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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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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克洛塔尔的生活似乎变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原本作为一个除了背景以外“一无是处”的新人，初来乍到，他并没有什么能够谈笑的朋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临危受命”。在集中营各处瞎转悠，写写观察报告或者看看一成不变的风景是他生活的全部。
每天寻找着无人的角落，远离着集中营中旁人的碎语，听听风语，看看日落，虽有些乏味，但也不错。
克洛塔尔喜欢规则，也乐意将自己的日子过得如钟摆般稳定。
每日5点起床，6点早餐，11点午餐，17点晚餐，21点睡觉。不仅主要作息时间如掐着点般精准，其余的每日事务更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直到圭多的出现，给这枯燥的如同精密仪器运作的生活带来了杂音。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每当他坐在石阶上捧着写字板写报告时，总有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用愉快的语气和他聊着当天发生的琐事——有时他一个人来，有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虽然每每当孩子被发现后总是免不了被那人一顿责备，但最后无论如何那人还是会用他毕生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将孩子抱起，安置在附近最隐蔽的地方。
有时会是一处树丛后，有时会是一个柜子里。被蹭得脏兮兮的孩子就这么乖乖地待在那儿等待着自己的父亲来接自己，一张小脸黑黑的，却掩不住眼里亮晶晶的光。
“不知道我的公主现在在干什么。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受难的公主，永远美丽的鲜花!我作为王子，守护她一辈子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看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整天板着张脸也不知道是在给谁看。像我们这样日子苦着也就算了，反正苦着苦着以后还会更苦。但你们这样又算什么？人不开心可是吸引不到命中注定的公主的，到时候成了天煞孤星可别怪朋友我没提醒你……”
“要我说，你们这里的‘游戏生活’可真不怎么样，除了搬铁砧就是运砖块，一点儿创意都没有，我们都干了这么久的活也不见你们弄出一个城堡来。还有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很久了，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铁砧的？哦天哪，铁砧铁砧，到处都是铁砧，最近我连梦里都是它……”
什么叫没创意？送你去“澡堂”一日游那够不够创意？
克洛塔尔忍不住腹诽。面对圭多的话唠本性，他鲜少做出回应，大部分时候还是选择认真倾听。
自从那日自己鬼迷心窍地帮助了这对犹太父子后，圭多似乎就缠上了自己。
一开始，圭多选择站在一定距离外偷偷盯着他进行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后，在他发现克洛塔尔对他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反常反应后，他开始悄悄冲着他做鬼脸。
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但丝毫不为所动的克洛塔尔看着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冲着自己挤眉弄眼，曾一度怀疑过自己的威慑力。
“不能和小人计较。”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父亲教导自己的话。有几次他忍了又忍才绷住自己的表情，撤回自己危险的想法，将手从腰间的枪上放回去。
终于，圭多放心了。
先是在一个天色晦暗、隐约露着点儿霞光的傍晚，趁着给儿子找食物的空档，他向克洛塔尔搭了话。
而凡事，有一就有二。
日复一日，圭多已逐渐融入了他在此地短暂的生活。身边的鸡飞狗跳不再陌生，每天听圭多说话成了他的日常。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足以让克洛塔尔了解圭多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句老话，“患难见真情”，说的也许就是如此吧。正是因为身处集中营这个残酷的地方，圭多品质的美好显得格外耀眼。
他很乐观，即便是身在地狱也坚持在朋友面前露出笑脸；他很坚强，明明没有强健的体魄，却在高压的劳动压迫下挺了过来；他很执着，从来没有放过一丝联系朵拉——他那可怜的妻子，的小的可怜的机会。
还有他那张嘴，从上车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消停过。
说不上习惯，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听他说话，就像是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人的身上，令人感到舒服——有谁会讨厌阳光呢？
对圭多这个人克洛塔尔有太多的好奇。他想知道为什么在囚牢中他的心情还能这么自在，为什么他会有多次虎口摸须的勇气，为什么——他会一次次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前来找自己倾诉毫无意义的事——他明知自己无法对他伸出援手。
有太多的为什么积聚在他的心中，克洛塔尔抿起嘴，头一次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了陌生。
记事本被他稳稳握在手中，钢笔尖几次擦过柔软的纸张，留下了凌乱的痕迹，却没人在意。
“大哥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让他回过了神。
低头看看手中满是混乱线条的一页纸，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伴着撕拉一声，这张废页被他撕下，三两下揉成一团后，随手丢到了附近的草丛里。
今天的报告看来是又完不成了。
“大哥哥!今天你会和我一起玩的吧？”低头，眼前是乔舒亚充满期待的小脸。
受不了孩子单纯的视线，克洛塔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想到了些什么。
“乔舒亚，是谁这么告诉你的呢？”
默默蹲下身，摸了摸乔舒亚毛茸茸的头，克洛塔尔缓和了一下表情，尽力用温柔的声音询问到。
“是爸爸!”
