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长》遇瑶先生

3、弟妹

　　阳光从破庙的缝隙中斜射下来，打在黎欢身上，她眼珠微微动了动，就迷迷蒙蒙醒来。

　　随时观察黎欢的阿宝惊喜的叫起来，“阿姐醒了！”

　　黎欢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女娃，正契合了她脑子里记忆中的妹妹，试探性地喊，“阿宝？”

　　像是在求证什么一样，还未清明的眼睛里陡然生出一抹光，她紧紧盯着女娃，也不知想她点头，还是想她否认。

　　阿宝高兴地直点头，扑上去就哭，“阿姐，我好怕你会和爹爹一样睡着了……”

　　黎欢抬着有些无力的手，抚上她的小身子，生疏却温柔地哄道：“阿姐怎么舍得你们……”

　　在院子听到响动的黎睿也走了进来，有些红肿的脸此时满是笑意，但眼睛却红红的，“阿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略带担忧的埋怨让黎欢有些心疼，他应该也很怕吧。

　　“阿睿？”

　　“嗯嗯，阿姐。”他拉住黎欢的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而后，他又是想起什么似的，瘪嘴哭起来，“阿姐，我把咱家银子都花光了。”

　　黎欢记得那个银子，也就三两多。黎父去世前，给家里备了十几两银子，他天生神力，又有一手打猎的营生，所以即使没田没地，但生活也很滋润。黎母去世后，家里用钱的地方也不多，两年之间，除去吃穿用度，家里就存下了十七八两银子，这在农家来说算得上是大钱了，毕竟在自给自足的乡村，一年能存下个二三两的人家都在少数。

　　十七两的银子，三两办了黎父的丧礼，黎欢带弟妹的三年，扯布做衣，人情往来也用去了三两，剩下的钱在逃荒之前就全揣上了。前面和老村长他们一起走的时候，他们没用到什么钱，吃的干粮都是老村长一家给的，后来因为老村长家的大儿媳看不惯他们白吃白喝，就使计让他们掉队了。
　　她带着弟妹沿着土地湿润的地方走，也不管前方是哪里，走了一个多月，她就到了丰林县，穷家富路，在这个多月里，手里的银子就去了大半，在她昏迷过去时身上就仅剩三两多了。

　　“没事，阿姐再赚回来就是。”

　　她说话声音极轻，黎睿听了却异常踏实，却无意间看到黎欢一直掐自己，便担忧地问，“阿姐，你怎么了？你掐自己做什么？”

　　黎欢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再次求证失败，她也死心了。当时她答应那个少女的时候都还只是抱着不让她伤心的念头而已，毕竟“穿越”这种事情，她只是听过，何曾想过影视剧里才会发生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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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传来一道道焦灼的视线，然后，黎欢就看到院子各个角落里的一群人，准确的说，是一群瘦骨嶙峋的小孩子。

　　这具身体里没有关于这群人的记忆，短暂的回忆就是她刚穿越来时见过一面而已，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

　　黎睿看黎欢眼睛注视着院子内的何家兄妹，主动开口，“姐，他们是何家村的，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何家村，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读书超级厉害，出了大官的那个村子。”

　　“嗯，记得。”黎欢点头，何家村距离桃花村有三十几里远，跟坐落在山里面的桃花村不一样，何家村处在盘秀河上游，水源丰富，土壤肥沃，距离清河镇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黎欢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眼前的房屋不叫房屋，就是一间破庙，后上方还摆着个慈善的菩萨佛像，周围都是泥墙覆盖，墙上裂开几道大缝，屋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根大木桩，身下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临近门槛处横放着几块木板，大概是拿来遮风的。

　　“你姐姐醒了？”

　　是何琰问的，他才从外头回来，到破庙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少女因为生病而变得喑哑的声音。何琰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他明明记得昨晚上少女的气息若有若无，显然是救不活了。他是怕她弟妹伤心，也怕自己弟妹被吓到，才瞒了此事。逃难路上见过的死人多了，甚至还动手杀过人，他早就不怕和“尸体”待一处，但这并不表示他弟妹也不怕。

　　黎欢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抬眼看去，就见那个清瘦俊秀的少年进门来，身姿挺拔，十四五岁的模样，瘦成竹竿似的身躯裹着空荡荡的衣服，虽是暗黄粗糙的皮肤，却英眉秀目。

