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战场上的人格》罗北罗半仙

3、3

　　隔天，雨过天晴。

　　做了短暂的告别后，辛德勒离开了意大利前往波兰并扬言要干大事，而克洛塔尔则还得在这个劳动集中营里度过他安逸的四个礼拜，口袋里还装着辛德勒硬塞给自己的连他本人都不愿意吃的糖。

　　据说这种糖在小孩子之间相当受欢迎。

　　“哔——”

　　尖利的哨声划过微亮的天空，昭示着集中营黑暗的一天的开始。新的一天，听起来很美好，但对囚徒而言有的只是没有尽头的绝望。

　　巡视着集中营，克洛塔尔一路和来往军官打着招呼，最后拐入了一条他不常去的小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座集中营的部分播音设备就安置在这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脱离了原本的巡逻路线而选择节外生枝，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在他耳边不断告诉他，如果不过去，他就会错过许多。

　　尽管对能有什么有趣的发现不抱期望，他还是漫步在灰色的砖石之间，观察着地上的土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想还真听到了播音室方向传来的响动。

　　这座集中营里负责此处广播的士兵刚刚才冲他敬过礼，按照今日的行程安排表来说，此时的播音室应该是空无一人。而此刻，显然有什么人正在里面拨弄什么。

　　克洛塔尔微微猫下腰，压下了自己的脚步声，将手伸向腰边的枪，拨开了保险。

　　如果是叛乱的犹太人，那么他有权开枪将其击毙；如果是擅自脱离岗位的士兵，那么按照军规，他也应当将其带去接受惩罚。

　　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一边无声地向播音室接近，紧绷着身体，克洛塔尔一步步逼近那扇大开着的铁门。

　　“翁——”

　　随着话筒的突然打开，令人心烦意乱的电流流动声瞬间充满了整个集中营。

　　该死!

　　克洛塔尔心中暗骂一声，加快了脚步。

　　那人明显对这方面的机械没什么经验，不然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引起他的警觉。分析着情况，越过转角，一辆满是土灰的手推车停放在播音室前，克洛塔尔已经可以确定犯人的身份了。

　　只是个想玩小动作的劳动力。

　　边想边大步靠近敞开着的金属门，克洛塔尔放下了枪。

　　广播已经被打开，按照现在当局做的表面功夫他不能直接击毙那人——否则引起的暴乱、带来的损失不是短期内所能解决弥补的。但无论那人有什么意图，单冲着目前造成的混乱，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一切只是或早或晚。

　　压下心底的不适，默念几遍“军令如山”，克洛塔尔几乎快要进入播音室，却被广播里略带熟悉的声音所阻止，没有缘由地瞬间收回脚步躲在门外。

　　“早安，公主!”

　　广播声响彻集中营，不似冰冷的命令，而是温暖的早安。

　　“昨晚，我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了你一整夜……”

　　虽然只有一眼，但结合广播里的声音，里面的人正是先前引起他注意的父子。他是个聪明人，有想法，有勇气——但还不够。

　　“……快逃!呼吁的恶人跟在我们后面!”

　　在父子俩转身逃跑之前，克洛塔尔冲上前关闭了话筒，一声突兀的咔哒声瞬间让瘦弱的父亲失去了脸上的血色。

　　板着一张脸，克洛塔尔握着枪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那只攥得苍白的手还是松开了它，将它系回了腰间。

　　“回去。”

　　克洛塔尔冷冷地下着命令，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神情毫无波澜——他现在觉得自己身上冷硬的军服仿佛快要烧起来了。

　　不理会那对父子的反应，径自重新打开话筒，短暂的杂音让他感到心烦。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

　　该死的，他居然真的在帮助这对犹太人!

