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is the Colour》碎闲

6、第四章 格恩村的灾难

　　夜晚的半神之森，细细聆听，并不全是悦耳的自然之声。表面温和的森林，不协和音暗藏其中。
　　皇冠曲奇用左手护住睡着的咕咕，放于胸前，右手继续提着自己的靴子。他极力控制悬浮于自身周围的光海胆的亮度，往格恩村的方向奔驰着。

　　在咕咕陷入睡眠前，咕咕竭尽所能地告诉了曲奇，他在神殿里面时外界发生的事——
　　布朗布奇感知到了半神之森遇到了十分重大的危机，已经回去了。那是比，等待自己亲爱弟弟被半神认可一同欢呼雀跃，更要紧的事。
　　然而现在，曲奇没有受到半神认可，布奇提前离开。预想的完美状况，定是无法出现了。
　　有的时候，现实的变化就是会与计划千差万别。

　　曲奇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到格恩村。格恩村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橉大人也这么说。那位第一次相见，就击溃了曲奇全部自尊心，令其不寒而栗的半神的木屑。想到这，曲奇的额头出了冷汗。

　　“光人什么的……“

　　森之精灵聚集到了曲奇身边，跟在他后面。夜幕中它们是一群群莹绿色的光点，就像发绿光的萤火虫。凑近了，也无法看清具体的结构。相传它们是光合人祖先灵魂的化身，只有森林遇到真正的危机时才会醒来，守护自己的家园。
　　“小精灵们，森林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曲奇不安地问。
　　森之精灵无法使用人类的语言，只是无声地，继续默默跟随曲奇。

　　随着曲奇越来越接近格恩村，微弱的光、烟的气味刺激着他，让已经疲惫不堪的曲奇加快脚步。光胞慢慢地吸收着衣服和裤子上的水，已经不那么难受了。脚倒是已经裹上厚厚的泥土，看来不洗净是不能再穿上靴子了。
　　直到格恩村边际的树屋映入眼帘，曲奇看到村内的夜灯没有正常运作，反而在树间夹缝中能看见跃动的光，鼻子闻到刺鼻的烟味……不好！我们村出大事了！曲奇的脑海里浮现出妈妈、哥哥、奥莉奥还有从小到大一起玩大的伙伴，村里的大人；村内的光池、清澈的小溪……曲奇的脚步更加快了，即使身体已经快达到极限。

　　“哈……哈……”曲奇喘着粗气。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后的小精灵立刻停止了发光，曲奇也熄灭了光海胆——一小片空地上，有一些人围着篝火在说些什么。曲奇机敏地躲到一棵树背后，谨慎地不被他们发现。
　　“这是怎么了！”一个男人不耐烦地怒吼，随之传来什么东西被踢开落到地面的声音。“上头把我们晾在这儿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另一个男人凑过去，安抚道：“嘛，嘛。冷静点，布雷泽。”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为什么不让我们继续前进？待命像什么话？”布雷泽拎起另一个男人的衣领。
　　“住手，士兵。”低沉的男人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许多人的脚步声。“放开他。全军准备撤退。雷光之剑！(Blitzendegen!)”
　　“雷光之剑！”许多人齐刷刷立正蹭到泥土的声音，还有统一的回应回荡于森林。不明所以的“雷光之剑”让曲奇有些害怕。
　　“杰迪加少尉。为什么要撤退？这鬼地方他妈的一个土著都见不到，报告上明明说这里会有那些杂种植物人啊。”布雷泽恭敬了许多。
　　“闭嘴，士兵。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出发，把瓦尔小队各据点待命的人全部召回。雷光之剑！”杰迪加少尉不紧不慢地发出命令。
　　“雷光之剑！”齐声的回答响彻云霄，也吓坏了正在偷听的皇冠曲奇。

