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蘑菇生

5、遭遇不测的少爷

　　半个小时以后，伊藤哲夫几乎要成了沈宁山的干儿子！虽然他脸上总是木然的，但胜在面容是极其秀美的；懂得又十分的多，堪称上知天文下懂地理，随便什么话题都能来上两句。这么一对比下来，沈吉泽就显得百无用处了。

　　“爸，咱什么时候吃饭啊？”沈吉泽没形没像地摊在沙发上——一条腿架在沈宁山膝盖上，一条胳膊挂在伊藤哲肩膀上。

　　“这才多早啊，吃什么吃。你要饿了就跟李蒲出去买东西吃！”沈宁山一把推开膝盖上那条长腿，摆出一副要和伊藤哲畅谈人生的架势；伊藤哲觉得这位沈叔叔是十分的有趣，也并不介意与他独处那么一会会。

　　无人收容的沈吉泽长叹一声，扭头呼唤李蒲：“你去把车开出来，再把我那双新的小牛皮的鞋子拿过来放到门口去。”

　　李蒲当即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跑上楼去取车钥匙，顺路又翻出自家少爷点名的鞋子。

　　等车开到门口了，沈大爷也一摇一摆地走过来了。

　　上车后沈吉泽一言不发的，只是鼓着脸嘟着嘴。李蒲看着这样的少爷忽然觉得他有些可爱，便柔和着声音问他：“少爷你想吃点什么？”

　　“吃你！”

　　可爱的假象立即烟消云散，李蒲闭上嘴专心开车，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要去哪里。过了一会沈吉泽忘却了自己被抛弃的事情，告诉李蒲：“去买猪耳朵，还有猪头肉。”

　　李蒲听到指令立刻就打足了方向盘掉头。开出去几百米后，他掏了掏耳朵，觉得少爷这话有点不对劲：“少爷，你说我是猪啊？”

　　“什么？我说要去买熟食，怎么就说你是猪了？”沈吉泽满脸的莫名其妙，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神经过敏的小仆人。

　　李蒲见他神色恍惚表情茫然，心中便料定了这少爷又到了犯病的时间了。自从沈吉泽同伊藤哲好上之后，便时常说话漏字吐字不清的，以及作息混乱性格暴躁——从前沈少爷可不是这样的人！

　　“啊呀，我没有说你是猪。你那么机灵，猪那么蠢笨，怎么可能和你同类呢？是吧。我的小李蒲啊，你可不要生气啊，来来来，少爷我……”

　　眼看着沈吉泽就要凑上来亲自己了，李蒲一阵恶寒。下一秒，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沈吉泽充满爱心的叨叨，同时他的后背紧紧地被压在了方向表盘上——方才他凑上前去，正搁在李蒲同方向盘之间，于是沈吉泽完美的充当了一回人肉垫子；同时毫发未损的李蒲感到自己嘴上似乎有个软软的，似乎贴上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当李蒲看到放大版的沈吉泽后，他是想要尖叫的。

　　沈吉泽反应慢半拍，直到被李蒲一把推开，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傻乎乎地侧躺在李蒲大腿上，沈吉泽有点蒙——他自从同伊藤哲好上以后就一直处于禁欲状态，别说亲嘴了，连手都没摸过几下。然而他并不是没有欲望的人，毕竟十三四岁时沈宁山就把他往万花丛里带。

　　本来禁欲就禁欲吧，他沈少爷也不是不能接受这种什么柏拉图式恋爱；如今得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沈吉泽瞬间觉得像有只小虫子顺着他脊背往上爬似的，沿途把火都点燃了！李蒲在那里似乎想要念念叨叨，沈吉泽不等他开口抬手勾住人家脖子就往自己身上凑。

　　这回是李蒲呆住了，任由自家少爷扯着脖子俯下身去；随机他又意识到这位少爷要做什么。李蒲的心里是十万分不愿意的，但是这个姿势他并不能很好的使劲，只能与沈吉泽僵持住。

　　“亲一口。”此时沈吉泽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一些，隐隐带着笑意：“你刚刚拿本少爷当了人肉垫子，压得我好痛。现在要不赔偿些什么，我可是不会松手的。”

　　这少爷又开始耍赖了！

　　李蒲心里想着如何拒绝他，然而看着沈吉泽桃花般的双眼，脑子竟渐渐混沌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向下弯去，俩人的脸很快贴到了一块。

　　沈吉泽方才是十分急切的，此刻却慢条斯理起来，同李蒲耳鬓厮磨着，一双手搭在对方背上不怕事地上下撩拨；李蒲对于这种事是毫不知情的，只晓得配合着沈吉泽来。此刻沈吉泽在摸他，于是他也有模有样地抬起手来顺着少爷的腰线来回摩挲。沈少爷向来不热爱运动，因此他的身体是软而肉感的，似乎与女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总而言之，这身好肉值得一摸。

