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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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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溪意识到自己或许打坏了萧木重要的东西,连声道歉:“对不起,萧木,对不起......”
“秦溪,能不能不要乱碰我的东西。”他说。
秦溪蹲下,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捡起来:“我会修好它的。”她的声音低得就快要听不见。
“不必了。”萧木声音冷淡低沉,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摔门而去,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住在事务所里。
秦溪给萧木打电话,萧木不接。秦溪去送饭,萧木却不愿意见她,秦溪只好将饭菜都交给秘书。
那些晚上,秦溪就坐在萧木的书房里,将地上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把它们拼凑回去。
三日后的夜里,秦溪忽然发起高烧,浑身冷得发抖,一个脑袋又晕又痛。她给萧木打电话,仍旧是被直接挂断了。她有些孩子气地一遍又一遍地打,直到打到第九遍,或许萧木终于忍受不了一直作响的手机,终于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
“萧木,我不舒服......”秦溪说,那时的她内心还有期待。
“不舒服你找医生啊,我又不是医生。”
一句话飞速地说完,电话再次被挂断,秦溪的心底莫名地涌起一种绝望的情愫。
最后她艰难地收拾好必须品,在寒风中站了半个小时终于打到了一辆车,被送到了医院。她没有告诉自己的朋友们,潜意识里,她似乎并不想别人知道,自己不幸福。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不被萧木爱。
一片洁白的医院里,一个中年女医生给她量了体温,冰冷的温度计夹在腋下分外难受。
女医生问她还好吗,秦溪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虚弱的点头。
独自躺在病床上吊上吊瓶的那一刻,看着带着口罩的陌生人和刺眼的吊灯,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萧木不爱她,甚至,也不喜欢她。
独自在医院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她醒过来的时候仍旧是头晕脑胀,鼻子堵得难受。可她饿了,想吃些东西。
她挣扎地坐起身,往杯子里倒了一些麦片,然后提起床边的热水壶,想要冲一些水。
可是她刚刚大病一场,那热水壶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了,尽管用尽了全力,最后却还是让热水壶掉落到了地上。热水壶的内胆随之摔碎,地面上满是冒着热气的滚烫的开水还有内胆的碎片。
秦溪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一切,一股悲伤和无助涌上心头,一时间眼泪扑簌。
“秦溪!”昨晚在电话中无比绝情的萧木就在这一刻匆匆赶来了。
秦溪转过头,透过眼中的水雾,看到了萧木脸上的焦急和担忧。
他匆匆走过来,踩着热水和碎片走到秦溪面前,拉过她的手仔细查看:“没烫到吧?”
萧木的语气仿佛十分关切,而秦溪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萧木到底在想什么。
见秦溪的手没有事,又一直没有人答话,萧木抬起了眼,却对上了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眸子上修长的睫毛颤了颤,一颗水珠凝结,掉落,划过秦溪白皙的脸庞。
萧木一时间惊惶且手足无措。他的印象里,秦溪从来没有哭过。
“萧木,你为什么娶我。”秦溪的声音很低,里面还带着一些被强制压抑住的哭腔。
萧木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溪红肿的眼睛和有些颤抖的两片红唇,然后忽然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秦溪,对不起。”
他这么说。只是简单的道歉,似乎并没有什么内容,却让秦溪验证了一件事,那就是,萧木不爱她。
他娶她,只是出于万千原因的一种,而且无关爱情。
接下来的几天萧木都在医院陪她,为她送饭,给她倒水,甚至,陪她上卫生间。只是二人之间,仍旧是沉默。
期间秦溪又问了萧木几次同样的问题,萧木的回答都依旧是对不起。后来秦溪便不再问。
秦溪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萧木的母亲赵舒琳。她想要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走进了这场婚姻的。
一开始赵舒琳只是安慰秦溪,说她多想了。可是秦溪执拗起来,却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她在赵舒琳的面前哭了。
