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烟火成春色》一颗小豆芽儿

43、43

　　“平之，我三哥他……”

　　这人正是霍骁，他哽咽着话未说完，就蹲下了，身子有些颤抖，脸垂了下去，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了地面上。
　　海平之蹲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先进屋里，别让人看见你了。”

　　海平之比起霍骁要瘦弱一下，费力的把他从地上拔起来，踉踉跄跄的把他扶进自己家里，关门时左右探头看了看，生怕别人发现了。
　　进去后海平之看霍骁呆愣愣的坐在那，嘴巴干裂起皮了，眼神涣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海平之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找了个杯子，给霍骁倒了一杯水，塞到他手里。

　　“六儿……你别……唉呀，怎么说，人死不能复生。”

　　海平之看霍骁不说话，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道：

　　“六儿，你姨娘她还挺好的，我前段时间还去看过她。”

　　霍骁的表情在听见海平之这话后，有了一瞬间的温和软化。

　　“六儿，你不比你三哥，元帅要是知道你回来了，定是要打折你的腿。”

　　霍骁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抬头说到：
　　“也是，他儿子那么多，多我一个又不多，少我也一个不少。”

　　霍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有的是人去舔他的鞋底，可我，就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听他的。”

　　海平之抿抿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痛快和执拗的人面前，说什么都是白搭的，他只好又拍了拍霍骁的肩膀。

　　霍骁缓缓抬头问道：
　　“她，她呢？”
　　海平之想了想，眉毛都皱在一起，看着霍骁这般模样，不想再雪上加霜，有些欲言又止道：
　　“她……她，十九姨太太她死了，你跑了的那晚，被元帅用鞭子活活打死了，皮开肉绽的扔到了乱葬岗……”

　　霍骁的身形晃了晃，他捏着自己的手青筋蹦起，才勉强稳了下来。哑着嗓子说道：

　　“是我，害了她。”

　　海平之看着颓废又憔悴，深深地在自责的霍骁连忙说道：

　　“这，这，哪能全都赖你，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身上揽……”

　　海平之看霍骁不说话，连忙又说道：

　　“六儿，你快走吧。车，车，我一会儿给你定好……”

　　霍骁坐在那里不回应海平之，他轻声道：
　　“走什么走，就连我三哥那样尊贵的身份都被他舍去了，我又算得什么？”
　　霍骁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哽咽了，偏过头不再言语……

　　海平之更加急了：
　　“就是这样你才要走，元帅当初一直在等着霍三哥回来认错，霍三哥不听，满北平城的医生就不敢给霍三哥看病……”

　　“霍三哥都这样，就，就更不要说你了……”
　　海平之有些艰难的说出了这些话。

　　“我三哥是病死的？”
　　霍骁再次嘲讽道：
　　“你看看平之，他要的哪里是个乖儿子，不过是个听话的猫儿狗儿罢了。”

　　“二夫人呢？”

　　海平之连忙回答道：
　　“二夫人，二夫人，她……前两日闹了一番，现下好了些。”

　　“是会好些，她还指着我这个爹，她也不止我三哥这一个儿子。再不济，她还有个西南大古剌的好娘家。”
　　霍骁有些疲惫和厌倦。明知道这个结局，却还是又想听海平之把话给说出来，也不知有些什么奢望。

　　“六儿，你快快走吧，走的远远的。元帅这些个天心情不太好，要是让他知道你了，我怕你会……”
　　海平之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担忧的看着霍骁。

　　“我偏不走。”

　　海平之一听霍骁的任性执拗不听劝，就有些失声的吼道：
　　“六儿，别胡闹，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霍骁看着面前失声大吼的海平之，凉透了的心泛回了一丝温暖，他努力挤了一个笑说：
　　“平之，你说的，我全都知道。我想着，我只想再见见我三哥，见完我就走了。”

