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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被迫奔逃的少爷 ...

  •   李蒲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收拾整齐的少爷,半晌才带着一股子鼻音开口:“少爷,您今天起的挺早的啊……”

      沈吉泽见这小仆人如此一副不知世事变更的天真模样,气得往他肚子上抽了一巴掌:“早什么早,快起来收拾东西,我们去南京。”

      “南京?南京没什么意思。”李蒲迷迷糊糊中接过对方的话,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几乎是无意识地起身穿衣。

      沈吉泽十分耐心地等他穿的七七八八了,突然俯身到了对方面前,脸上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李蒲,你听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说了你也不要问,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首先,我们这是要逃命,否则就都要完蛋啦;其次,我给你半个小时,收拾好我们的东西;最后,我们要带着小哲一起走。现在我去把他带下来,假若半个小时后我没有下来,你就上来把人打包带走。”

      神色凝重地说完这番话,沈吉泽用力拍了拍李蒲的肩膀,风风火火地走出门去。李蒲届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低下头,看着套上一半的袜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想——这好日子还是到头了。

      片刻后李蒲洗漱完毕开始收拾行李。沈吉泽是个好玩之人,为了出行便利于是将许多东西都摆放在李蒲的屋子里,搞得原本整齐利落的房间变得拥挤不堪。然而这样的好处便是李蒲收拾行李时不用跑上跑下的劳碌。李蒲是个要面子且有教养之人,他是断不会擅自使用这些物品的。

      手脚麻利地装好两个箱子,李蒲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半个小时到了,少爷还是没有下来。

      于是李蒲从门后拿出一根棍子,据沈吉泽的讲解这棍子是用来打什么球的。李蒲是没见过那球长什么模样,只晓得它拿来打什么人那效果是相当的好。

      蹑手蹑脚地出门,迎面遇上沈宁山,沈宁山大惊:“你拿着这东西作甚?”

      “啊老,老爷,我……少,少爷,让……”

      沈宁山晓得这小子一见到自己就打结巴,等他说明白事自己早想明白缘由了。便一拍他肩膀:“你去吧,下手别太重。”

      “是。”李蒲小心地贴着墙站立,手上拎着球棍。

      轻手轻脚地摸上楼去,李蒲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并未关严实,便以为是少爷给自己留下的破门而入的机会,便凑上去仔细聆听片刻——然而房内并无声响,似乎连人都没有。李蒲沉住气又等待了几分钟,最后不得不上前悄悄将门缝又推开了些,不想这一眼又给自己带来了长针眼的风险。

      那令人长针眼的两人正在床头你侬我侬的难分难舍。伊藤哲本身没几个衣服扣子,在沈吉泽的一通揉搓之下,已经半遮半掩,几乎要失去衣服本来的作用;沈吉泽到还是衣冠楚楚,只是脸上飞起一片红色,更是衬得他的眉眼间有一种浓墨重彩般的美感。

      李蒲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把脑袋缩回门外。放松着坐在地上,他仰头呆愣愣地看着走廊上的水晶灯。忽然脑子里浮现起当日在车里,沈吉泽也是这么个模样,当然与此不同的是还有一个风骚的笑脸。没来由的李蒲就自卑起来——少爷生的如此俊美,伊藤哲也毫不逊色。而自己,就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皮囊,那里能同少爷相提并论呢?

      正当李蒲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之中时,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李蒲当即惊跳起来,手足无措地环视四周之后发现墙边还立着一根球棍,便赶紧提起来扛到肩上:“老爷说楼上看到了一只耗子,叫我上来逮了。刚找了半天也不见踪影,这天又热,就想坐着歇会儿。”

      “球棍,捉老鼠?”伊藤哲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无法把这两个词串联起来。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沈吉泽神气活现地打破了二人相对无言的场面,“家里这么干净怎么会有耗子?爸爸兴许是看花眼了,你快把行李提上车去,九点钟出发。”

      “哎。”李蒲答应一声,扛着球棍消失在楼梯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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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太阳一如既往的毒辣,伊藤哲夫趴在窗口百无聊赖地数路灯。天气如此燥热,又长时间地闷在车里,纵使伊藤哲夫心如止水,也还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前座的沈吉泽更是苦不堪言,满头大汗,顾不得体面解开了衬衫扣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口。

      唯有李蒲依旧面不改色的保持端庄。他是真不怕热——一来他天生体质偏寒,二来小时候就练过,被师父倒腾的硬生生百毒不侵冷热皆宜。

      伊藤哲夫观察李蒲半晌,最终细声细气地开了口:“你不热吗?”