　　少年身后跟着一群小萝卜头，脸上是和阿宝黎睿一样的长时间遭难的菜色。黎欢数了数，一、二、三……足足八个，五男三女，最大的看着比少年矮半头的样子，最小看着两三岁似的。一群人高高矮矮错落有致地立在那里，好奇又有些怯懦地看着她。

　　“这是何大哥，是他救了阿姐。”

　　黎欢下意识去道谢，那少年却冷冷地道：“交易而已，你给我钱，我救你命。”

　　黎欢扬起的笑意僵在嘴角，这声音无情得就跟个机器人一样，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他时，他也是用这些的声音“鼓励”老癞子杀她的。

　　而后竟是等都不等她开口，就径直走到院子一角，将一张破木板推开，扒拉出来一只锅，匆匆走了出去。

　　黎睿在一旁解释道：“何大哥就是……嗯……说话不好听，人还是很好的，阿姐的药都是何大哥买回来的，还有我们的吃食，也是何大哥找的。”

　　嗯……也就是面冷心热嘛，黎欢也不计较，毕竟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可是成年人，可不和这种处在青春期的男娃计较。

　　一群“小乞丐”似乎是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似的，自动从黎欢身边散开，两个看着稍稍大的男娃和女娃出门抱了柴火进来，年龄最大的男孩在搭灶，最小的女娃娃乖巧地坐着，剩下三个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孩子则在庙里到处扒拉。这个扒拉出碗，那个扒拉出瓢，记忆里，这些碗瓢有些还是她从家带来的。

　　何琰进来了，端着个沉重的大铁锅，锈迹斑斑，两边锅耳还都坏了，最外围一圈好像还破了好几个洞，铁锅里装着水，步履移动间，清幽幽的水从破洞弥漫出来。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到院子里后，黎欢才看到他一脸的汗水，脖子青筋突出，将大铁锅放在灶上后轻声喘气。

　　待在身边的阿宝立马跑过去，小手撑着袖口给何琰擦汗，一口一个何哥哥，你好厉害。

　　黎欢一撇嘴，竟不知道这小丫头还有谄媚的属性。

　　黎欢看见他从怀里面拿出个火折子，旋开外盖一吹，就升起了一个小小的火苗。

　　他就将铁锅放在灶上，然后又从院子外面拖回来个麻袋，从中捡了十多个红薯放进锅里。不一会儿，铁锅中的水就咕嘟咕嘟冒了起来，一股红薯香气充盈着整个破庙，一群小乞丐盯着铁锅的红薯齐咽口水。将铁锅中的红薯移放在干草上，每拿一个，小乞丐们的视线就转变一下，一群小脑袋不停地点来点去，动作整齐划一，而他却始终一副清冷至斯的模样。

　　小乞丐们站成一排，就等着那个半大少年发红薯，阿宝是最自觉的那一个，何琰没下命令之前，她就抱着小手，抿着唇角，乖乖地站好了。

　　黎睿也跑了过去，得了个红薯后笑出一口大白牙，扯到脸颊上的痛处“嘶”的抽了口气，在看到红薯后，又憨憨傻傻的笑起来。

　　黎欢不忍直视，转过头去，觉得有点丢脸，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弟弟。

　　“何哥哥……”只听一声嫩嫩的女娃声传来，是阿宝的，黎欢又转过去。

　　小丫头怀里抱着个红薯，睁着一双大眼跟何炎说：“我……我阿姐还没有红薯呢……”

　　黎欢只见他“嗯”了声，但却没从锅拿出红薯来，看到阿宝等得快哭了，他才解释道：“你姐姐身子刚好，喝粥比较好。”

　　小丫头甜甜地道谢，等在那里等何琰把锅里一个红薯压得粉碎，弄成一碗粥向黎欢走去，她才安心吃起红薯来。

　　黎欢看着眼前一碗红薯粥，那真的叫红薯粥了，半颗米都没有。

　　“你将就着用些吧。”

　　少年人面色清冷，声音清冷，但做的事却蛮暖心的。

　　黎欢笑着道谢，少年却冷冷淡淡地走开，黎欢想这大概就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吧，不然他们那么一帮人，拿了钱后想不管她，阿睿阿宝他们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