母亲永远看不得子女哭泣,而秦溪对于赵舒琳而言,早已如同女儿一样了。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冲了一杯卡布奇诺,然后仍旧是用咖啡勺搅动着被子里的咖啡。紧张或是担忧时,她就会想要喝咖啡。
最终,在秦溪恳切的目光下,她还是把一切和盘托出了。
不敢置信地听完赵舒琳的讲述,秦溪内心闪过无数纷繁的思绪。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萧木不愿意来看母亲。也知道自己对于萧木来说,不过是一种强加的束缚。她也得知,之前自己打破的那朵玻璃玫瑰,是身为建筑生的萧木与宋伊人一块用激光雕刻机切的,所以那天萧木才那么生气。
本来秦溪的心里是有些埋怨萧木的,可是听了完整的故事,她却有些心疼起萧木来。
她的萧木是那样高傲且自尊,却不得不与心爱的人分开与她秦溪在一起。
纵然另有所爱,萧木仍然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尽其所能地维护着这段婚姻表面的平静。她觉得,萧木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天回家的路上,秦溪想过放弃这段没有爱的婚姻,给萧木自由。可她终究是有些不甘心,毕竟有什么比失去已经拥有的东西更令人难过的呢?她仍旧心存侥幸,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或许有一天,真的可以赢得萧木。
怀着这种卑微且有些愚蠢想法的人,又何止她一个?世上总是有这样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回家后她隐瞒了萧木自己已经见过赵舒琳的事实,只是仍旧像以往那样为萧木烧饭做菜,找各种各样的机会与萧木说话。萧木有时候会回应她,但大多数的时候,仍是沉默。
手中的雪球似乎享受够了秦溪的腹部按摩,翻身起来舔秦溪的手指。秦溪忽然回过神,又看了看满屋子的纸箱,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早知道仍旧是这样的结果,两年前就应该果断放手,也好让萧木早些拥有自由。
而此时的萧木,正站在秦溪的房间门口,看着堆叠的纸箱和空空如也的家具,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堵。
从今以后,便不会再有人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也不会再有人每天送饭给他让他不得不因此推掉同事的众多邀约。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呢?
背对着他的秦溪一头栗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身影颀长而略显单薄,正伸着手与雪球玩耍。这一幕,过去的两年里,他已不知看过了多少次。
在电影院里,秦溪离开以后,他与宋伊人互相说了句“好久不见”,便觉得再也无话可说。三年不见的两人默默站着,注视对方,却没有破镜重圆的喜悦。
相反地,他内心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快点离开,他想快点回家。
所以他称自己还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华灯初上,街边车流不息,这座奇迹一般的城市又开始在夜间展示自己的辉煌灯火。往来人影憧憧,总让人觉得孤独。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意识到自己的刚才情绪似乎有些太过可疑。所以他告诉自己,我不过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后来萧木回想起那天总是后悔,后悔自己的蠢笨。若是他当时便能弄清楚自己的心意,该有多好。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秦溪把所有的东西都打了包,包括床单和被褥,房间里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床。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但想来约莫是最近有些太累了,她竟然就躺在那样的一张空床上睡着了。
秦溪梦里许多过往以变形的方式出现,景象滑稽而荒诞。她梦见自己死了,在天堂遇到了上帝,上帝问她要不要再入红尘。
她问上帝,再入红尘是不是就会忘记一切。
上帝点头说:“是。”
“难道就不会有人愿意守着记忆过一辈子么?”
上帝抬手指了指远处长长的队伍,告诉秦溪,那些灵魂曾经也和她一样害怕忘记,可他们,现在都在排着队迫不及待地等待来生。
秦溪问,他们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上帝说,灵魂和有机体一样,也是会衰退的。在天堂的日子里,灵魂的记忆会缓慢消失,直到最后忘记一切情感,只剩下无聊。
而无聊是灵魂最惧怕的。
所以最后所有的灵魂都会排起长队,以求来生。他们不是在追求新生,相反的,那是灵魂的自杀。
秦溪最终选择在还没有忘记一切的时候重塑了自己的灵魂,再入红尘。
就如同她在还爱着萧木的时候选择了放手,开始四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