      “还行。”李蒲挠挠头,扭头看了眼自家少爷。只见他少爷瘫在座位上,像要融化似的软趴趴。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沈吉泽而言,这个温度以及这个时长的车程简直快要折煞他了。二十年来,沈吉泽第一次觉得冰块是如此可望不可求。

      “吉泽,你还好吧?要不要喝点水?”一个水壶从后座递过来,沈吉泽了无生气地接过,往嘴里一灌,果然是温热的。颇为失望地又抿了两口,沈吉泽开始左右把玩它。突然觉得这水壶长得有点丑,形状也有些奇怪,不像是伊藤哲夫会主动购买的样式,倒像是军队里用的。于是沈吉泽把它还回去,随口道:“这水壶不像你平日会买的。”

      伊藤哲夫也热得很,然而又百无聊赖。如今有了话题,便不假思索地阐述了水壶的来历:“是哥哥托人带回来的。大约是发现自己多了一个水壶吧。”

      “你哥哥是做什么的?弄来这种水壶。”对于伊藤哲夫的哥哥,沈吉泽仅仅是偶有耳闻,只晓得比伊藤哲夫略年长几岁。具体是多大年纪什么模样,沈吉泽只见过他年幼时的照片;至于如今,那是全然不知的。

      “是陆军少尉。如今也快要到上海了呢。我哥哥是文职,不上战场的,你不用担心他杀人。”见沈吉泽的神色沉重下去,后面半句伊藤哲夫的声音愈发小了,“他好像一般就是,就是读一下电报。”

      然而这并未平息沈吉泽心里的波涛汹涌——沈宁山说过伊藤雄之与日本军部颇有些渊源。他一直以为只是有些不值一提的,或者说只是经济上的关系。没成想这人竟然把自己儿子也送进去了。如果是这样的关系,即使这伊藤俊野看似并不是什么大官,作威作福也是足够了。沈吉泽沉思片刻,随即对李蒲命令:“回家。”

      李蒲心里一惊,在路边来了个急刹车,甩得沈吉泽往前栽了一大截。伊藤哲夫还没拧紧盖子,泼了李蒲满头满身的水。他赶紧拿了手帕去给李蒲擦;李蒲无暇管这些,只是抬手挡住了伊藤哲夫,语重心长对沈吉泽说到:“少爷,这样不行。老爷说了,只要车子发动,就不能再往回走一步。如果我敢带着您回去,老爷就要把我一枪爆头,身子剁碎了喂狗的。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他说这话时逆着光,耳廓和脸颊上的绒毛亮晶晶的。沈吉泽不看李蒲的眼睛,只盯着他的右耳,死死盯着,好像非要把它烧出个洞似的;李蒲看着沈吉泽,一双黑眼睛里好像有许多情绪。他也明白这一离开或许是十天半个月,或许是十年八年,再或许就得一辈子。对于沈吉泽而言,这太残酷。他只是个纨绔子弟,在父母膝下长大,有李蒲陪着长大。如今突然的就要背井离乡,或许就要一别永年。是谁都不会轻易愿意的。

      最终,沈吉泽让步了。他告诉李蒲:“我把车开回去,就不算你调头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蒲也无法反驳,只得下车同自家少爷调换了位置。

      一路上沈吉泽都没有说话。他心里乱糟糟的,有些不知所措。先前沈宁山让他跑路时说过伊藤雄之的野心,他仅以为是想弄些钱。如今仔细一想便不对头——沈吉泽家做的是米面生意,卖些粮食,偶尔经手些水果;伊藤雄之开的五金厂,何须同个米老板争执?做五金生意的多了去,再怎样也不必跨行跨业想方设法地折腾沈家。显然,这里的事情绝不简单。那么伊藤哲夫呢?伊藤雄之就这么心甘情愿把自己儿子送出去?如果是美人计,那伊藤哲夫又是站在哪一方的?

      仿佛这些问题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得沈吉泽几乎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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