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章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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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有一种恶意可以成为附骨之疽，从此根植灵魂，痛彻心扉。
——有的，故而放弃无果，却不敢深爱。
加奈一直和小妖怪们玩闹到深夜，明明一开始害怕得死死揪住他的衣角呢，最后却喝了木天蓼还醉醺醺地睡倒在妖怪中间。
人类，在这方面总是有这般大的弹性。
明明只需要害怕，然后远远逃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暗自叹息着将人送回去，陆生回到本家的时候已经将近黎明，随后就收到了狒狒本家遭受袭击的报告，因为增派的人手是首无，年轻的三代目其实并没有想到送来的报告会是‘狒狒重伤’这样的字眼。想到那个语气轻佻但显然忠心耿耿的奴良组老一辈干部，陆生不禁抿起略显单薄的唇，眉目间有些烦闷。
“是我的失职，少主，”金发的弦杀师自责地蹙起眉头，“没有想到那样的攻击上竟然带有剧毒，本来以为是镰鼬——现在看来并不是。”
【四国八十八鬼夜行。】
心中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词，年轻的滑头鬼有意无意间看向了自家老头子的方向，片刻之后又移开了视线。
“不是你的错……带毒的风之妖怪么。三羽鸦，去追查一下四国境内的妖物。”
“您是说？”
“啊啊，这样的妖怪，我可不记得浮世绘町有过。”
棕发少年面色不变地背起书包，架上眼镜的奴良陆生大幅度中和了那份些许咄咄逼人的气场，但棕红色的眼中却并不是惯常温润的色泽。
“唔，总觉得少主有心事呢。”
“是呢，从今天早晨回来开始就一直态度冷淡……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稍微，有点像夜晚的少主啊。”
直到人类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本家的妖怪这才小声地开始议论纷纷。而一边一直安然喝茶的年长滑头鬼此时才转过头，注视着自家孙子离去的方向，金色的眼中少有的凝重起来。
“纳豆小僧，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吧。”
……
“如果可以的话，能够麻烦清继君查一查吗？”
切换成白日无害状态的老好人奴良陆生双手合十，做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来。
“嚯——奴良君对四国的妖怪很感兴趣吗？”
无孔不，咳，仿佛无处不在的妖怪狂热者在听闻棕发少年的请求后飞速打开了电脑，随即如数家珍一般介绍起四国妖怪的特性。
“这个是‘鞭’，和镰鼬相似但实际上带有毒性的妖怪……”
“还有这个‘七人同行’，是据说只能在缝隙中才能够被人类看到的景象……”
“少主。”
“嗯，就是这个，”干脆地点头认可了青田坊的猜测，陆生不引人注意地轻声开口，眼睛却没有离开口若悬河的清继，有很多资料他也不大记得清了，在这方面，人类少年总能帮他很多忙，“但绝对不止，能够将大干部之一的狒狒重伤，一个四国之妖还远远不够。”
“如果没猜错的话……”
年轻的滑头鬼像是短促地笑了一声，再开口时，往常人类清亮温和的声线中竟隐隐沾染了暗哑的冰寒。
“四国八十八鬼夜行，可要小心一个都剩不下来呢。”
三个妖怪凑在一起，面貌凶恶的暴走族，眼镜牌好学生还有一个可爱女孩子的组合实在有些扎眼，很容易就引起了加奈的注意。
“陆生君，你们在说什么，妖怪吗？”
“真是的，清继君已经说得够多了吧，”人类的少女苦恼地凑过来，“真是搞不懂啦，明明就很可怕吧，为什么大家还能这么热情。”
“……害怕吗？”
唉？
敏感地意识到棕发少年不同以往的语气，是带有少许冷淡的认真，加奈瞬息间好像看到一双浸润着凌冽寒光的赤色瞳眸注视着自己，满身锋锐的银发妖怪淡淡开口。
害怕吗？
“不……”反应过来前，声带就擅自做出了回答，人类的少女这才恍然自己仿佛是不害怕的，试图解释的同时脸上却带出了意味不明的红霞，“虽然越了解就越发觉得可怕，但有的妖怪，是不害怕的。”
“就算是可怕的回忆也没关系吗？”
这样问她的美貌妖怪，竟然将她带到了妖怪的居酒屋——用抱的方式。
