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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别离 ...

  •   第二天一早,秦溪醒来的时候,发现了罩在自己身上的一件黑色外套。仍旧是熟悉的气息。她将衣服抱起来,放到鼻腔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萧木的味道,稳重,优雅又让人心安。都说爱一个人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的气味,秦溪忽然想,是不是能做出一种香水和萧木的味道一模一样,然后她就可以爱上别人了。

      她将衣服折叠好,走到客厅,打算做最后一顿早饭。一碗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

      此时萧木已经起床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雪球在他的脚下蹭来蹭去,如同无数个过去的日子。

      她娴熟地煮好了面,示意萧木过来吃。

      如同往常一样,萧木刚刚坐下,秦溪就伸出一双手放到面碗上面,十根手指轮流地上下摆动,好像女巫施法一般:“天灵灵!地灵灵!快让面条变好吃!”

      然后她收回手,笑着对萧木说:“好了,现在它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条了。”

      萧木侧脸看着她,眸中神色变幻。

      秦溪总是这样,像个天真的孩子,似乎相信着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萧木常常疑惑,她是果真那么想,还是只是用这些话来作生活的调味品。

      那碗面萧木吃得很慢,不得不承认,秦溪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味道真的十分好,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母亲赵舒琳。

      而秦溪只是盛了一小碗面,坐在萧木的对面,一直看着萧木吃掉了最后一根面条。然后她迅速地洗了碗,洗着那些碗盘的时候她忽然想到自己来到这个家里的第一晚也是这么洗着碗。那时她觉得,她有家了。

      收拾好了一切,她从房间里拖出了一个行李箱。

      此时萧木又坐回了沙发,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那么萧木,我走了。”在客厅中站了许久,在萧木抬头与她对视的时候,她忽然开了口。

      “嗯。”

      “萧木,我给你和雪球都留了些吃食在冰箱里,你要记得吃。”

      “嗯。”

      “萧木,我还有一些东西过些天陈雨然会来帮我处理,所以大概还需要放在这里一下。如果你觉得占地方,可能就得辛苦一点把它们放到车库里了。”

      “嗯。”

      “萧木,你的一些物品我担心你找不着,列了一张单子放在我房间的梳妆台上,你记得去看看。”

      “嗯。”

      萧木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无比干涩,出了“嗯”竟然不能再多说出一个字。

      交代完所有的事,客厅里又是一阵尴尬的寂静。他们彼此对视,无话可说。

      “我走了。”秦溪再次说道。

      然后是行李箱的轮子骨碌碌划过地面的声音,打开门的声音,以及门扇关闭的声音。

      随着最后的“哒”一声,萧木不由得闭上了双眼,空气里还残留有西红柿鸡蛋面的味道,可是做面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雪球忽然疯了似的跑到了门口,跳起来抓门,一边嗡嗡嗡地叫着。被雪球的声音惊扰,萧木睁开眼,随即起身,想要去安抚一下雪球。

      准备走过去,余光却瞥见沙发缝里的一串钥匙。那是秦溪的钥匙。秦溪总是粗心大意,常常找不到东西或是落下什么东西,怎么最后一天,也还是这个样子。

      他抓起钥匙向门口快步走去,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重物滚落的声音,他皱了皱眉,伸手打算去开门。

      忽然一个老者慈祥缓慢,却又带些颤抖的声音传来,萧木停住了手。

      “哎哟,姑娘,怎么又把东西给掉下楼梯了?”

      听声音是住在隔壁的八十几岁的董教授。

      “对不起,声音吵到您了吧,我下次不会了。”秦溪略带歉意的声音传来。

      然后是老者低声的笑:“我这一大把年纪巴不得你弄点声音让我热闹热闹呢,怎么会吵到?倒是你,搬不动就找人帮帮忙嘛,总是这么摔啊摔,东西都摔坏了。”

      “董爷爷我知道了!保证不会再这样了。”真的,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然后是一阵下楼的脚步声,秦溪看了看散落在地的物什,苦笑一阵,弯腰准备去捡。

      忽然一个毛茸茸的身影窜到了身边,然后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将散落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

      秦溪回头去看,是萧木,还有雪球。

      萧木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将东西都重新放回箱子里,然后拉上拉链,提着行李箱下了楼。他们住在三楼,虽然不算高,但秦溪是一个女孩子,实在是没什么力量,因此总是摔了东西。

      提着手中的行李箱,萧木想着方才的话,秦溪这般狼狈地模样,竟然不是第一次了么?恍惚间他想到了家里微波炉上的擦痕,家里床头柜角落里的缺角。秦溪这些年,总是一个人搬这许多的东西么?

