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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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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郎被抓,李老娘免不得又是一顿嚎哭。李季阳坐在长凳上,总觉得此事未必如表面一般简单。但此刻需要安抚的是清荷,清荷出门买东西去了,李季阳撑起伞,站在村头的大桥上等着,寒冷的天气,一张口,就出白雾寒气。
清荷挎着篮子,逐渐出现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当看到桥边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时,心中大喜,便跑了过去。
李季阳远远的瞧见一个人朝自己奔来,带着冬天的寒气,还不待自己迎过去,那高瘦的女子已经铩步到了身边。
看到她眼角眉梢染了晶莹,李季阳抚落了落在她头稍上的雪,却被清荷阻止了:"不要,让我感受感受冬天的诗意。"
"咱们作为南方人,只要见到雪,自会原谅冬天的寒冷。"清荷手捧起李季阳的脸,她的手很热,李季阳感受到她大胆的举止,立马远离了去。
清荷却不失落,她分明在李季阳的眼中看到了闪避,和点点的感情。想到此,她嘴角的笑意就扬了上来,她相信,总有一天,李季阳会还她所有的深情。
李季阳在脑中思索着如何对清荷说二嫂的死讯。
结果是一整天都没有对她说,李家二老当晚也默契的不提这事,可是纸包不住火,在第二天,清荷的不停追问和担忧之下,李季阳便坦诚相告。
清荷听了,先是沉默,后是说自己累了,回屋睡觉去了。
那种失去至亲的感受,李季阳并不能感同身受,李老爹和李老娘愧对清荷,纷纷沉默的在厨房里做饭。
李季阳端着一碗鱼汤走进清荷的房间,清荷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却显得孱弱不少。
"可是那事来了?"李季阳问。
清荷陡然红了双颊,双眼通红的看了李季阳一眼,李季阳又去厨房弄了一碗红糖水,提来一桶热水,说:"泡泡脚再睡吧。"
一滴泪水自清荷颊边滑落,李季阳拿出手绢为她沾了沾,不知为何,在李季阳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副画面:美人轻坐,双目含泪,如珠落下,三千青丝半垂散。
清荷却自岿然不动,李季阳只好自己动手,在这个朝代以纤细为美,不似盛唐,女子轻盈瘦怯最美,有些大户人家的女子,为了美感已经开始裹脚,但他们农村人,为了干活方便,仍然是天足。
记得清荷曾捧来《长恨歌》问自己,盛唐以丰腴为美,何以形容杨贵妃:侍儿扶起娇无力?
李季阳也不知怎的,脑中乱乱的。他真个脱掉清荷的袜子,为她泡脚。
双脚被热水包围的舒服和温暖令清荷惊呼一声,随后而来的羞意,热烫了双耳。
"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荷问。
李季阳掬起一捧热水贴在清荷的小腿上,说:"当然知道。"
"是一时心血来潮吗?之后呢?之后你又想怎么待我?"清荷双目带着探究的意味盯着李季阳看。
李季阳只是垂头不语。
"是可怜我失去了姐姐?才想这么温柔的待我?之后遇到喜欢的人……"
"没有喜欢的人"李季阳打断她。
"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比起陌生人,我更适合。"清荷咄咄逼人。
"也不是,只是想与你姐妹般的相待"李季阳说。
清荷听了,只觉惊世骇俗,李季阳不想在此事多纠缠,正想离开。清荷却突然笑了,笑得轻松,如春风拂面,说好啊,那让我们以姐妹相待。
"姐妹之间摸脸牵手都是寻常事"清荷又道。
"你既然不喜那柳文明,就不要再去他家帮工了,你在他家做什么?"李季阳问。
"好啊"清荷同意的也很轻松。却没有回答在柳家走镖的事。
"我累了,不想出去做活了,想躺进姐姐的怀里。"清荷唇角勾着。
之后的一段时间,李季阳虽对二嫂之死存在怀疑,也多次在清荷面前表达过自己的疑虑,每次都会得到清荷的恼怒,知道清荷讨厌李二郎,也就不再提了。
李二郎虽然混,但不至于杀人,何况二嫂怀孕,联想到李二郎被抓时言说那孩子不是自己的,总觉得事有蹊跷。
李老爹卖掉了一部分地,留下了七高山的一小块的地,那块小地才是真正的香饽饽,听李季阳的话,决定那块地仍旧种红茶,甚至买下了不少七高山的地。宋人离不得茶,七高山云雾缭绕,是种植名茶梅红的绝佳地点。
"三郎啊,咱们要这些山地,都种上茶,能赚钱吗?"李老爹忧心忡忡的说。