　　过了一会沈吉泽推开李蒲，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这姿势实在累人，他腰力有些不济。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李蒲不知所措地东转西转，似乎想找个话题。沈吉泽倚在车窗上，看着自己的小仆人耳朵通红的模样。终于他也察觉到实在有些尴尬，便悠悠开了口：“侬组啥急仨车，吾差点被侬吖成肉饼子。”

　　沈吉泽的上海话是不大标准的，于是听起来便有些可爱的别扭。李蒲明白他这是在缓和气氛，逗自己开心，便接着话头讲了下去：“刚有个猫窜过去。”实际上李蒲是笑不出来的，甚至说得上心情复杂：自己应当是不喜欢男人的，即使这么多年来少爷一直与自己摸摸捏捏，那也只是男人间的嬉闹而已，自己喜欢的只是男人，嗯没错就是这样。刚刚只是为了稳住少爷不犯病，才不是被勾引了……

　　一路上如是安慰着自己，李蒲驱车去往租界外的王氏卤味铺。

　　沈吉泽望着窗外发呆，突然用手戳了戳李蒲的胳膊：“怎么那么多日本兵？要打仗了？”

　　方才李蒲一直在专心安慰自己，被沈吉泽这么一提醒才发觉周围几乎全部都是穿着日本军服的人。那些人身材矮小，行动迅速，整个都是井然有序的。

　　“日本人真是矮，这个看着像是半大娃娃。”沈吉泽无所谓似的调侃着一个年轻的日本兵。那日本兵似乎感应到沈吉泽的目光，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他。沈吉泽不以为意地冲他笑笑，日本兵歪着脑袋看看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脸。

　　“伊藤少爷就不那么矮。”李蒲把车开到路边停下，准备下车，转念一想，又回过头对着自家少爷：“少爷，你还是同我一道去吧？不然我又该被老爷嫌弃买的东西差劲了。”

　　沈吉泽一想也觉得李蒲买东西的眼光向来是比较差劲的，要买的不得人心回去又得被自家老爹嫌弃，便点头应允。

　　“我说王老板，你这耳朵，品相怎么那么差？我前两天来的时候，可比这大一圈呢。”

　　挺着将军肚的老板热得油光满面，一把蒲扇上下舞动的仿佛是个硕大的猪耳朵：“哎呀我的这位好少爷，你也知道这兵荒马乱的……”他正欲解释着，天边突然传来炸雷一样的响声。这一声仿佛是在打个招呼，巨响接二连三的传来，并且大有步步逼近之势。

　　“这这这，怕是打起来了！”老板的满头热汗瞬间就凉了。李蒲反应奇快，一把拽住沈吉泽的手就往外边窜。到了街上李蒲就后悔了——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险些就把主仆二人给挤散了！

　　李蒲一面死死抓住自家少爷，一面左顾右盼寻找出路，最后目光锁定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扭头确认过自己手里的还是完整的沈吉泽，李蒲开始奋力挤开人群向目标前进，其艰难程度不亚于在沼泽中迈步前进。

　　千辛万苦挤出人潮，俩人在巷子里面对面喘粗气。饶是李蒲也几乎受不住这种泥石流般的挤压，沈吉泽更是狼狈不堪——头发是不用说了，乱糟糟的，活脱脱是个喜鹊巢；原本崭新挺括的西装上褶子多如河川；小牛皮鞋子上满满的鞋印子。总体而言，很符合一个落了难的公子哥形象。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急着跑出来了，在店里先待，待一会。你看，这，这也还没炸过来呢。”李蒲的身体底子就是比沈吉泽好多了，已经能开口说话了。此刻的李蒲也不复往日的干净利索，整个人仿佛被用力揉搓过。幸而他着装比沈吉泽简单，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吉泽终于找回了呼吸的节奏，回答李蒲：“不怪你，不怪你。”

　　此时他也顾不上巷子里的地面湿滑，一屁股就要坐下去。李蒲赶紧扯住他，自己先坐在地上，再把沈吉泽放到自己腿上。两人保持这个姿势休息了摸约一刻钟，外边的炮声似乎也停下了，于是便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街上确乎是没什么人了，只有一队队的日本兵迈着小碎步跑过。沈吉泽松了口气，从；李蒲身后快步走到他身边，刚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一阵金属的咔哒声。

　　“你的，什么的干活？”

　　沈吉泽从未听到过如此不标准的普通话，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举起双手慢慢向后转过去，僵硬地面对那个比他矮了近一个头的日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