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is the Colour》碎闲

7、第五章 奥兰多?林

　　我在迷雾中的森林，找不到路了。
　　今天趁父亲不注意偷偷跑到森林里玩。本来是令人愉悦的，反抗权威的刺激出游。可是现在，我却迷失了。
　　“呜呜呜……”在森林里不管怎么走，总觉得身边的风景是一样的。向前或向后，我的位置都不会发生变化。我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早先就听过误闯半神之森的各种恐怖故事，现在它们一个一个地占据我的大脑，恐惧与不安把我所有的理智夺去。

　　“喂——你！”后方稚嫩的童声高呼，急速踩落叶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一段蓝色一段白色的手臂状物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不嫌弃的话，擦擦吧。我最看不得人哭了。”原来那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想让我用他的手臂擦干眼泪。
　　“不，不要啦。给我滚开。”我打掉了那只手臂。自己懦弱的一面被别人看见，我有些生气。
　　“什么啊，亏我这么好意。那我可不管你啦！”这个男孩也有点脾气，转身就快步离去了。
　　“啊……等等，我，我迷路了！救救我！”几乎要跪下磕头，平日里傲慢的我声音都有些颤抖，大声地哀求。这样的我，怎么和自己的两个哥哥竞争王位呢？
　　他停下了，转身，带动着胸前的白色长吊坠和背后的白帽子一起飞舞。难得有光从树叶中透过，那个男孩的眼睛反射出来碧透宝石清澈的光。照过镜子的我知道，我的瞳色也是这种罕见的绿色，为此皇室内暗地里对我有不小的非议。他和我，一样？
　　“你不哭了呀。”他又走过来了，笑容温柔得不像是他那个年纪能展露的。他用手拂去我脸上残余的泪水，双手在脸颊蹭来蹭去，“明明也是绿色的眼睛，却不是这里的居民吗……你是森林外的人？”
　　“嗯。”抬头望着这蓝色衣服的天使的眼睛，跪坐着的我尽力挺起身子。
　　“那我带你走出这片森林吧。你看起来比我大呢，嗯——但我还是要叫你小弟弟，毕竟我已经有一个哥哥了嘛。哈哈哈。”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听起来是那么的温暖。我就这样，在森林里认了一个“大哥”，和我那两个从来不会对我笑的两个亲哥哥一道。
　　“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感到脸上有些发烫。我在森林里逛了太久，食物早已吃完。
　　“弟，你饿了吧。”大哥翻着自己的裤子口袋，不及膝盖的蓝色四分绔，露出的纤细小腿和他的年龄相称。“啊，还有一点，尝尝这个。”他戴着蓝手套的手心中盛着白色的透明结晶，硬是往我嘴里塞，还带着他手掌的余温。
　　“怎么样，好吃吧？这可是森林的特产噢！”他的笑容天真烂漫，毫不掩饰自己。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真是，怎么又做这个梦了。”装修华丽的卧室，六尺床上的人坐起，小声地嘀咕道。

　　“王子殿下，以上就是今天的日程了。”宽敞的房间，阳光从南面的窗户打入。美妙的早晨，身着夜色燕尾服，管家模样高挑的男人，恭敬地说道。他微微鞠躬，等着背对着他坐着的少年应答。
　　少年坐在小圆桌旁，望着不远处依墙挂起的鸟笼，在鸟儿们悦耳的鸣叫声中吃着早餐。
　　绿色衬衫配以胸前蓬松白领巾，仅仅是这位少年的便装，就让人感到那么的高贵。英俊的脸配以柔顺垂下的白发刘海，定是极吸引女孩的万人迷吧。
　　可惜的是，十六岁的王室成员，除非迎来奇迹，否则可以预见的未来，只有被软禁的命运。
　　干脆地咬下送入嘴的曲奇，没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今天我要出去，这些事就拜托你了，肖。”
　　他就是郎伯森林旁林国的三王子，年龄最小的奥兰多·林。

