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以落》舵渡人

3、梦醒离愁

　　次日，日上梢头，一缕清幽叶香袭入窗间，惊扰醒了他。他拨开眼罩，踮起脚尖，在镜前得意地拨弄着头发，忽然发觉眼角的微肿，一抿嘴，不以为然。他蹿到厨房，嗅觉面香，从锅里拿出几个热烘烘的馒头，在夏日颇显灼热。盛一碗白粥，盯着浮沉不一的米粒融在绵稠的粥浆里，一丝丝轻盈的雾气蒸腾着，一口呷下去，又有些热得“悉悉索索”地吸吐着气，再大口咬了一口馒头，欢愉地哼唱着小调，一拎起背包，蹦哒着出去了。
　　晨光上蒙上了薄云，云翳轻聚，愈聚愈拢，天竟黯淡了起来。于以落回到了教室，清晨的角落很安静，他把头底下去了，在偷偷看着昨日的信。他心中得意极了，又有些紧张，时不时张望着课室外，生怕有人进来。看完了信，他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包里，到了可是外去走走。“绚烂也许一时,平淡走完一世……”隔壁传来悠扬的歌声，沉厚中带来几分忧愁，又有几分释然和无奈……于以落心里咯噔地怦跳着，静静地站在长长的廊上，纹丝不动。一曲毕，他奔向学校对面的老伯的那台录音机前，只留下寂静廊上的几滴晶莹。他冲到那去，问道：“苏伯！那是什么歌？”
　　“啊...这歌啊...叫做“醒梦”。那个宁音唱的。你眼睛怎么了？给风吹坏啦？莫不是老于又打你啦？”
　　“没...没有...这歌是是谁写的？”
　　“哎...我找找……呐，尹……这字怎么念？”
　　“尹魏荏。”
　　“对头！小落有进步哇，苏伯可比不上你咯！”
　　“谢谢苏伯，我走了。”
　　于以落一把抹去眼泪，心中竟难以平静，一曲情歌，竟使这个十岁的小孩落泪怅然。他回到课室，坐在角落里望斜前方，那个短发的女生也正望着他。那个女生向他走来，他的心砰砰地跳动着，不敢望向她的眼睛。这个女生是这个学期才转来的，于以落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她像只精灵一样，走路轻轻蹦着，窗外的云翳映在她澄澈的眼睛上。“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她向于以落伸出了一只小巧的手。于以落望着她雪白的手，小声地说着：“我...我叫于以落。”于是迟疑了一会儿，将手犹犹豫豫地伸到前面，稍微碰及就缩了回来，心中似有小鹿乱撞。那个女孩笑了，嘴角弯弯的，眼睛也弯弯的，细细的眉毛点缀在一张鹅蛋脸上。“我叫杨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那个子衿。”她说罢，把手背到白白的裙摆后，笑吟吟地站着。“子衿...杨子衿……”他默默念叨着，心中一片迷茫，却载着一艘幸福的小船，在青春和懵懂的河中，随风飘荡着……
　　转眼两年，六年级了。第一次与相熟的人分离，难免感怀。广玉兰花又开落，地上早已从一袭雪白转为满地枯黄，碾作尘土……他愈发潇洒俊朗，在窗台边专注着：他手里握着一条细细的纸条，拈来折去，一丝不苟地折着些什么。风勾来了他一缕头发，掠过脸颊，栖息在眉旁，纸上映出一丝昏暗。
　　“嘿于以落你干什么玩意儿呢？”一张西樵大饼似的脸挡在窗边，遮住了阳光。他眉间一皱，嘴角轻轻一抿，说：“走开走开！我在折星星。”“折星星？你可真够娘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用一只手指指在于以落鼻尖上，笑得前仰后合。于以落挑着眉看了他一眼，手中却不停歇，折的那么认真，并没有理会他。那人正是张沈军。他自觉无趣，拾起地上的一颗遗留的弹珠，嘟囔着离开了。于以落抬起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会儿，低下头似乎在沉思着些什么，又小心翼翼地翻弄着手中的纸条来。
　　日复如是，他每天都在折星星，每天都那么小心翼翼，像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每天都有人在嘲笑他，每天都有人评头论足，但他却听若惘闻，视而不见。终于，在那个冬天的早晨，揭开了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