毕竟是个孩子，在提到自己最喜欢的父母时，乔舒亚难掩脸上的骄傲，嘴角高高翘起，笑得弯弯的眉眼闪着光。
眉头微皱，克洛塔尔没想到圭多居然会有一天主动给自己找麻烦——他从没带过孩子——更别提如今要躲着其他士兵陪人家玩了。
“……画画怎么样？”
想了半天没能想出什么安全的娱乐项目的克洛塔尔默默递出了自己的记事本和钢笔。好在乔舒亚似乎对此也感兴趣，欢呼一声就抱着本子和笔乖乖坐到了克洛塔尔身边。
“那你的爸爸在干什么呢？”
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躲在不远处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圭多一眼，克洛塔尔回头专心陪乔舒亚画画。
“爸爸说他要去赚积分来帮我尽早赢得崭新的坦克!”
当提到喜欢的东西时，乔舒亚小小的脸上难掩激动。他在得意地抬头看了克洛塔尔一眼后，继续埋头完成他的画作。
这孩子是个真正讨人喜欢的孩子，活泼可爱却完全没有会把人逼疯的任性。草地上空硝烟的气息和他纯真的笑脸一对比愈发显得他乖巧得令人心疼。
克洛塔尔想，也许他不介意小小地纵容他一下。
至于这孩子的父亲。
不仅给自己带来了这样一个麻烦，居然还敢在他们的土地上偷懒不干活。虽然自己还不想让他立刻去洗澡，但稍微下个绊子还是可以的，谁让他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呢:)
远处正感到欣慰，扭头打算偷偷溜回去的圭多突然感到背后一凉。
“这是妈妈，这是爸爸，这是我和我的坦克。”
看着乔舒亚用黑色线条勾画出的一家三口形象和背景里的坦克，克洛塔尔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
“为什么把坦克画在妈妈的旁边呢？”
乔舒亚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头，眨着眼说：“妈妈是最美的公主殿下，我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妈妈!”说完，他快速地在纸上接着画，画完后举起画给克洛塔尔看。
“大哥哥，坦克里的是你!”
克洛塔尔低头，果然，坦克上多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他突然有点想逗逗这个孩子。
“大哥哥在你心里就长得这么粗糙吗？真让人伤心呀。”克洛塔尔在接过画的同时顺便捏了捏乔舒亚的脸——少了一些肉，但依旧很软。笑着看着这个似乎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迷惑的孩子，他有点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大哥哥是乔舒亚看到的最像王子的人，所以我想要让大哥哥来开坦克和我们一起回家。”
没想到都是，乔舒亚的回答出乎意料得快，其中的内容令他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孩子真诚的眼神，克洛塔尔沉默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更陌生了。
看着眼前漂亮的大哥哥陷入了沉默不理睬自己，乔舒亚有点不高兴。
他很喜欢眼前金发蓝眼的大哥哥，他虽然穿也着制服，但他既不扣自己的分，也不对自己和爸爸呼来喝去，还会给自己糖吃。他和妈妈一样会摸自己的头，一样漂亮，一样温柔。乔舒亚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不理自己。
“妈妈有时会因为我做错了事不理我。”在沉默的氛围中，乔舒亚飞快地想着，“但是我没有做什么呀。”
思来想去，乔舒亚把过错归咎于坦克。
“大哥哥是不喜欢开坦克吗？那让爸爸来开好不好？”
回了神的克洛塔尔有点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出神的一会儿工夫里自己就失去“开坦克”的机会。
意识到刚刚忽视了乔舒亚的克洛塔尔重新扬起了笑脸：“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呢。我这辈子啊，只会待在一个地方。”
是了，无论胜败，自己这辈子都只会留在自己的祖国。
乔舒亚听不懂，只当自己喜欢的大哥哥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才不愿意和自己回家，兀自低着头不开心。
看着小孩子垂头丧气的可爱模样，克洛塔尔觉得有点好笑。
“要跟着我学德语吗？等你学会了我就和你回家。”
克洛塔尔觉得自己不对劲，他本不该对羊圈内待人宰割的羔羊上心。但看着重新雀跃起来的孩子，他感到打心眼里的高兴。
这种高兴和他完成上级指示来到此地巡查的高兴不一样。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他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一切选择之始都有一个源头，是否将它掐灭，决定了人未来的选择。
而这次选择，克洛塔尔没有意识到要掐灭它的源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好难写啊，感觉我的句子都不顺_(:з」∠)_
有错麻烦请指出
PS:我去年写的时候本来是定好了年份的，但是今年……我时间设定都忘光了_(:з」∠)_
出于咸鱼心理，我也懒得再查一次历史和辛德勒原著，所以我就要开始自由发挥啦。
考究的人请及时指出错误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