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以南》满地找牙

5、第五章

　　青鹤闻言淡淡一笑。

　　赤目的表现完全证明了岑小川的猜测是对的，岑小川心里一块重石也随着青鹤的微笑而缓缓落下。

　　可惜赤目这个从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的人还是死揪着她不放，瞅着她的那一双眼睛像把凌厉的刀子，一寸一寸的向着岑小川的方向砍。

　　“我凭什么信你？你怎么知道他要的是这个？这东西我藏得好好的又为何在你手上？谁知道这锦囊有没有被你打开给他看过，万一那人照着样子临......”

　　“赤目。”青鹤飞速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岑小川叹出一口气。随之青鹤挥退房内的所有人，只剩他们三人。

　　“赤目，不用再问了，我信这位小兄弟说的话。”

　　“青鹤！”赤目大叫，跳起来调转方向对向他，“他说的话漏洞百出!”

　　青鹤对赤目此时跳脚的行为置之不理，没往那里扔一眼，反倒是看岑小川看的直勾勾的，但依旧表情淡淡，挥了挥袖子，从一直背着手站立的姿态改为坐在了硬榻一边的椅子上。

　　“你先出去，我有两句话要跟这位小兄弟单独聊一聊。稍后再与你详谈。”

　　“青鹤！”赤目再度跳脚。

　　岑小川忍住此时心里莫名其妙突生的笑意，看到青鹤终于向赤目的方向凉凉地扫了一眼，沉沉开口。

　　“主子最不喜你这冲动的性子，就因为你的冲动败坏了多少大事，你都忘了吗？邻水坊借来的人如今只剩半数，你若是再不看顾好那些人的性命，任务不能如期完成，会将南城镖局置于何种境地，你想过吗？你年岁也不小了，还蠢得如此轻易就中了那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要是你，早羞愧的不知该如何自处，还有空在这里揪着一个没有一点儿武功的少年不放？”

　　有意思。岑小川在心里想道。

　　南城镖局的幕僚按赤橙黄绿青蓝紫排序，按说这赤目应当是比青鹤早进镖局很久才对，纵使年纪比他小地位也不应当是比他差的，如今却被青鹤当着岑小川的面狠狠斥责了一番，这下赤目一定觉得自己丢了好大的面子。

　　赤目的脸色被说的一阵儿红一阵白，却不再说一句话，咬咬牙从“他自己”的房间出去了，岑小川在心里暗爽。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已笑开了花。

　　他看她不顺眼，她看他更不顺眼。

　　一阵巨大的关门声随之而来，宣泄着走出去那人的怒气，那关门的力度约么是带了些内力，霎时间空气震动，微尘飞扬，岑小川被这力道震得一阵心悸，青鹤也在此时缓缓开口说话。岑小川捂住心口看他，就对上他赞许的目光。

　　“你很聪明。”

　　岑小川回以一个灿烂的少年笑。忽地想到什么，低下头看了眼心口的位置。先前在一番打斗之下的束胸不知何时被妥帖的穿回原处，她昏睡时什么也不知，刚才被赤目吼得竟也忘了这个关键问题，岑小川的瞳孔骤然放大。

　　怎么回事？

　　青鹤接下来的话也让岑小川更加后怕，冷汗沿着脖颈直下。

　　“但我其实并不信你。”

　　“你讲话真假参半，甚至我知道不论赤目他再问多少个问题你都能很好的搪塞过去，这份油滑与机警，让我太想杀了你。”

　　“区区一个邻水坊。”

　　青鹤轻轻一笑，不知在笑些什么。

　　笑想杀一个邻水坊的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还是......岑小川攥紧胸口上的衣襟，五指太过用力致使五指越发青白，抬起头仔细看他。

　　跟晌午时见的第一眼没什么两样，四五十岁，一脸精明睿智相，语调仍旧苍老且平缓。唯一不同的是......

　　那一双眼睛在这暗沉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眼珠并不是年老之人所呈现出的黄鹤色，更不是年迈到将死之人的青灰色。

　　是黑色。

　　如这夜色一般剔透的黑色。

　　......

　　“那你到底会不会杀我？”岑小川的眼睛闪过警惕和疑惑，先前还以为这个人温尔儒雅，先下岑小川只觉得他是个比赤目还要危险的存在。可他应该并没有武功。

　　青鹤似乎把她看的穿了底，一句便回应她眼神与话语里的所有疑惑。

　　“杀你又何须我动手，到底会不会杀你，全都看你。”他一边道，一边缓缓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你身上有伤，今夜就在这房中休息，但明日寅时一到，不论你休息的如何，走不走得动，扛不扛得了箱子，你都要跟着一起上越界山。”

　　岑小川哪里睡得着。

　　青鹤走后，她就大大咧咧地平躺在硬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顶上那个大窟窿。

　　原本就是想查明这趟走镖的原因，好别轻易送了小命，回去也好给坊主一个交代，谁料就这么卷进这场是非之中。当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也怪她那该死的第六感。这一切发生的又太快，也太转折，一时搞得她身心俱疲，思想和身体轮番被打倒，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这么一消化，几个时辰就过去了，她也终于梳理出一条线。

　　首先，那两枚锦囊对黑衣人似乎没有那么重要，对南城镖局却重要的很，她也只是在紧张之际从硬榻上那处凹陷拿到的，接着就是一顿受到暴揍，如果那两枚锦囊真的被拿走，赤目一定会杀了她。

　　其次，她胸口那块布是谁给她穿戴好的？只有三种可能，黑衣人，青鹤，再有就是已经被杀的其中一人。不然以剩下那些人包括赤目，若是知道了她是女子，一定不会替她隐瞒。但如果是青鹤，他又为什么替他隐瞒？

　　想到青鹤，岑小川仍旧一阵后怕。

　　在赤目要杀她时她没觉得怕，唯独在黑衣人和青鹤的面前，她生出了惧意，更可怕的是，青鹤才只是将要杀她的话说出口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

　　他到底是什么人？

　　岑小川总觉得，此人一定不像表面看着那样简单？什么叫会不会杀她全都看她，她应该如何做才能保得性命。

　　黑衣人，又究竟是什么人，今夜遭受的袭击，南城镖局先前又是否遭受过？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岑小川双眼看那窟窿看的直泛酸，却仍旧直勾勾地看，仿佛要把那“讥笑”她的大窟窿看个穿。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心口半是寒凉，半是热血。

　　这世道，从来不给蝼蚁生存的权利，若她不想同院子里此时那些身首异处的人一样，就一定不能再做土缝中游走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