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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现世篇六 ...

  •   “少爷,少爷”,谁在叫我,籍乾发现自己在一片山林中,周围不见半个人影,连月亮都没有,好黑啊,今天这夜怎么那么黑,有一个人影,是谁?籍乾赶忙追上去,跑的太急,险些把自己绊倒。

      少爷,少爷,又是这个叫声,究竟是谁,好熟悉,这是哪里,哎,前面那个人又出现了,她停下了,籍乾伸手搭在上那人肩膀,那人回头,“啊……”,籍乾在心里叫着,额前冷汗直流,双腿颤抖却再跑不动,那个人,没有脸……

      清晨第一缕白光照在床榻上,籍乾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半点不见噩梦过后的心悸。

      堂前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白粥小菜,白米的香气混合着山间的空气被一口吸入脾肺,只觉得舒爽清新。拿起勺子搅一搅,那白米熬成的粥浓稠适当,放进嘴中,温热刚好,大米柔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想必那人定是昨晚便将米泡好,又起了个大早小火粗熬,这天快入秋了,山间更比外间清冷,从前在家里也没被这样对待过,还真是难为他了。

      从山顶回来已有半月了,篱笆也修的七七八八了,虽没有明说过,窗户纸却也终究是捅破了。那人时不时从背后偷袭的拥抱也让柏水不安的心稍稍平静,只是没人说爱,无人讲情,日子却还是这般似水流年的过着,柏水总会觉得籍乾是不是,不欢喜自己?

      这日籍乾站在屋外,看着外面的日头,恍然间有种已垂暮老矣的错觉,柏水在屋子里看书,前几日两人把屋子收拾了下,找出几本古书,平日没事的时候柏水就在细细琢磨,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总让籍乾生出些恍然若梦的意味,那老者再没回来,除了那日的兔子和刚上山时的夏蝉,籍乾再没在这山上见到活物了。门前柱子上的划痕显示他上山已有三月了,也对,来时正值酷暑,现已快要入秋了,早晚间的山风明显一日比一日凉爽了,开始隐隐透出冷冽的意味了。籍乾做了一个决定,他要下山,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若不是那木桩上的道道划痕,自己倒真似这山中神仙一般不知岁月,只是,籍乾不知道该如何和柏水开口,也不知道柏水愿不愿意和自己走,每每提到山那边的掩城,他便全身透漏出浓浓的悲伤,他究竟有什么样的往事,又为何从不愿意同自己讲,籍乾觉得近日约发的头疼。

      这天夜里,籍乾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书生,来到一座寺庙,遇到一个美人,只是那美人是一个男孩,自己还遇到一位剑客,他告诉自己他叫做燕赤霞,呵,原来,自己变成了戏文里的宁采臣。自己果然同故事中一样,爱上了小倩,只不过这只小倩是只男鬼,自己和小倩在兰若寺里吟诗作对,柴米油盐,就连院子里的比翼鸟都说自己的爱情羡煞旁人,那剑客燕赤霞早就不见了,兴许是走了吧,兰若寺只有自己和小倩两个人,快活、悠闲,飘飘然好似神仙,可是籍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既然是戏文里的故事,为何没有黑山老妖,为何没有坎坷阻隔,一切顺利的不正常,生活太美好了,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哎,不对,自己就是在做梦啊。后来时间过了很久,但是籍乾不知道过了究竟多久,因为他没有记录时间的东西,因为这里只有白天黑夜,连春夏秋冬、四季变化都不曾见过。又过了很久,小倩不见了,籍乾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再过了很久,籍乾已经忘记自己在找一个叫做小倩的人;又过了很久,籍乾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嘛,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是侯府里的公子还是戏文里的宁采臣。这个梦很长,长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长到他已经忘了太阳会东升西落,天地会暗淡失色,人会生老病死,像是回到了最原始的混沌,他忘记自己是个人了,忘记生命二字了。

      籍乾是在柏水的拍打中醒来的,虽然没有手指印却还是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回头看窗外,天还没亮,雾蒙蒙的,“怎么了?”,籍乾问。

      “你做梦了”,柏水答。

      其实,籍乾已经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却还是心有余悸,总觉得在这些消逝的时光里,自己遗忘了什么东西。