李季阳闻声抬头,此时是二月下旬,正是适宜茶苗移栽,种植茶叶必是一件耐得住寂寞的事,为了精养,只有他和李老爹栽种。
他挺了挺发酸的腰,望向斜斜的山峦,没有说话。李老爹望着儿子,此时正是十五岁的大好年纪,这近一年来,儿子格外注重外表,每晚必喝骨头汤,还要倒挂,吊砖,负重跳远。还要读遍诗书,每天坚持不懈的画画写诗词。
整整一年来,气质突变。身体精壮了不少,身高猛涨,在书卷气质外,嘴角早已扎出了黄色的茸毛,在低低的斜阳下,挽起了裤脚,扎起了短短的头发,一回头,一笑,都使李老爹晃了眼。
总觉得他不属于这片红土,他该在更高的天地展翅翱翔。
"那次清荷说的让你去柳家当教书先生,你该去的。"李老爹揉揉酸疼的腿,再次低头干起活来。
李季阳低笑却不说话。
不过一会儿,夕阳下,清荷提着小食篮就来了,为了精心照顾茶叶,李季阳和李老爹已经打算在这片山上入住了。
"怎么样?累不累?"清荷拿出小手帕为李季阳擦了擦额头。
李季阳摇了摇头,剥着鸡蛋吃。
清荷如往常一般走进李季阳搭的帐篷里,入目便是笔墨纸砚,厚厚的画纸,还有翻的陈旧的画书,她小心翼翼的叠着,不期然一本画作入了眼。
那画作封面精美,烫烙牡丹。打开一看,有正楷字书写:牡丹十二春。
本以为是寻常画作,却在翻开时,红了脸。
原来是本不正经的画集。
虽不懂画,却见那流畅的线条,逼真的神情,唯美的画风,心中也明白是本佳作。
正巧李季阳披着大衣而来,那画作正来不及合上,清荷红烫着脸,李季阳强力压下脸上热意,说:"这是上次我去书肆,见那些画作太过拙劣,想着回来自己画一本,以平心中遗憾,却不知脑子怎么想的,竟和那老板打了赌,那老板为人大方,是个懂画之人,说县令的儿子成亲,若我在下月十六日画的出来,画的好,便以五十金相酬。"
"嗯"清荷表情淡淡的,李季阳惊讶于自己长篇大论,却换来一个"嗯"字。
"这画上的女子,你见过吗?"清荷的口气有些幽怨。
李季阳愣了一下,道:"怎么可能呢!"
清荷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李季阳一眼。使李季阳恍然有种被妻子抓包的错觉,这种感觉很怪异。
不过李季阳之坦荡,倒使清荷意外,尽管是这种有些难以启齿的男女之事,他也能说的如此清风郎月。
江南自古商业繁华,茶商盐商更是不必再论,但其中谋取暴利不顾义字的商人比比皆是。钱塘最有名的莫过于西湖龙井,早在灵隐寺时,就见识过一些商家唯利是图的嘴脸,流落在市场上的茶,半真半假,想喝真正的梅红茶,也要讲究机缘,可以说在竞争的情况下,商人们太过浮躁。
李季阳进钱塘县打短工时,逐渐的就在脑中生出了想种出纯正难得一见的梅红茶。或许是为了满足自己,或许是为了谋取点利益。
…………
阳春三月,此是草长莺飞,徽宗皇帝在宫里饮着龙井茶,听着道士们传教。
"郭卿家,你与陈卿家饮此茶,可有仙词佳语加味?"徽宗眯了眯眼,虽说今年有个叛军当了贼寇,与朝廷作对,但蜉蝣怎能撼树,也就无需放在心上。
郭卿家说的是郭孝友,是今年的进士第三名,陈卿家是陈绾,是第二名。
陈绾女扮男装,考中了进士第二名,成了榜眼。
"大家,微臣饮此茶,很难使臣嘴里仿若含有春天般,只觉此茶犹如嚼蜡。"陈绾恭敬回道。
她的耿直,使得徽宗眼角一凝,官姬袁宝珠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为她的耿直捏一把冷汗。
不过这女人也当真怪的很,平常女扮男装也便罢了,竟真当自己男子汉一般,参加科考。
"哦,如此说来,卿家尝过如春天般的茶叶?"徽宗问道。
"臣尝在江南游玩,真正的龙井茶并非这般口味,许是官家常年饮此茶,怪异之感早已磨平"
"如此说来,朕是可怜了?"徽宗脸色冷凝着。
袁宝珠突然笑道:"官家日理万机,怎能如陈大人闲无事扰,去江南,留那么多日子。"说罢,捏了一颗晶莹的葡萄放入徽宗的口中,笑意盈盈,媚眼如丝。
有一种女子,平日里如同一枝傲梅,冷冷的,但她冷不丁的撒一次娇,别有风情。
徽宗被她像猫咪一样呼噜毛,心情大好。
等到徽宗离去,郭孝友和陈绾跟在其后,陈绾故意落后他们,拿目光瞪着袁宝珠,小声道:"官家就是被你们声色犬马迷了眼,连味觉都出了问题。"
"呵呵……那就有劳陈娘子担起忧国忧民的重任"袁宝珠语气里全是嘲讽。
"别以为那日被高尧康追赶,你帮我遮掩,我便欠了你的情,我总会想方设法的还你情的。"陈绾道。
袁宝珠笑的不以为意,说:"我这个人,不是小气量的人,什么情不情的,我早就抛诸脑后了"言下之意似乎在说陈绾气量小。
"哼,反正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女人,卖弄风情,红颜祸水!"
袁宝珠脚步一滞,眼角眉梢毫无波动,只是淡淡的看了陈绾一眼,便紧跟徽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