　　那个男人看着这个情况，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最终他狠狠转身，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得，在快速将自己的儿子重新藏回推车后，推着车回到了克洛塔尔的身边。

　　“长官!”冲进来的是个管理广播的年轻通讯兵，他看起来惴惴不安，汗水在脸颊上划过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可以想象这次失误会让他受到一定分量的处罚。看到克洛塔尔身边的犹太人，他似乎吃了一惊，眼神迅速由纯粹的恐慌开始染上了厌恶与痛恨。

　　“报告长官，这……”

　　愤恨地盯着这个男人，通讯兵似乎对有“下等人”出现在自己的失误地点，在自己的长官面前目睹了自己的窘态抱有一种强烈的不满。

　　“别管什么广播了，快带人去搜查附近分区，把犯事的人找出来!”皱起眉头，瞟了一眼凑到自己身边的男人，再看了一眼偷偷用愤怒眼神盯着那男人的通讯兵，克洛塔尔的心情并不美妙，“晚点我会去找你们这的长官谈谈报告的事。”

　　长官发话，士兵只得立刻回应。离开前还不忘愤愤地瞪男人一眼，奔走着离开了，并带走了后来闻迅而来的一批人马四散搜查。

　　一时间，播音室里安静得只有心跳，那位父亲的心跳。

　　此时这位聪明人正紧紧攥着推车的手柄，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年轻的军官。而他的儿子，则是乖巧地听着父亲的话，既不抱怨，也不问为什么，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推车上，将自己裹在脏兮兮的布料里藏好。

　　克洛塔尔从通讯员离开后就开始观察这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满身是汗，脸上还带着死里逃生后遗留的苍白。一双手带着一条条血红的擦痕，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发白。

　　直面了这一切，要说克洛塔尔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但事情一但牵扯上这对父子，就如同玩闹一般，一切仿佛都奔着喜剧的方向发展了——尽管当事人心里很清楚，这从来不是游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全集中营的孩子应该都已经被送去借“洗澡”之名毒杀了。但这个孩子，却还站在这里，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虽知道漏网之鱼不可避免，但克洛塔尔还是免不了心底一阵感叹唏嘘。

　　也难怪，在这个环境里，这孩子简直幸运得吓人，就好像他的名字在保佑他一样。

　　这个国家，如今混乱却又有序，家不像家，孩子也不只是孩子。

　　自苦难中幸存下来的孩子拥有莫测手段，冷酷到叫成年人心惊，而新生的孩子呢，却是哭着闹着要看绞刑。危险的思想、残暴的行为、刺耳的悲鸣，偏偏在国家的宣传下，一切都显得正常无比。

　　着因这个常规，只要一眼，克洛塔尔就看出了这个孩子的不同。

　　眼前的孩子，拥有着明亮而纯真的眼神，乖巧的举止和恰到好处的好奇心。他就像个小天使，给周围的人带来了生命和快乐，但却是在错误的时间降生到了错误的地点。

　　“嘿，孩子，你的名字是什么”

　　半跪在地上，看着眼前那片一动不动的麻布，尽管已经知道答案，克洛塔尔还是用温和的语气询问他的姓名，在死寂之中耐心地等待着回答。

　　用的是意大利语。

　　孩子和任何天真的童孩一样可爱，同时还在新的环境之中多了一分机警。
　　直到他的父亲示意，他才猛地掀开麻布，露出自己的脑袋，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正望着自己的漂亮陌生人。

　　在抬头望了望自己的爸爸，得到大人的确认后，他终于露出了一个快活的笑容，两颗小虎牙让他看起来可爱至极，就像初到时聆听“规矩”时那般无忧无虑。

　　“乔舒亚，”男孩——乔舒亚眨了眨水亮的大眼睛，“大哥哥，我们被你发现啦，你会扣我们的积分吗？”

　　他没注意到的是此时他身后父亲的颤抖——男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年轻的军官——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睛因恐惧和担忧变得深沉浑浊。他张了张嘴，嘴角翘起又压下，最后眼底的想法一闪而过，什么都没有说。

　　“那是自然。”乔舒亚的大眼睛里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失望，肉乎乎的嘴角拉得老长。克洛塔尔抬头看了男人一样，觉得这个表情像极了这孩子的父亲。

