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is the Colour》碎闲

8、第六章 强制契约

　　大家都站着，沉默不语。他们的头极力地向下，好像有磁石吸引，拽着他们的脑袋。
　　倘往无际的地平线，血红的天空降下火红的诅咒——陨星成片划过夜空，为这片土地敲响危难的警钟。
　　“大家……大家都快过来呀！这里安全！”人群的对面，一个少年焦急地喊着，他想要冲过去，沉重的脚铐却容不得他这样做。
　　轰鸣与炙烤，天灾使大地痛苦地开裂了。
　　那些人也不逃，任由命运摆布。很快，他们全都倒下了。
　　“为什么不来救我们？”嘶吼穿透少年的耳膜，直入心扉——其中不乏他的至亲咒怨。
　　“不，不是这样的。”少年掩面痛哭，跪了下来。
　　天空降下了什么巨硕的东西，压住少年的头。
　　“畜生……”

　　从床上一跃而起，惊吓出一声冷汗的曲奇喘着粗气，握紧被子的手爆出了怖人的青筋——原来那是噩梦一场。
　　“你醒啦，森林里的小野人。来点疾风谷红茶吗？”循声望去，一名白衣少年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椅子上，手正托在旁边的小圆桌上。
　　不顾床上的曲奇，奥兰多托起白色桌布上盛放的精致白色茶壶，很快地在茶杯中倒了一杯。淡雅的红散发出醇厚的香气，很快地充满了整个房间。石楠花的精致花纹绣于茶壶和茶杯，且不论品味，成套的茶具与整个房间的白色风格非常协调。
　　这里正是奥兰多宫殿的一间客房。
　　曲奇才坐起，穿着白色的睡袍，明显被换过衣服了。奥兰多左手举托盘，右手端起盛有红茶的茶杯，快速走向床边。把托盘直接摔在地上，奥兰多用左手猛地托起曲奇下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右手拿着的茶杯杯沿就紧贴着曲奇微微张开的嘴。
　　咕噜咕噜——
　　“咳……咳……你干什么啊！”曲奇被突如其来的热液呛到，推开了奥兰多的手，红茶洒在床上，白色的被子上赫然津出了大片淡红的水渍。
　　“啊，对不起。”曲奇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立刻慌乱了起来，拿起掉在被子上的茶杯，有些手足无措。完全地从迷糊中解脱，曲奇仔细地看先前粗暴地给自己灌茶的人——看起来是比自己大些的男人，绣有精致曲线金纹的绿色上衣，蓬松的白领巾从脖子一直延伸至胸前。抬头望去，他正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扶着头，白发绿瞳的英俊少年，对曲奇施以诡谲的笑。
　　“哇——你是谁？”曲奇吓了一跳，对自己的处境完全没有眉目。为了防止杯中液体浸湿自己的身体，曲奇踢开了被子。
　　“啊，真是无情呢。我可是把你从那些恶魔的手上救了下来，醒来一句谢谢也没有。嗯？皇冠曲奇·林风。”以一种狂妄的姿态，王子将一条腿的膝盖顶上了床，双臂直直地压在床头的栏杆上，把曲奇包裹在内。从床尾不远处的窗户打来的光被高耸的王子遮住大半。距离虽然近了，可在逆光的条件下，曲奇反而看不清他的脸了。
　　曲奇想后退，刚抬起屁股，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枕头上，背紧靠栏杆，退无可退了。双手顺势放在胸前防守，做出推出状。
　　“救了下来……啊，对了！这里是哪儿？我是记得自己在回家的路上被绑架了……”迟疑了一下，曲奇的脸低了下去，灰色占据了他的心灵，“咕咕，哥，老妈，奥莉奥，大家……”
　　“呵，完全无视我啊。”奥兰多有些不高兴了，他以这种姿势相逼也只引起了对方的一小点注意，曲奇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这么说来，现在尴尬的反而是奥兰多了。奥兰多把左手撑在床上，身体下倾更加靠近曲奇，再度用单手托起曲奇的下巴，“这么美丽的脸，不要摆出一副臭脸嘛。”

　　与这个绿衣怪人四目相对，仔细观察，同样的绿色双瞳有一瞬间让曲奇分不清自己的处境。
　　“请……请问是你救了我吗？”曲奇被托着下巴，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我是你的救世主。要是被那些家伙抓回去肯定会被做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所以……”奥兰多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累了，坐在了床边。
　　“谢谢你。那你知道森林里的其他人怎么样了吗？森林出什么事了？”皇冠曲奇急切地打断正在自夸的奥兰多，从床上跪坐了起来，手撑着床，身体靠近坐在床上的奥兰多。
　　奥兰多黑线，心想看来自己只能按着他的思路来了，有些不爽。
　　“他们……我想大部分应该没事吧。半神之森的内部现在开启了一道比以往更强的结界，外人根本进不去，原先住在外围的人应该都进去了。会这么想是因为在半神之森外围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甚至连血迹都没有……喂——”曲奇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地躺了下去。