      她那么瘦,怎么搬得动?这个傻女人就不会吭一声么,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拒绝一个女孩子的求助吧。

      转念,他又想到了秦溪发高烧那次给他打的电话,又想到了自己冰冷的语气。其实那天他一夜没有睡,挂了电话踯躅片刻,还是匆匆赶回了家中,却早已没见了秦溪的踪影。电话无人接听,他在附近的医院一间一间地找。那时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等他终于见到秦溪时,她手里的热水壶正好掉落在地散落无数碎片。

      秦溪怔愣的背影好像被抛弃的孩子,天知道他那时候有多么地自责和愧疚。

      好像也是从那以后,秦溪再也不主动寻求他的帮助,生病也再不告诉他。明明,都是他的错。

      手中的行李箱似乎又沉了几分,二人仍旧是一路无话,雪球则一直围着秦溪转圈圈。

      到了楼下,出租司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探出头喊:“我说这等待的时间可也得算钱啊,要不是在楼下干等着,我都拉好几趟生意了!”

      中年男人梳着斜分的头,不耐烦道。

      “是是是,不好意思师傅,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吧。”秦溪连连赔不是,“师傅你能开一下后备箱吗?我想放一下行李。”

      听秦溪说钱不是问题以后,男司机脸色缓和了些,这才优哉游哉开了后备箱。秦溪正准备伸手去拿行李,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又伸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放进了后备箱。

      然后萧木走到司机的驾驶位,掏出五百块钱,放到了司机的手里:“麻烦您一会开车开慢一点,注意安全。”

      司机忽然脸上笑开了花:“得嘞!您就放心吧!”腔调微微起伏,可见乐不可支。

      秦溪愣愣地看着萧木,挺拔的身姿,侧脸的线条优雅而干净。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在做梦一般,过去这些年,萧木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是不是,萧木,也会舍不得她?

      “萧木,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想到那一种可能性,秦溪不禁问道。

      萧木走过来,深不见底的瞳孔,叫人看不明白。他张了张口,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忽然顿住了。

      许久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裤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串钥匙,用两个手指头捏着金属钥匙环,递到秦溪面前:“你忘记带你的钥匙了。”

      秦溪的眼里有转瞬即逝的失望,微微低下头,看到萧木手里的那串钥匙,不禁觉得内心苦涩。

      “萧木,这是你家的钥匙。”

      从今以后,这里不再是秦溪和萧木的家,而是,萧木的家。

      一字一句打在萧木心头,好像惊觉到什么一样,萧木浑身都震了震。

      注意到萧木片刻的失神,一缕希望再次酝酿:“萧木,如果你没有话要说,我就走了。”秦溪想,萧木,只要你挽留我,我就一定会留在你的身边。

      一时间,世界变得无比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

      终于,萧木缓缓地放下手,将钥匙放回了自己的裤兜,垂下眸子:“秦溪,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还是选择了放弃秦溪。

      “你也是。”女子的双眼之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匆忙留下三个字,头也不回地上车,关门,离开。

      她害怕,再多停留一秒,她就会在萧木面前泣不成声。

      那天雪球追在车后面跑了许久,却最终只能看着那辆红色出租车越跑越远。

      看着远去的汽车和飞奔的雪球,萧木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起来。他竟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被抛弃在荒凉的孤岛。

      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退去,那些回忆也不断退去。

      司机并没有遵守与萧木的承诺,一辆车在马路上疾驰,甚至于窗外的风景连成一片。

      身边没有了在乎她的人和她在乎她的人,秦溪再也不必伪装。早就蠢蠢欲动的泪水夺眶而出。内心的委屈和伤心就好像多米诺骨牌,便再也收拾不住,只会愈演愈烈。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随意哭泣或是嚎啕的权利便仿佛被剥夺了,即便要哭,也得躲起来偷偷地哭。

      可是此时的秦溪,却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心中汹涌澎湃的悲伤,逐渐从呜咽,变为啜泣,变为哭泣,最后变为撕心裂肺不能自已的哭声。

      十一年的追逐,欣喜,委屈此刻都变为了不可挽回的过去。萧木,终究是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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