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长》遇瑶先生

2、少女

　　黑暗的空间里，静得发慌，黎欢抱着手，抖抖索索地朝四周望着，她记得自己教训了个人，很是畅快，有点像她又感觉不是她，然后她就晕了，再然后她醒来就是黑漆漆的一片。

　　“黎欢～”

　　黎欢侧耳倾听，不像是幻听，周围阴森森的，那道声音从背后传来，阴冷至极。

　　“黎欢～”

　　“啊啊啊啊啊啊！”

　　沉寂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道道幽幽的声音，黎欢吓得汗毛直立，再也忍不住，闭着眼睛就大叫起来。脑子里闪过无数惊恐的画面，都是能让她吓得半死的场景。

　　“黎欢。”

　　那个声音更近了，她蹲下身子，头埋进了怀里，浑身抖得厉害，说出来的话抖得直哆嗦，“我……我没害过你啊，你不要找我，你找害你的人去吧……”

　　一双略带冰冷的手覆上了她捂在耳朵旁的手，她“啊”的又是一叫，她觉得自己尿都快吓出来了，想站起来逃跑的，但是身子却瘫坐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睁眼看看我。”

　　尽管那“人”声音温柔，但黎欢还是怕极了，闭着眼睛歪着头，就是不肯睁眼看。

　　最后还是那“人”退让一步，“你不看我，那你睁开眼睛看周围吧。”

　　黎欢怂出了境界，整个人蜷着身子缩成一团，以面死死地粘在地上，仿佛觉得，只要自己是靠着地下，背对着那人，她就很安全似的。

　　“真的不用怕的，这里不像幽路那么暗，你睁眼看看好吗？我不会伤害你，我要是想伤害你，一开始就可以动手了对不对？”

　　黎欢虽然害怕，但还是照做了。
　　那双紧紧闭着的眼先是感受到一道强烈的光线，不像刚才那么黑暗，她突然之间就没那么怕了，慢慢抬起头来，眼睛忽地一下全睁开。

　　眼前是一座农家小院，黄泥土的泥墙，厚实的茅草盖，墙角里开着鲜艳的花，院子里还修了一条鹅暖石小道，在一角摆着个大石桌和两个石凳子，虽然简朴到了极点，但却透着一股素雅与温馨。

　　她转身看了过去，突然惊呼一声，那张脸几乎和自己初中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她现在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古装，五官比她更加立体，眉眼比她更加精致。

　　“你是谁！这是哪里？”

　　她开口，“我是黎欢，这是我家。”

　　黎欢沉吟不语，又重新打量了下院子，而后抬手捏了下脸，“嘶”，疼痛感袭来，她不禁闷哼出声。

　　她看看周围又看看少女，想换左脸再掐一把。

　　少女像是知道她如此举动的原因，然后再她还没开口前就说话了，“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女摇头，“我不知道，我本来死了，但是弟妹哭得伤心，我舍不得离开他们，然后我就看见你进了我的身体。”

　　黎欢睁大了眼，这个梦做得真离奇。

　　少女也不管她信不信，又继续道，“我看见阿睿被打的时候，就想杀了那个人，但是你站起来后又倒下去了，我试着进入身体，这次竟然能进去，但等教训完癞子，我就再也进不去了。”她说着，突然把黎欢的手抓住，“黎欢，你帮我照顾阿睿阿宝他们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力气很大，黎欢觉得手腕都要断掉了，抽都抽不出来，“你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你帮帮我好不好？”

　　少女哭了，清丽柔弱的脸满是凄意……

　　“你……你别哭啊。”黎欢终于将手抽了出来，“不是我不答应你，是我根本就做不到，我还要回家呢。”

　　“你回不去了……你的身体被烧了。”

　　黎欢猛然一震，满是不可置信，而后情绪又松懈下来，这个梦，这个梦真的是……能把人吓死。

　　“我说了，这不是梦。”

　　少女的脸上满是真诚，丝毫找不到她作伪的痕迹，她试探地出声，“意思是，我也死了？”

　　“嗯。”少女点头。

　　“怎么死的？”她还是觉得不可信。

　　“被人害死的。”

　　黎欢觉得不可能，虽然她说不上人见人爱，但肯定没有这种需要见血的敌人，就连男朋友都没交过，也不存在什么情敌。她记得自己昏过去前，从游泳池里救了个人，她还记得自己把客户推上游泳池的时候，游泳教练也过来了，难不成教练没救她？或者是，她根本就在做梦的。

　　少女将手递过来，“你牵着我的手，我带你去看。”

　　黎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下意识地也把这当梦，但少女认真的样子，她把手递过去了。

　　她闭着眼睛，听到少女平淡的讲述，“那个人的妻子以为你是他丈夫的小三，在你准备上来的时候就把你的头一直按在水里，然后你就死了。”