意识到身边这个妖怪就是真正的妖怪之主的人类少女在异形的妖怪中间紧张得支支吾吾，而始作俑者居然还火上浇油地恶作剧——这是加奈后来才意识到的——附在她耳边，用暧昧的姿势说出“如果被知道不是妖怪，就会被吃掉哦。”这样简直让她大脑罢工的话。
直到那面精致的小镜子被他持于手中递过来，妖怪的少年与人类的少女倒映在镜中，加奈才真正第一次敢于仔细打量对方。
平心而论，是一副看起来就能够受到欢迎的好相貌，只是太过锐利，看起来比起人类，更像一把寒光凌冽的刀，眼角眉梢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但有那么一点，赤红色——同样并不是什么能够让人安心的色调——的眼睛里，却有明亮的暖意，像是关心或者亲昵，却在逐渐明晰的时刻被硬生生掐灭，最终留下的是近乎寂寞的冰凉与骄傲。
无端的让人心疼。
食指不由地摩挲起插在书包边缘的镜子，加奈有些愣愣地出神，这面镜子漆着漂亮的红底，又细致地绘上了一枝樱花，一如那个人身上浅淡的冷樱香。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虽然看上去不好亲近，本质上却如此温柔得不可思议。
【竟然不害怕呢。】
“少——主！您昨天晚上究竟做了什么啊？！”
回家路上，打断了少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的感叹，先前将加奈的表情全数收进眼中，冰丽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为此甚至不知从何掏出了三把写着“迷上了”的小旗子。
“那个人类女孩明明就是被夜晚的陆生大人给彻底迷住了啊！少主——！”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带她去喝酒了顺便送了一面镜子作为成年礼物而已……算了，擅自带未成年去喝酒这件事大概已经出格了吧，夜晚的我。
放弃解释的陆生对此摆手苦笑，眼尖地看到一旁的加奈被这边的战火给吸引过来，连忙抬脚就走，却兀然撞入一片阴影之中。
猝然抬头，陌生的人影携着浓郁的妖气站在他面前。
“你就是陆生君吧，”俊秀的人形妖怪礼貌地欠身询问，却用着失礼的陈述语气，“不，没有问的必要呢。”
这个时候的四国狸猫看起来比陆生要高得多，没有征求对方的回答，骄傲的少年自顾自做出了宣言。
“你我如此相似，都继承了优秀的血统，唯一不同的是，你一开始就拥有了一切，而我从现在开始将夺得一切。”
“我会不择手段的，你就好好看着我夺取所有的畏吧。”
啊啊，果然，不管之后的时光里他们有怎样互相扶持的交情和共通的理想，这个时候的隐神刑部狸玉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而已。
“你这家伙……”
“青。”
喝止了抓住对方手腕的青田坊，年轻的滑头鬼毫不避讳地迎上了对方探究的目光。
“要大放厥词的话，至少也报上名字吧？”
“如果你非要恪守这种礼仪的话，那么告诉你也无妨，我的名字是玉章。”
抛下一句听起来就属于形式上的敷衍的话，自负的妖怪挑挑眉，转身就走。而吐着舌头的白发青年从他身边窜出，戏耍一般站到了人类少女的身边。
“这就是起点高的好处啊~连护卫都一边一个呢。”
“咿————你在做什么啊！”
“加奈醤！”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犬类的妖怪舔上了人类少女的脸，收获了加奈夹杂着厌恶的惊叫，随即笑嘻嘻地准备离开。
【有的妖怪，是不害怕的。】
年轻的滑头鬼扶着棕发的少女，微微眯起了属于人类的双眼，明明应该选择不在乎的，然而不知所起的愤怒悄悄漫上心头。
“玉章，真是个野心勃勃的名字呢。”
淡淡的，仿佛在聊‘今天天气真好’这样的语调缓缓响了起来，趁着加奈拼命擦着自己的脸而无暇顾及这边，陆生盯着方才离开学生的背影，吐出的字句却将对方钉在了原地。
“四国的小狸猫，千万记住了，就算是最高光的过去，你所骄傲的‘七人同行’也从来没能踏足江户的土地。”
因为对话的内容而霍然转身，诧异的目光对上的，是因背对阳光而仿佛翻滚着血气的凶戾眼瞳，于人类无法探知的地方兀自显示出猩红色的峥嵘。
‘这里是百鬼夜行的领域，’棕发的少年做出充满讽刺意味的口型，‘四国八十八鬼夜行不可涉及的疆土。’
玉章这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与他之前数度对峙的乌合之众不同，眼前这个人，才是如今真正的魑魅魍魉之主。
——奴良陆生。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章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