怖气势，“我会夺取你的畏，将你列于我八十八鬼夜行的队伍之后——你就看好了吧。”
“真是爱演戏的家伙……那可是我要说的台词啊，小狸猫。”
目送着这位未来的友人退场，收刀入鞘的银发妖怪停顿半晌后才轻轻地笑起来，扭头对着一脸状况外的的本家妖怪们，啊，还有一个犬神露出了笑容。
“我们也差不多可以消失了，走吧，从这家伙嘴里掏出一点东西来。”
……
“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当晚倚靠在樱树上远眺的奴良三代目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将杯盏中浅浅一弯初升之月同酒水一并饮尽，俊美的妖怪直接从枝头消散了行迹，留下淡淡一句音讯。
“我去看看，你们就别跟来了，黑。”
“……是的，少主。”
奴良家没有苛待俘虏的传统，但对于敌方大将的心腹态度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所以在地下道场看见跪在地上穿着来时就脏兮兮沾有血渍校服的白发少年时，陆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当然也没有什么感化对方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年轻的滑头鬼只是解开了扣住少年手腕的绳子，然后将来时从厨房顺走的酒盏递了过去。
“喝吗？”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从被带来后就一直沉默的犬神良久后才开口，伤口大量失血造成的脱水使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挲过后一般的沙哑。
“耀武扬威地……向我展示你有多么强大？多么完美地统领人类和妖怪？告诉我我和你之间有多大的鸿沟？然后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嘴脸——高高在上地可怜我吗奴良陆——唔！咳咳咳……”
居高临下地俯视趴在地上咳嗽的年轻妖怪，陆生随手把刚刚用来强制灌人的酒盏丢开，再开口时，奴良组三代目本来低沉磁性的声线凝结成冰冻的汪洋，凛冽而冷锐。
“你在不平什么？”
“因为被自己的主人背叛，就开始自暴自弃敌我不分地咬人了吗？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吧，那家伙，不正是被你们纵容成那副样子的么？自大，野心勃勃，对失败者不屑一顾——这样的妖怪还想夺取我的畏——笑死人了。”
赤红的瞳眸深处撕开了平静的表象，漆黑的色彩在其中跌宕不休，年轻的滑头鬼粗暴地扣起对方的下颚，强迫白发少年直面百年后暗夜帝王不再掩饰的凶戾可怖的气场，在对方因恐惧而收缩的瞳孔中，挑起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和善搭边的笑容。
“而你——小鬼，多少给我拿出一点身为妖怪的尊严来，少像那些人类一样软弱到让我恶心！”
多么相似，因为不懂而畏惧，因为无知而伤害，因为受伤而逃避。明明如此弱小，却怀着蓬勃的野心，窥探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啊，够胆子就来拿——那份刮骨剔肉的苦痛，那份沉溺黑暗的绝望，那份想忘又不敢忘的惨烈，他要一样一样地——
“唔！”
逐渐幽深的眸子因为少年吃痛的声音兀地清醒，陆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立刻松开手后，他看到年轻妖怪的下巴上已经留下了深深的指痕，。
“那我要——那我要怎么做才好？玉章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吧，这样的我根本没办法跟着他走下去！”
出人意料的，犬神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愤恨，白发少年不顾下颚碎裂般的疼痛仰起头来直视陆生，眼中是近乎纯粹的悲切，他看着这个刚刚还气息乖戾的敌人，竟然生出了寻求人生方向的期盼来。
还是个孩子啊……因为种种原因迁怒无辜并且非常纯真的年轻妖怪，实际上已经两百岁有余的滑头鬼面对这样的目光迷之心虚了，沉默片刻才重新坐下来，终于恢复平静的血色瞳孔与少年的目光持平。
“把自不量力的妖怪们掰回正确的轨道这种事就由我来做，至于那家伙……”
年轻的妖怪之主轻声哼笑。
“那家伙是你认定的人吧？那就少给我摆出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滚去陪他走到世界终结为止。”
撂下这样听起来像是不负责任的发言，陆生也就不去管犬神心里有多少纠结忐忑了，堂而皇之地把人抛在一边，自顾自喝起酒来，一瓶妖铭酒本来也没剩下多少，很快就见了底，等最后一滴下肚，年轻的滑头鬼就自然而然站起来向外走去。
“喂，奴良陆生，”就在他踏出门的前一刻，少年沙哑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却已经不见了最初的迷惘，“你知道‘魔王的小槌’吗？”
“嗯？”
银黑发的妖怪闻言扭过头来，嘴角勾起美酒般温醇的笑意。
“怎么，你愿意说说吗？”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章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