　　“按照规则，你们本该失去赢得坦克的机会……”乔舒亚的嘴越拉越长，头垂了下去，全身写着不高兴，但他身后的父亲却是眼睛一亮，从这些词句中察觉了生的希望。

　　“……但经过对参赛档案的检查后我发现，你是第一个在生日当天加入这个游戏的勇敢孩子。”克洛塔尔眯起了自己灰蓝色的眼睛，像每一个温柔的邻家大哥哥会做的那样轻轻抚摸着乔舒亚柔软的头发，“勇敢的孩子总是会有奖励的，所以你的坦克还在等着你接它回家呢。”

　　“那你这次不会扣我们的积分啦？”

　　感受到男孩重新雀跃起来的双眼，克洛塔尔加深了笑意。

　　“当然，”轻轻捏了捏男孩肉乎乎的脸颊，“不过这次是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下不为例。如果你们下次再犯规，你们扣的分会是原来的双倍。”甚至可能会搭上你们的命。

　　起身时克洛塔尔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将手伸向了制服上衣的口袋翻捣了一会，最后摸出了一小把糖。

　　“这是我给好孩子乔舒亚迟到的生日礼物。”

　　自从加入了“游戏”，乔舒亚就一直乖乖地遵守着规则，从来没有哭闹着要吃点心。这也是他这个月来第一次得到糖果，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单纯的脸上不禁露出快乐的神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让人看了就心生笑意。

　　在乔舒亚全心吃糖时，克洛塔尔也起身，将目光投向这位等候多时的父亲。

　　“我叫圭多，经营着一家书店——好吧也许是曾经。”短暂的犹豫后，瘦高男人率先开口，“我知道这不合理，但我觉得您……和别人不一样，请您把我的妻子——她叫朵拉，是全女宿舍放眼望去最漂亮的那一个——请把她带离这个‘游戏’。她不属于这里，她应该在充满鲜花的城堡等待我们开着坦克凯旋……”

　　圭多挺直着胸膛，凝视着克罗塔尔的双眼几乎没有眨动。他感到冷汗浸湿了自己本来已经干燥了的囚服，但却没有丝毫退意。

　　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看向这位特别的军官，但却是最认真的一次——他第一次直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平心而论，眼前的人有着在人群中少见的出色外貌:浅金的头发，灰蓝的双目，高挺的鼻梁，典型的日耳曼特征，又带着淡淡的疏离。挺拔的身躯，严谨的装束，一切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如果不是阵营问题，也许初见时他就会向他自报姓名。

　　但是正是这个敌对阵营的人，给了自己的父亲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他对自己歪曲规则信口雌黄的行径视而不见，又掩护了自己的“违规”行动……一次次事实证明了眼前军官的品德，圭多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直觉告诉他，他可以向这个人交付信任。

　　毫无防备地听到这些，克洛塔尔有一瞬间的迷茫。虽然已经多次了解到了男人童话般的腔调和话唠的本性，但接受这一切还是花了他不少时间。沉默了一会，他最终还是开了口。

　　“很抱歉，我只是个‘裁判’，我没有理由要为你们提供捷径。”闻言，圭多虽难掩失望，但也理解这种结果的合理性。

　　敌对的立场让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成为了奢侈品，他不应该希求太多。

　　“差不多他们也要开始点名搜查你了，我送你们回去。”

　　顿了顿，最后，克洛塔尔还是扭头轻轻补充了一句。

　　“不然你们会被扣分的。”

　　又是一天深夜，今天的民族矛盾也一如既往地激化着。

　　克洛塔尔正端坐在他的临时房间里写信。

　　“亲爱的父亲，母亲:

　　“从小你们就教导我，人活着就要帮助弱者，报效国家——我也一直这么相信着。

　　“但今天，我直面了选择的冲突。

　　“我今天选择了前者，那么明天，我是不是就会对不起我的国家？

　　“如果我选择了后者，我又觉得我的灵魂受到了鞭挞。

　　“………………

　　“战争的硝烟已经发酵，我马上就要上战场了。

　　“不必为我担心，我定会为我们的家族赢得荣耀。

　　“爱你们的——克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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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那种会一直修改前面细节的人(可能会有点烦)，因为我想让我的剧情更流畅一点(奈何笔力不够)，有建议的朋友请提出，我会尽力改正。
PS:愿意看拙作的都是小天使!
PS＋1:以后我会把帕丁顿熊写进来。