　　“真是拿您没办法啊，王子殿下。那么，路上小心。”管家只是微笑着，对王子任性的要求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盘中的曲奇被吃完，红茶也在杯中见底。奥兰多站了起来，换上肖管家为他拿来的白色礼服，戴上长筒白手套和佩剑。矫健地一跃，奥兰多蹬着窗沿，出了起居室。
　　“真是让人头疼的王子啊。”肖看了看小圆桌上的餐具，无奈地耸肩叹气，吩咐其他下人整理奥兰多的卧室和起居室了。
　　翻越矮墙，躲过守卫巡逻，这些事对于年轻气盛的奥兰多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奥兰多轻功了得，在市镇的屋顶间跳跃，每次落下踩瓦，几乎不造成一点声音。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位纯白的精灵足迹；即使偶有人抬头，也只能看到模糊的白影，然后揉揉眼，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很快，奥兰多在城墙边上停下了，看来即使是这位迅捷王子也会被高耸的城墙难住呢。
　　奥兰多握住别在左侧腰的剑，低着头说着什么。剑鞘发出了刺眼的白光，奥兰多到了外面。
　　“加入的这段咏唱也无法消除光啊……”奥兰多紧缩眉头，对自己抱怨道。他看着腰间的剑鞘，古朴的红色镶着金边，其上纂刻着魔法文字，叹了口气。

　　王子殿下正进入郎伯森林，往半神之森的方向走去……
　　自幼时的经历以来，奥兰多经常缠着会幻术的肖管家为他创造各种各样的迷宫。通过长久不断地训练，走出迷宫已经不是难事，限时成了王子最近训练的主题。半神之森之所以让外界的人迷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结界使外界的人感到恐惧且处于迷雾，特殊的磁场又让定位工具失灵。对于拥有「绝对的方位感」且长期在幻境锻炼的奥兰多来说，森林的结界是徒劳的。
　　修炼自然系魔法的奥兰多，正频繁地前往森林深处，意图查明森林魔力下降的原因。
　　打着这样的借口，其实却有更深的私心。
　　跳上靠近小溪的树，奥兰多发现小溪中站着一个裸体的人。溪水清澈又平静，大部分埋在水下的部分完全可见——那是和奥兰多年龄相仿的少年。他时而站立，时而在水中自由泳，奥兰多就这样一直看着少年打腿激起的水花与完美的臀型。□□的少年完全没有想过有人会被偷窥。
　　“真是毫无警戒心呢。”奥兰多坐在树上，不屑地低语。
　　少年慢慢地走上岸，脸还挺英俊的，不过脸的轮廓还不明朗，年纪好像比我小；身体倒是看起来挺结实的。王子托腮，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我在想什么啊？真是无聊。”王子打了自己一耳光。
　　少年正不紧不慢地穿放在岩石上的衣服，奥兰多想着自己得走了，不然可能被发现。突然，光合少年回头，短暂地与观察者四目相对，目光的寒意传彻奥兰多的心扉。不好！被发现了！奥兰多敏锐地逃跑，身后的少年却也有着不输他的迅捷与灵动。

　　“给我停下！”身后少年大喊。真是有够的生气的啊，又不是女生，被看有什么关系。
　　奥兰多发现自己并跑不过身后穷追不舍的少年，距离一点点地缩进了。
　　嘁，把他打晕然后溜了吧。这样想着，后面传出了嚣张的话——“喂！你不是这里的人吧……你刚才在溪边干什么……”，“给我停下！”。