　　皇冠曲奇背靠着大树，听到了这一切，害怕地腿软，靠着树坐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我出去一天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这些人是谁？为什么村里一个人也没有了？我该何去何从？疑问在这个十四岁的少年脑海中一个一个地浮现，内心为其找的答案却没有一个能让曲奇感到开心。所有的信息都将事实指向了一个点——半神之森，至少是格恩村遭到了外部的入侵。
　　托着咕咕鸽的手微微颤抖，之前透支的体力配上不安和恐惧，曲奇感到有些脱力。可是在这里睡着的话，自己的命运就不在自己手里了。曲奇有些想哭，但又怕被发现。
　　“哦呀哦呀。这里好像有一个野人杂种呢。”戏谑的声音打断了曲奇的思绪，那是杰迪加少尉的声音。“抓住他！”少尉命令自己的下属。火光熹微，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少尉的身后有不少人。
　　“不要，不要啊！”曲奇立刻起身，顾不上手边的靴子，带着咕咕鸽就是一个跃身，立刻跑了起来。后面的士兵如同野兽，怒吼着：“臭小子，不要跑！”可是已经到极限的曲奇怎么能跑过受过训练的士兵。还没跑出篝火照耀的范围，曲奇就被抓住，锁住背脊按在了地上。被控制到完全不能动前，曲奇用尽浑身力量把咕咕鸽扔出去。“小精灵……帮我把它送出去。拜托了。”森之精灵们重新发光，接住了咕咕鸽，然后迅速地运走了。
　　“你这杂种！他妈的刚扔出去什么！”又是那个没好意的布雷泽的声音。紧接着曲奇被重重地踩了头，曲奇直接眩晕了几秒。这样看来，橉大人还算仁慈。
　　“兄弟们，做得好！把这个野人绑起来运回国，功劳大家都有！雷光之剑！”杰迪加少尉缓缓直叙，那口气就像已经屠杀无数牲畜的屠夫，正准备把下一只猪抓起来杀死。
　　“雷光之剑！”不明所以的军号还是这么苍劲有力，同时也浇灭了曲奇最后的希望。

　　躯干连带手臂完全紧缚，手背在后方缠上有十几圈麻绳。大口径的口枷戴着既防止曲奇自尽又防止其大喊大叫。脚上的可活动金属镣铐则让恢复体力后有可能逃跑的可能彻底绝灭。曲奇忍受着头部的痛与身体各方位的束缚，眼神已经黯淡无光。
　　“这可是重要的畜生俘虏，哼，可能是唯一的野人。可别让他死了。”少尉的邪恶命令在曲奇耳边跳脱，挥之不去，如同恶魔的低语。
　　押送中，曲奇遭到了来自周围莫名的拳打脚踢与谩骂，唾沫与路边的石子狠狠地砸在他身上。最低级的士兵们，把自己平日里受的压迫，一股脑儿地倾泻在了这个人身上，啊，非也，在他们看来，曲奇并不是人。受害者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这本不应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一切，两行清泪沿脸颊滑落。
　　完全离开了篝火照耀范围，身边的士兵点燃了先前准备好的火把。火光照射到地面，又由漫反射入曲奇眼，却改变不了曲奇眼神的虚无。
　　按照之前少尉的话，这些押送曲奇的人应该与瓦尔小队的其他人汇合。行军过程中，曲奇时刻被各种捉弄殴打，导致整个队伍移动很慢。少尉只是在队伍最前，看那样子，是默许了下属们的行为。

　　一阵风刮过，结果是火把全体的突然熄灭。一下子的黑暗使士兵们陷入混乱。曲奇站在原地，黑暗让他认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幻想中曲奇正在天国与父母、哥哥重逢。
　　但那终归只是幻想。
　　干脆利落的刀划声，束缚之绳与脚铐同时脱落。
　　“快，跟我走。”轻柔的男性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说是跟他走，事实上那个男人把曲奇公主抱起，左手托背，右手托大腿，可惜被抱之人并不是公主。曲奇的身体早已软掉，顺从的接受了这份陌生的天降好意，即使这有可能是陷阱，曲奇也已无力反抗了。
　　曲奇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感知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在黑暗的森林中奔跑，简直比原住民还熟悉这里，真不知道黑暗中他是怎么找路的。看不清他的脸，迷糊中，曲奇觉得与他的每一个接触点都是那么柔软。
　　那真是……最温柔的怀抱，陌生人胸膛的温度与气味，让曲奇安定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