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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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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书店常年都是3折到4折的价位,有一圈阁楼,没多大平米,不大的地方被最大程度地有效利用了。
鹅黄色的灯光洒在每个角落,让所有的书看起来都镀了层淡淡的金光,仿佛有了些年头。
只有一个老伯看着店,实际上他并不“看”店,每次见他都是戴着一副眼镜低头拿笔在算些什么,等顾客挑选完书到他那里结帐就完了,他或许都不会抬一抬眼。
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也很喜欢这里的老板,自由而散漫,没有注目,没有催促。
踏上通往阁楼的木阶梯,偶尔有咯吱的声响。
我得注意自己的脑袋,因为必须弯腰才能免遭撞到天花板的困扰。而且要步步轻盈,阁楼的狭窄和地板的陈旧总让人有不堪一击的脆弱感。
我示意言丰别跟上来了,他的个子,上来是挑战生存极限,而且他走路一向走得风生水起,用他的话说,那是气势和格调。
言丰撇撇嘴,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就这么竖着眉看着我。
阁楼上是旧书,一般是诗词歌赋类。因为有强烈的视线无言地催促着,无奈地认识到今天的慢慢挑选是无望了,于是匆匆拿了一本王国维的选集就下楼付帐。
走出书店,言丰拿过我手里的书问我:“王国维?你们班那个老头要你们写论文啊?”
“不是,选修课要交份鉴赏,那个老师不错,我不打算对付。”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回去:“哥,我和言丰有点事儿一起吃晚饭了,你别等我了。…… 嗯,好 …… 我知道了 ……”我对爸妈没什么印象,他们生下我之后就去了加拿大,留下了我和我哥哥在中国。小时候有阿姨照顾,哥长我6岁,等哥哥自理独立了,阿姨就不存在了,从我记事起,都是哥哥在照顾我。
“你个学管理的没事儿选什么古诗辞啊?这种东西看着就烦。”言丰等我挂了电话对我的品位和爱好产生了质疑。
说起这门选修课,我颇有兴致:“古诗词反而帮你舒缓感情,或者让你觉得你还有感情。”
“怎么?听你这意思,觉得情感枯槁了?”言丰挑了一边的眉毛。
我自动无视他的不正经:“是意象,它们往往带给人一些意象。比方说,青山意象暗示虚无,显示苍凉,引为知己,安妥灵魂。飞鸟意象是与心灵自由的追求,超然玄远的人生境界。我们现代人离那些很远,可是在感情上可以很近。”我摩挲着书皮,似乎闻到淡淡的墨香。
言丰在我身后停下脚步,我想他又要嘲笑我和他这个电院的理科生谈感性,说文学。笑着转过身,却看到言丰定定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离开这里了你就自由了吗?”言丰的眼睛里看起来有些悲哀,有些伤痛,似乎还有很多感情都寄予这个窗口,想让我观望。
不可否认,言丰的面庞很英俊,流畅的脸部线条,立体的五官,那双眼睛顾盼间英气逼人,恍若王者。
每当他认真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往往很难再理直气壮,唯有移开视线。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就当是我的一个任性吧,别多说了。”我有些气短,也不想重复。
“不能根据情况的不同而妥协和折衷吗?我不是不让你追求你想要的东西,只是,只是……”
我抬起眼睛看着他。
他一瞬的无措似乎在对上我眼睛的霎那平复了,“只是你就完全没有舍不得吗?你让我觉得你似乎早就想抛弃这里的事,这里的…人,是这样吗?”他的口气有些抖,似乎有些害怕,又极力在压抑。
“我没有抛弃什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调整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哥哥在帮我打点一切,我这次想自己试试。”
言丰不再开口,我想他明白了我的决心,我不常下决心,也不能保证决心这样东西可以持续多久,我只知道,这次,我有执着。
匆匆,时间就流过了指尖。雅思成绩单,毕业证书和一打简历换来了遥远英伦K大的录取通知书。我知道等签证下来以后我将可以启程。
这几个月里我的生活还是规律运作着,较之以前是忙碌了很多,还有就是,和言丰的见面次数应他强烈要求也多了许多。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固定的朋友,小学毕业就因为哥哥的要求搬家了,在稚气的年代,没有留恋的概念。初中毕业哥哥又安排我零志愿考到了别的区,也让我丢失了一些联系,久而久之,以前认识的人都有了自己新的生活,新的交际。
而大学本就是自扫门前雪的地方,上课见面的时候点头招呼,下课了就各走各的归途。仿佛从来,身边都有一些位置,一些人来了,一些人又走了,仅此而已。
不过,唯一的特例,就是言丰。我不知道是什么缘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路做兄弟做到了今天。
实际上我也一直很感谢那么多年有这么个朋友,所以现在要走,我也诚心想要好好珍惜。毕竟,我不能对一切的未知有所保证,即便说是一句“我会回来”也无法做到,我想言丰一定会唾弃我的自私。
“签证下来了?”咖啡馆里他坐在我的对面,微微低下头凑与我对视。
“嗯。 你在你爸公司里怎么老是有空出来?不用工作啊?其实等你以后有假期了,可以来看我。” 觉得他总是跷班出来不妥。
“我们不是快要走了么?还不抓紧时间多在国内一起怀念怀念,工作什么时候不好做?”言丰满不在乎道。“那个,忘了说了,我和我爸讲了,我要和你一起出国。”
我惊讶地放下咖啡杯,不小心晃出来两滴液体。“你要出国?!”
“对啊,你都走了,我一人不习惯,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我舍不得嘛……嘿嘿……”言丰嬉皮笑脸地对我眨眨眼睛,油腔滑调。
“你出国干嘛?又没申请学校。”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言丰,觉得他从小就是说风就是雨,像是根本没有考虑就做了这么个决定。
“反正我爸在那里的资讯公司有股份,把我调过去工作还不算是难事……”他笑眯眯地看着我错愕的表情,眸辉精光闪闪,言丰的笑容一向闪耀而迷炫。
差点忘了,言丰本就是家境殷实——我就没看过他为得不到的东西发过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