　　傻瓜才停下。

　　奥兰多正想转身抽剑用剑背击晕那个少年，他对自己的剑术还是比较有自信的。从不知道哪儿来的，白色的东西一团一团地从各个方向飞来。好疼！这些是……鸟？奥兰多支架不住全身各处的疼痛，直接向后用手撑地，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真是狼狈，只能瞬间移动了。地点就是那棵树的后面吧。在群鸟的围攻下，奥兰多还是不慌不乱地咏唱咒文。
　　“这下看你往哪儿逃！”少年对奥兰多的宣战式发言，令王子苦笑。
　　真是天真。不过——
　　“有两把刷子。”奥兰多不禁赞叹。
　　咏唱完毕，剑鞘发出刺眼的白光，鸟中心的人，消失不见了。
　　居然让本王子这么狼狈，对了，他好像把什么东西拉在溪边了。嘿……
　　邪恶的念头流转在奥兰多脑间，他绕了一圈，回到了溪边——曲奇先前放置脱下衣服的那块岩石。

　　森林的魔力下降地特别严重。
　　日常的餐后冥想，奥兰多甚至无法启动魔法阵。
　　刚刚结束和家人一周一次的晚宴，餐桌上的虚与委蛇把奥兰多恶心得想随时从大屋逃跑。平常人家一同吃饭的亲情，奥兰多几乎从来没有感受到。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玉馔，在奥兰多的嘴里，却总是味如嚼蜡。九岁时迷路时尝得的神秘晶体的味道，这时就会重返王子味蕾，令他流连忘返。
　　“森林出什么事了……”感受到自己魔力的消退，又刚经历了伪装的地狱。迷人的森林呼唤着今夜的奥兰多。
　　没有二话，简易地交付肖管家应付可能到来的突发状况，披起黑斗篷，奥兰多像之前无数个日夜一样，又往森林进发。
　　那些慵懒的守卫与简易障碍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阻挡不了这白色的精灵。即使偶被发现，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冒犯王子殿下呢？哪怕他是最不可能继位的。

　　进入郎伯森林，到了半神之森的外部，王子发现远远地有与平日发出的光芒不同的零星光点，空气中能闻到些许烟味。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王子心头。
　　“森之精灵，为我一探究竟。”简单的吟唱后，发着绿光的一小点从奥兰多胸口生长出来，悬浮在空中，很快飞远了。
　　奥兰多就这样坐在树上，不发出一点动静。
　　随着绿点渐渐的靠近火光，非森林之人出现在了奥兰多的眼前。

　　暗绿的军旅装，黑色的遮耳帽十分显眼，与森林初夏偏热的天气格格不入，显然这是艾索帝国的军队制服。艾索帝国是北方的军事强国，林国作为远交的小国，处处受制于人。没想到他们已经染指了森林。如果这群北方佬敢这样旗鼓宣章地进攻森林，林国被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可是结界可没那么容易被攻破啊，连我都花了三年才敢越雷池一步。这些士兵是……？奥兰多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
　　随着绿点巡游的地方越来越多，奥兰多的困惑越来越多——在可见的搜查范围内，看不到一个森林土著，没有斗争的迹象，甚至一丝鲜血的气味也没有。除了所有的树屋都被洗劫一空证明了他们是不速之客，要说是当地居民与艾索帝国合作或把这片居住区拱手让人，也不是无法相信的事。
　　咦，那是谁？
　　通过绿点，一个被艾索帝国众士兵压在地上欺凌的人映入奥兰多眼帘。
　　“我得救他。”不合理的想法试图压过理性。“不过是个森林里的陌生人；我此行是来调查森林魔法衰退的原因，目前已经有了头绪，可以回去了；如果去救，被敌军发现，很可能成为两国战争的导火索……”
　　然而，王子的轻盈快步，朝向了并非家的方向。
　　“咻！咻！”手起剑过，奥兰多熄灭了所有燃烧着的火把，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跟我走。”不必要的耍酷呢喃从王子的口中传向曲奇的耳膜。

　　“已经没事了，少年。不过，等回到国内，我可要狠狠榨干你。”
　　月已下山多时，即便如此，最亮的星星也不发出一点光。纵使雨停，云还是层层叠叠互相交盖，掩护着两位少年。
　　这是，命运的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