　　然后黎欢再睁开眼，周围的环境变成了自己日常工作的地方，那是A城里规模数一数二的健身房，器械先进，里面教练个个都是身材好得无可挑剔的帅哥美女。

　　她看见自己闲晃到了游泳池，此刻游泳池里人很多，所以没人看见那个男胖子沉到了水底。黎欢顾不及其他，猛地就跳进水里，男人很胖，她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把他推上岸。

　　然而，在她脱力之际，一个同样肥胖的女人竟然跑了过来，揪着她的头发就骂她小三，她来不及呼救就被按进了水里。

　　黎欢试着去人来救她，可是周围人却都看不见她，她试着去推肥胖女人，解救她手里的自己，却穿身而过。

　　“我C你祖宗!你大爷的，有没有点脑子啊！”

　　她后悔死了，自己一个兼职单车课教练没事跑游泳区干什么，好死不死遇见个大胖子落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救上来，然后居然被他老婆害死了？

　　黎欢在游泳池旁气得团团转，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沉进水底。

　　“怎么会有这种人，我救了她老公，居然还倒赔给她一条命？你大爷的，天理何在！！！”

　　而后，黎欢看到男人和自己一同送进了医院，男人只是昏迷了，而她却因为长时间的缺氧，在救护车没来之前就死了。

　　在上课的弟弟黎睿接到她去世的消息，几乎不可置信，他连请假都忘了，“咚”一下站起来，就拼命往外跑，然后就看见了停在太平间上的她。

　　黎睿无助极了，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在医院里哭得泣不成声，他死死拉着医生的白大褂，“医生，你们再看看，万一看错了呢，怎么会死呢，她今天还给我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呢，求你们救救她……”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黎睿恸哭，他颤抖着手去探黎欢的鼻息，眼里仅存的希望变得沉寂。

　　黎欢在一旁捂嘴流泪，心疼极了，想去抱抱他，却又毫无意外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从探过她鼻息后就变得沉默起来，似乎刚才的失控只是做梦。

　　然后，黎欢又看到了肥胖女人被判刑，弟弟也得到了一笔高额补偿，还有苏沫，这个从小到大喜欢她弟弟，也被她弟弟喜欢了多年的女生，因为误会迟迟不在一起，没想到，竟然是等她死了，他们两人才修成正果。也好，她和黎睿从小失去双亲，两人扶持着彼此长大，现在她走了，有苏沫陪着，他不算太孤单。

　　她像看电影一样，看着黎睿逐渐走出悲伤，又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业，然后毕业工作，最后和苏沫结婚生子。

　　就在她对弟弟的担忧放下的那一刻，她又回到了那个农院，少女还站在刚才那个位置。

　　少女知道她伤心，但她知道，会过去的，有一天她也会平静地接受。

　　“阿睿阿宝都很懂事的，如果你能在我身体里活下去，你就帮帮我照顾他们。”

　　“那你呢，死的人应该是我呀。”

　　“在你魂魄没有进入我身体之前，我试过很多次，怎么都进不去，但你却轻而易举地进去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没什么可答谢你的，只有这副躯体，希望你好好活着，帮我照顾好我弟弟妹妹。”

　　“好。”
　　黎欢眼里还有泪，也不管这是不是梦，既然能帮人，那就帮她一把吧。

　　见她答应，少女破涕为笑，拉住了她的手，然后黎欢脑子里像放影片一样播放着少女短暂的人生回忆。

　　正直勇敢的父亲，温柔善良的母亲，聪明懂事的弟弟，天真可爱的妹妹，他们一家人幸福地在这个叫杏花村的村子里生活着。可是她娘身体不好，她的父亲是个猎户，卖猎物得来的钱全给她娘治了病。
　　5年前，她娘怀了阿宝，在生阿宝的那个雨夜难产去世了。过不久，她爹去山里打猎的时候受了伤，缠绵病榻不久也亡故了，留下九岁的她带着四岁的弟弟和刚出世的妹妹。

　　杏花村连着两年缺水，终于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干旱大爆发。田间干裂，粮食颗粒无收，蝗虫遍野，杏花村的杏花河也干涸了，老村长心善，逃难的时候带着她和弟妹，但随着口粮一天一天减少，老村长的大儿媳妇就设计让他们掉队了。

　　她带着弟妹，毫无目的地走了一个多月，然后就到了丰林县。却因为清丽的长相被万花楼看上，用了好几次下三滥的招，都凭着她的神力解决了。

　　最后一次，是老癞子告诉她，阿宝阿睿被万花楼的人抓走了，她急得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赶去，最后还是落进了圈套。她拼着一股劲，从二楼跳下来，无意间伤及脑袋，就晕了过去。少女最后的记忆就停在了她闭眼前，匆匆赶来，哭得无比伤心的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