      “小白脸”,籍乾蹲在门前,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草叶来掩饰内心的紧张,日光打在他的发梢上有着点点暖黄色,显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我打算翻过这座山”,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我想去山那边的掩城,我想去找真正的神仙,我想拜入他的门下,我想求仙问道”,籍乾一口气说了很多,过来很久才敢抬头看柏水,那白衣小公子淡淡地瞧着他,那眼神里尽是疏离与生疏,好像在听一个陌生人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籍乾的心瞬间就被刺痛了,好像是柏水拿一根银针在自己心脏上扎了扎。

      “这样也好,这里本来就不是你待的地方”,柏水开口了。

      “你不留我?”,籍乾慌乱了。

      “为何要留?”,仅是四个字就把籍乾想要拥抱的手生生逼了回去,想要跟上来的脚生生顿住了。

      柏水几步走回了屋里,如果门外那人仔细瞧就会发现这白衣小公子比着平时明显慌乱了许多。

      柏水坐在床边,右手紧紧抓住床单,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柏水颤抖着手指,抚上了脖子间悬挂的一个物件,那是籍乾不曾见过的黄色的四方形,一道折起来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了个文殊菩萨,慈眉善目,普度众生。柏水不知道当初那人将这救命符给了自己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脏很冷,比离开掩城时那天的雨,比那地上的青石板还冷,柏水噗嗤一声笑了,笑自己还是如此可笑,笑自己还是这样不识人,笑自己还是一厢情愿错付了情衷。

      柏水觉得心脏真的很难受,好像被泡在一碗盐水里,咸的人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不能哭,要忍住,不能让人看扁了,可是鼻子还是好酸,鼻头、眼角都红了,柏水忽然,有点想家了,那个叫阿青的妹妹,那个坏了一条腿的父亲,思念啊,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冒出个头就无法控制的生长。柏水摩挲着那道黄符,也有点想那个人了,如果不是他,自己怕是早死了,可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至于再也回不去家,方鸣,这两个字,这两年就像是压在心口的石头一样,搬不开,移不动也不舍得。

      柏水又想到了那天,他与籍乾初见的那天,如果这两年的生活可以用黯淡无光来形容,那么籍乾就是那燃烧的太阳,冲开混沌将自己从黑夜拉入白昼,他是自己的救赎,是自己已经做好赴汤蹈火的准备只为与他安好度日的心尖上的人,可是现在,他要走了,柏水承认自己害怕了,锁灵山太孤独了,籍乾的怀抱太温暖了,柏水他舍不得了。

      再说籍乾,他不知道柏水为何突然如此,更不知道他生气的是自己要离开了还是山那边的掩城。
      乘着月光上路,籍乾不敢再回那个小木屋了,他害怕看见柏水难过怕自己一时心软不走了,其实他更怕柏水不难过,虽不至于像山伯、英台那样至死方休,可这些日子彼此给予的温暖与感情是真的,他一想起柏水疏离的眼神就觉得心绞疼,他其实是知道那眼神里包含了什么,不是不爱,而是爱,是那受惊的小鹿保护自己的外壳。籍乾庆幸柏水没有留自己,留了自己怕是就走不了了,他爱柏水可他还是要走,矛盾,罢了罢了,掩城走一遭再回来看他一眼吧到时候。

      籍乾已经翻过山顶了,估算着十来天就该能下山了……

      籍乾已经走了好多天了,柏水靠在门框上远远望着前面,没有等来那白衣翩翩的大公子,却把那个老伯等回来了,哎,主人回来了,自己也该走了,柏水起身掸掸衣摆上的尘土,拱手作了个揖,那表现比第一次见老者时乖顺了许多。

      “郝大叔”,低低地叫了一声。

      “我这屋子可好啊,阿水”,那老者丰神俊朗,哪有半点佝偻的样子,体态健硕,仪容优美,谪仙一样的人物,若是籍乾在这倒是要叹一声,有眼不识真面目,寻仙不知仙在眼前处。

      “屋子虽好,主人不在,不敢造次”

      “哈哈哈”,那老者大笑三者,“你啊你”,语气陡然多了份哀伤,“怎的不留他呢”,老人也为他感到难过。

      “心不在这,何必强留”,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淡淡的样子,即使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也要云淡风轻,“郝大叔做个法,放他去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锁灵山”,被叫做郝大叔的人无奈,“进来了哪有出去的道理”。

      “他毕竟与旁人不同”,柏水依旧言语,“再说,他是生灵”。

      “生灵又如何”,老者生生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自己闯进来的,要不是你护着,他能走到今天?”,老者乘胜追击,越说越起劲,“你看看这山,除了花草树木,飞鸟虫鱼哪个能活?你自己心里不清楚那夜山顶上的萤火虫是怎么来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现世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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