　　海平之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敢吩咐其他人，亲自把自己屋里的床铺好，吩咐厨房说自己又饿了，再让仆人做了一份饭自己给端到屋里，放到霍骁面前。
　　“饿了吧，你先吃，晚上睡我屋里，别点灯，我不让他们来收拾，今天我先去我爷爷那里了。”
　　霍骁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面条，听着海平之之讲话，胡乱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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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成舟和宁姝，吃的有些饱了，二人并肩在街上闲逛，路过了一个花店，宁姝停了下来。
　　“我们买一束花去看看那个风流的公子吧！”
　　许成舟笑了笑，点点头。

　　二人挑了一束风流好看的，往城外的陵园走，路不算远，也全当是消食了。
　　走到陵园后，守园的老大爷早已见怪不怪了。近日总是会有很多人，来看这位名满全城的风流公子。
　　老大爷将二人领到霍三公子墓前，那里的空台上堆满了火红热烈的玫瑰，衬得宁姝和许成舟买的花像个另类，格外的素雅。
　　二人向墓碑鞠了几个躬，宁姝抬起头来细细的看霍三公子的照片，眉眼处带着风流的笑意，这笑意让宁姝有种该死的熟悉，但她一时还想不起。

　　宁姝对着许成舟笑道：
　　“这个人，我好似见过一般。”
　　许成舟听了后，有些不开心的抿了抿嘴。
　　宁姝看见后继续说道：
　　“果然，我看见，长的好看人，总觉得眼熟。”
　　许成舟的眼神沉了沉，不开心仿佛都溢了出来。

　　“不过，就算是别人千般好看，万般风流，在我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你。”

　　许成舟的心颤了颤，他捏了一下大腿外侧的裤缝，压制住心中又酸又甜的激动，回答宁姝说：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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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骁吃完了海平之端来的那碗面条，空虚的胃被填满，悲伤和思念就在他心里泛滥的更加严重……

　　他想着，自小自己仰慕的三哥就这样离世了。
　　那是他最好的三哥，他还没有等到他心中的天下大定，太平安康。就潦倒的死在了寂静的深夜里。就连葬礼也是妓子凑钱给他办的。再看看他造成这样结局的父亲，依旧沉浸在自己虚荣又可笑的梦里。
　　于是，霍骁出去了。他也来到了城外的陵园。被看陵园的老大爷熟练的领到了霍云翰的墓前……
　　霍骁轻笑一下，他指尖轻轻划过墓碑上的照片小声说道：

　　“三哥，我会回来。”

　　“三哥，我改了名字，不叫云霄了，只单一个字，‘骁’，一生戎马，骁勇善战的骁。”

　　霍骁将堆在墓前的花整理好，坐在石砖上，与照片上的人平视
　　“你还是这么招人喜欢，我总以为只要活着，时间就还长……”

　　霍骁捂住眼睛，语气有些颤抖：

　　“可没成想，人啊，只有活着，总是会有意外的……”

　　“你走了呀……”

　　霍骁背过身，不再看墓碑上笑意张扬又邪气的青年。
　　片刻，说道：
　　“三哥，你说人要有信仰，可这和命比着，值吗？”

　　霍骁说完这话后，点燃一支烟，仰头看天，长久的沉默着。陵园极为安静，回应他的只不过是风吹树叶响……

　　少顷，少年笑了。
　　他缓缓开口吐出来一个字，混着烟雾让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变得模糊……

　　他说，值……

　　霍骁起身，将烟头扔掉，用脚摁灭。

　　“三哥，我从小便活在你的光辉下，你生母娘家势大，你便是最受宠的。我就只能偷偷看着你，父亲不喜欢我，但你总是照顾我。你在我这便是如父亲一般。”
　　“我的一言一行，皆是在学你。你说人要有信仰，我便心中有了信仰。你说，人人都是平等的，我信了，我也想着努力要实现你描述的世界。”

　　“三哥，我还活着，真好……”

　　“我活着，带着你的那份期望，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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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骁将自己褶皱的衣衫整理好，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陵园，也走出他的少年时万丈光芒的依仗。

　　正当他要走回海平之那里时，脑后一痛，晕了过去。
　　接着，七八肌肉大汉熟练的将他扔到了一辆军用车上，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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