　　这家伙！

　　奥兰多忍无可忍，拎着曲奇睡袍的领口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双脸对峙，鼻尖快要互相碰到。
　　“听着。现在你是我的俘虏，回答你的那些问题只是为了稳定你的情绪。我可不管你之前的遭遇了什么。现在，你得乖乖听我的。”奥兰多皱紧眉头，吐出了命令的话语。
　　曲奇吞了口口水，手耷拉在身体两侧，看起来整个身体都软软的。他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看起来是顺从了。
　　“我是奥兰多·林，林国继位顺序第三的王子。我要你马上与我签订契约。”奥兰多单刀直入地说明来意。
　　“契……契约？”依旧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曲奇发出了疑问。
　　就在下一秒，曲奇被奥兰多顺势扔在地上，双腿分开膝盖拱起，幸亏及时将手撑在身体后方的地面，避免了头直接着地。
　　“喂……你干什么啊！”刚想起来反抗的曲奇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王子已经站起，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曲奇的头无法转动，只能盯着奥兰多穿着的白色长裤。

　　“汝身寄于吾侧。”

　　“吾命系于汝剑。”

　　“臣服于森之精灵。”

　　“循此意，循此理则应之。”

　　“在此起誓。”

　　“吾乃永世为善之人。”

　　“吾乃永世作恶之人。”

　　“汝，由命运之轮降临于此。”

　　“遵从于吾。”

　　“吾赌上奥兰多·林之名，接受誓言。”

　　“承认我是你的主人——

　　“皇冠曲奇·林风！”

　　随着奥兰多吟唱的推进，曲奇的余光扫到自身下方发出的越来越强烈的绿光。曲奇意识到，自己被扔进了预先画好的魔法阵里。
　　这下会发生什么事啊……咕咕……曲奇内心呼唤着咕咕，和神殿那会儿一样，毫无反应。
　　但是曲奇并不反感魔法阵的绿光，相反，这个契约仪式反而带给他安心与舒适。
　　绿光消失，温暖的阳光再次占据了这个房间的角角落落。仪式结束了。
　　“我们相性很好呢。”王子摸了摸曲奇的头。长时间用手撑地的曲奇早就盘腿坐着，背弓着，出了不少汗。
　　“这是……什么契约啊？话说，你叫奥兰多·林？”曲奇喘着气，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特别累，低着头没有看奥兰多。
　　“直呼我的名字可不好呢。以后要叫我王子殿下，称呼我时要加敬语。”长碎头发间游离着王子的手，摸起来质感稍硬，不怎么舒服。
　　“是。王子殿下。”曲奇有气无力地回应。
　　“那是将你的魔法与我互通的契约仪式，同时让我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总之，你现在是我的仆人了。”奥兰多把曲奇的头发抓得很乱，原先好看的长碎都快抓成卷发了。
　　“……”曲奇说不出话来。
　　“总之，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你们光合人的魔力。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换上衣服我让这里的管家带你转转。”
　　“衣……衣服？”曲奇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只有一束腰带的睡袍，大腿一半以下的部分都裸露在外。“啊！”曲奇赶紧往下拼命扯睡袍。“我，我的衣服在哪里？王……王子殿下。”曲奇红透了脸，背对着奥兰多，站了起来。
　　“别害羞嘛。你的身体我都看过好多次了。毕竟把你抱回来时你那么脏，还是我们这里帮你洗的呢，遮遮掩掩没意义啊。呵呵。”奥兰多不怀好意地笑。
　　“出……出……出去！”曲奇大叫，头也不抬地把王子硬生生地往前推。
　　“喂，喂，我可是你的主人啊。”快到门口了，奥兰多被迫打开门，“好啦，好啦。衣服放在衣柜中间……”

　　啪！

　　房门被狠狠关上了。
　　“真是让人头疼的小野人啊。”奥兰多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

　　光瓶吊坠、口袋中的金黄琥珀都没有遗失，曲奇看着它们，不禁流下了泪水。就在不久前，曲奇还生活在美好的天堂，仅一天的时间，自己的世界就天翻地覆。
　　一天……一天吗？话说自己躺了多久了，今天是几号？
　　算了，这些都没有意义。曲奇想着，得赶紧查清族人的下落。
　　“笃笃笃。”
　　曲奇换好衣服不久，正坐在床上生闷气，思考着怎么离开这里。突如其来的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啊？臭王子的话可别来烦我了……”曲奇穿上衣柜底层备好的拖鞋，走到门前，开了条缝。
　　“客人您好。在下是少爷的首席管家——肖。能否借一步说话呢？”曲奇把门缝开得更大了些，说话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挺年轻的啊，我还以为权贵的管家都是些老头老太呢，曲奇想。
　　“您好。首席管家……您就是王子殿下说的要带我转转的人吧？”曲奇硬生生地说出自己都觉得别扭的谦语，看着一直在微笑的肖管家，不知为何很想打他一拳。
　　“叫在下肖就好。林风大人，请不必拘礼。另外，在下此行前来主要目的是带您去换药，毕竟您昏睡了整整一天了呢。”
　　换上门口自己熟悉的靴子，干爽舒适。曲奇完全无法想象一天前这还是个里里外外沾满泥水的不洁之物，看起来是有被仔细清洗过。

　　医务室就在曲奇所在的楼层，那里坐着一个肥胖的老男人，穿着白大褂也显得十分猥琐。应该是这里的医生吧……曲奇想着，森林里的药剂师也会穿白大褂。
　　“把衣服都脱了，躺床上吧。”声音倒挺有磁性。
　　拉上屏风，医生在曲奇身上的伤口处换上新药。这时曲奇才发现自己浑身疼痛，淤青且不论，那一脚踢在肚子上可真是太疼了。
　　“呜……为什么刚醒来没什么感觉。”曲奇抱怨道。
　　“看来你现在才睡醒啊。”医生用磁性的嗓音挖苦着曲奇。
　　“……”

　　“少爷很看重您呢，林风大人。”刚刚带曲奇逛完宫殿，说是宫殿其实很小，一个小时不到就逛完了。
　　“叫我曲奇就好。肖。”不想搭理这男人的前半句话，曲奇专心于纠正对自己的称呼。
　　“那么……晚餐时间在下会派其他宫女叫您的，曲奇殿下。”
　　“嗯，好。回见。”两人正好走到了曲奇的房间，肖快步走到曲奇面前，为他打开门，恭敬地等他走进房间。
　　“可别打什么鬼主意。”门完全被关上后，门后传来阴森森声音，令曲奇不寒而栗。
　　那是肖的声音，又不是肖的声音。
　　曲奇只是楞了一下。很快，“鬼主意”占据了曲奇的大脑。

　　晚餐时间曲奇和众仆人一起享用。很多人都过来套曲奇近乎，曲奇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随意地敷衍热情的男仆女仆。
　　“今天晚上在下会做好新的排班表。明天这位可爱的男孩子——皇冠曲奇·林风就会加入我们了。让我们掌声欢迎。”餐后例会，肖管家对酒足饭饱的各位仆人宣告。
　　“啪啪啪。”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
　　“啊。呵……请多指教。”曲奇根本就没有管周围发生的事，只是觉得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成为仆人了。
　　不过，会有明天吗？曲奇的嘴角扬起了不易被察觉的冷笑。

　　当天晚上。
　　能看见月亮的时间一天天地变长，形状也越来越饱满了。
　　皇冠曲奇躺在床上，一直等着月亮下山。
　　他在计划着，逃跑的事。
　　虽然很感激这个怪人王子救了自己，但是曲奇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家人好友和咕咕的安危。
　　至于那个契约，说实话曲奇并听不太懂，做他的仆人什么的……
　　“呕。”曲奇做出夸张的呕吐状，快把自己逗笑了。

　　大概快到第二天，月亮终于隐去了自己的光辉。
　　经过那位叫肖还是晓的管家的带路巡游，曲奇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奥兰多王子的寝宫——八宫本楼，自己的房间位于这三层楼的华丽建筑的底层。从窗户逃出，穿过花园，翻过围墙到皇宫外，是曲奇目前的打算。
　　说干就干，轻巧地跃身，一层的窗户对曲奇来说根本不成障碍。
　　微微发光的光海胆恰好照亮曲奇前方的路。夜晚的花园也不失美感，五颜六色的花儿散发着不输白天的迷人芬芳。
　　曲奇可没空欣赏这些。
　　奥兰多说半神之森的人们大概没事，多半是安抚曲奇的假话吧。曲奇心里想，一定要亲眼确认，哪怕只有尸体……
　　曲奇的脚步更快了。
　　“啪啪啪。”曲奇后方传来了鼓掌声。无暇顾及那声音，曲奇继续向前奔跑。
　　倏地，曲奇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有人的身体贴了过来，热量透过较薄的衣服直接传到了曲奇的背上，自己的下巴又被托着抚摸。曲奇一下子出了许多汗，背都湿透了。
　　“继续逃跑呀，小野人。”是奥兰多嘲弄的声音。
　　曲奇想，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比白天做的更长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